天刚刚擦黑,泠落正坐在软榻上做衣服,遇到什么问题有胜春在一旁耐心指导着g。
    这是给宫离殇做的衣服,已经完成了大半,即便泠落的女红并不出色,可这件衣服连边边角角都是精心而制的。
    这是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作为妻子,她连一件能让丈夫穿的出去的像样衣服都没做过,在离开前做好,给他留作念想也好。
    宫离殇本想让葬将他留在璃王宫小书房里的案牍文书都带过去,顺便取了王印。
    可东西过于繁杂,考虑到葬可能会有所遗漏,且他也不愿意让别人乱翻自己的东西。
    亲自回来取东西的宫离殇才踏进门,刚一进院便通过大开的殿门看见软榻上的泠落正在灯火下缝衣服。
    若是没有昨晚的事,此时这温馨的一幕看上去只会让他心暖的满足,可理智回笼,宫离殇在片刻的满足之后只剩无尽的辛酸。
    没有他打扰的泠落似乎一直很好,是不是但凡他一出现就会惹她不高兴?或许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宫离殇踯躅着不敢上前,还是缝累了的泠落放下针线揉眼睛的时候抬眸看到的他。
    四目相对,无言片刻。
    还是宫离殇率先垂下目光,快步进门。
    泠落看着他匆匆的身影,心里有些难过。
    胜春先是听到了脚步声,抬头只见自家王爷低着头沉默地匆匆直奔右侧的书房,别说看一眼王妃了,连理都没有理。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胜春无声行了礼,安安静静地当个鹌鹑,昨夜闹得有多不愉快,她是亲眼所见,只盼着今天这俩主子能消停点,这样她也少受点罪。
    泠落平静的目光一直落在宫离殇身上,就在他转身即将踏进书房的时候,突然叫住了他。
    “宫离殇。”
    宫离殇的身体瞬间僵直,停在了屏风之前,并未回头。
    “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
    其实没有用过的宫离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或许是怕泠落留他用膳,毕竟两人相处时才闹的矛盾。
    郁郁而终,如果她不看到他能心情好一点,那他愿意藏在暗处偷偷看她一辈子。
    泠落看着他的背影眼眶一湿。
    她知道他在躲她,她本就不想见到他,难道这不是她想要的吗?可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
    宫离殇袖中的拳头紧握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就是抬不起来,即便不能看她,这样同处一室背对着她站着也好,你看她现在没有任何反抗情绪不是吗?
    就在两人僵持间,泠落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有些轻,但足以让殿内的人听清。
    “对不起……”
    片刻后,宫离殇突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软榻上的泠落,泠落垂下眸。
    “……我昨日身体不太舒服,情绪有些失控。”
    宫离殇眼眶一红,他从未想过泠落会道歉,只要她不再抗拒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他知道,他越靠近,她越抗拒。
    “没关系,是我一直哄不好你。”
    宫离殇垂下眸,遮掩自己湿润的双眼,泠落没有错,把她逼成那个样子是他这个丈夫的失职。
    曾经那个快乐活泼的小泠落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是因为他。
    从在一起到现在,她所有的好与坏都是因为他,是他没有守护好她的天真与活泼,让这些永远消失在婚姻的坟墓中。
    六月十四
    离开前一夜,泠落终于将缝制的衣服做好,并亲手为宫离殇穿上。
    这是一件黑色的长袍,上面的绣纹虽比不上宫廷御用绣娘的手艺,但穿出去至少不会丑的丢人。
    泠落喜欢宫离殇穿黑色,虽然他平时更多穿的还是紫色。
    紫色的确显尊贵,向来不羁的宫离殇都能穿出几分优雅,可黑色却将他的冷漠与禁欲完全放大,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多看。
    宫离殇也很喜欢这一身衣服,泠落做的无论是什么他都喜欢,不过他舍不得穿。
    泠落的双手被他握着,粗砺带有薄茧的指腹不断摩挲着纤细的指尖,多日的穿针引线让这双玉手难免受了伤。
    “这一件够我穿一辈子了,以后别拿针线了,眼睛本来就不好了,再看看这手,你不心疼我心疼。”
    缝的时候宫离殇不敢多说,怕泠落不高兴,只能缝完唠叨几句,捧起她的手慢慢俯首吻着指尖。
    泠落并没有抗拒,这些日子她平静了不少,明天就是十五了,她没有必要和宫离殇再闹什么矛盾了。
    一是为了留一段美好的回忆,二是为了放松宫离殇的警惕。
    幸而自那天和好后宫离殇也学会了自持与克制,很少再对泠落动手动脚,即便情难自禁也是一点点地试探着亲吻和拥抱。
    看着泠落扎了不少针眼的指尖,宫离殇眼里的疼惜都快溢了出来。
    泠落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他,一反常态的亲近中带着无法言说的不舍。
    宫离殇被突然钻进怀里的温软香玉吓得一愣,她抱他了,是不是就代表不再抗拒他了?
    宫离殇试着要去吻她,却还是被泠落躲开了。
    她忘不掉也放不下,可以虚以委蛇,可以有一瞬的心软,但绝不会选择原谅。
    宫离殇眸里的光瞬间黯淡了几分,不能亲亲,抱抱也成吧。
    是夜,两人相拥而眠,亲密如初。
    六月十五,晌午
    用完膳的泠落在殿内转了好几圈,并非闲来消食,似乎在四处打量什么,流连着殿中的一切。
    这一刻,时间似乎停了下来,有些回忆一帧一帧地放映着,平静的内心渐渐攀上了几分不舍,不能否认,她的喜与悲、爱与恨都在这里。
    这短短的十五个月的时间足以磋磨了她的半生,心死了也血冷了。
    她以为她这一生的不幸只有这些,也只在这个地方,还是太天真了。
    最后,泠落停在了梳妆台前,视线落在镜中那罗帐轻垂的大床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半晌,红着眼睛轻轻褪着左腕上的玉镯,这是宮墨韵交给她的百里千璃的遗物,她再也不要做宫家的儿媳妇了。
    自从戴上泠落还是第一次摘下,可戴的时候好戴,摘的时候却比登天还难,刺痛传来,她的手腕都磨红了。
    不摘的话就不会痛了,可连它都取不下还谈什么断舍离呢?即便泠落用了平时保养的花油以润滑,还是足足摘了半个小时,纤细的手腕早已血肉模糊了。
    这正如这世间所有的初见,会时容易别时难,可再难也要离开的,不然血肉模糊的,便是她的心了。
    小剧场:
    泠落:(即兴煽情)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宫离殇:(磨刀霍霍)谁给你的胆子?
    蛋蛋:(偷偷捂脸)傻狗,刀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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