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突然起身大喝,打破夜晚荒野沉寂。
    只是。
    并无人回应。
    山风依旧发出‘呼呼’声,树叶依旧在‘刷刷’作响,河流依旧发出‘涛浪’声。
    可方休期待的回应却迟迟未至。
    “难道是我猜错了?”方休心中暗道:“不能够,万阳帮那边,肯定是会有人跟在我身边的。”
    他之所以如此猜测,也不是胡思乱想,而是换位思考做出的设想。
    在武训营里,方休一步步展示自己的天赋,到如今,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筹码。
    一个时辰将通臂拳入门的武道天赋,‘先天无垢之体’的稀有体质,理应值得万阳帮重视。
    这种天才,尤其是自己家里的天才,哪里有不重视的道理。
    所以。
    当他在离开武训营之后,万阳帮怎么可能不派人跟着他?
    暗中保护也好,暗中监视也罢……不派人跟着方休,万阳帮那边能安心吗?
    若是被人杀了怎么办?
    若是被其他势力诱拐了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在离开武训营的那一刻,方休就明白了这一点。
    这并不是他太过于自大而产生的错觉。
    而是因为,现在的方休,值这个‘价钱’!
    方休依旧弯腰朝着河水鞠躬,过去了近百个呼吸,一直没有人回应,他这才站起身来,说道:“阁下,我想与您做笔交易如何?”
    “您不用回应,先听我来言。”
    “您可能不了解我这个人,我这个人,没什么弯弯肠子,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是我的原则。”
    “在武训营那边,薛先生只给了我一个人这所谓的‘杀人’任务,这种区别对待,很显然,帮派内高层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我,这是对我的考验。”
    “我方休不是自大之人,开始踏入修炼路之后,我也渐渐感到了自己修炼速度之快,天赋之好,所以我相信,我是值得万阳帮栽培的。”
    “话说回前一点,我这个人的性格比较直,下河村那个郑老汉,在不知道我身份来历的情况下,还愿意让我借宿,管我饭吃,或许在您看来这不算什么,但出身贫苦的我,却明白这恩情之重。”
    “所以,我想与阁下做笔交易,郑老汉的儿子儿媳,在前几年前往永安镇卖菜的时候,失踪了,大家都在传是遭了山贼毒手……所以我想请您查一查,郑老汉的儿子儿媳如今是否还活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他们死了,还请阁下帮我查一下当初作恶的贼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的底细又是什么。”
    “我现在只是万阳帮的一名学徒,还不值得阁下如此劳心劳力,但我相信,以后,我必然有您用得上的机会,我有这个自信。”
    方休想了想,万阳帮的真正大佬,可能没时间也必要亲自跟着他,能暗中跟着他的,或许只是帮派内的小人物。
    “当然,我也清楚,您要查这件事情,可能也颇为麻烦,所以,方休再此承诺,只要阁下帮我这个忙,方休便欠您一个人情……只要事情不触犯我的道德底线,方某必将全力帮忙!”
    方休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确定到底有没有人在跟着自己,但他还是再度向着河水中央深深一鞠躬,道:“方休此生,言出必行,请阁下考虑一下。”
    说完之后。
    方休便重新坐会岸边。
    风声、树叶声、河水流淌声,仍旧如先前那般别无二样。
    依旧没有人回应。
    “难道是我猜错了?”
    “万阳帮没有派人跟着我?”
    “卧槽……难道我就这么不受重视吗?”
    方休心里嘀咕几声,没有继续言语。
    这只是他的一次小小试探。
    因为他想知道,万阳帮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底线究竟在什么范围里。
    同时,如果真的有人跟着自己的话,他也是借此事告诉万阳帮的诸多大佬——我方休此人重恩义,只要万阳帮诚信对我,我便双倍奉还。
    可若没有人跟着自己……
    那也无妨。
    大不了就当做是对着河中游鱼胡言乱语便是。
    至于‘一饭之恩’任务,和如何报答郑老汉的事情。
    方休想着,郑老汉老两口年纪大了,又带着个娃娃,生活艰苦,如果他们能够一家人团聚,这就是人间最美好的事情了。
    可若郑老汉的儿子儿媳已经死了,那自己便帮他们报仇。
    这是方休的第一想法。
    但‘一饭之恩’任务有时间限制,只有一个月来完成,若万阳帮那边没人暗中跟着自己,或者那人不愿替自己调查……
    那就在任务一个月期限的最后时间,先将任务完成,到那时候,他在万阳帮内也能有些地位了,大不了将郑老汉一家接到广元城居住,自己在万阳帮内给他某个差事。
    之后,在慢慢调查郑老汉儿子儿媳的事情。
    ……
    在河边继续坐了一会。
    方休提着装有赵二脑袋的包裹,离开此地,顺着来时的路,返回武训营。
    夜路难赶。
    直到第二天中午。
    他才回到武训营。
    学徒们都已经结束一上午的修炼,开始休息。
    薛先生在大厅内召见了方休。
    “先生,小人不负众望,完成了大人的嘱托。”方休踮着脚尖,轻步向前,将赵二头颅放在薛先生面前的桌子上。
    薛先生看着方休,只觉得方休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方休,还带着些少年的跳脱稚气,可现在的方休,却冷静到了冷漠,眼睛像是一股幽泉,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想法、有着超脱年纪的沉稳。
    杀人之前,与杀人之后,心性变化,翻天覆地。
    杀人不是杀只鸡那么简单。
    武道修行,不知修炼简单,心路历程更是难走
    一旦杀了人,手上沾满了鲜血。
    人的心性将会变得冷漠。
    会形成两个极端——极致的理智和极致的疯狂。
    而且性情会在两个极端中来回反复。
    无疑例外。
    一旦手上染上了人命,要么,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保持理智。
    要么,便在疯狂中沉沦。
    这是每个强大武者都需走上的必经之路。
    乱世出豪杰,何处豪杰不杀人?
    这是方休必须要走的问心路。
    只是,此刻,薛先生不由在想,自己此番,是不是太过于急功近利了一些。
    方休身上的变化,让他,都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因为方休的表现,太平静了。
    这不正常!
    普通人,在除次杀人之后,大都会心智崩溃,初时还能用理智压制下来,可一旦遇到了可以交谈之人,无不痛哭流涕。
    可方休……此刻平静、平静、再平静!
    薛先生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方休。
    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薛先生没有解开包裹进行查探,只是点点头道:“做的不错,从今天开始,你每天的资源份额,从一颗锻体丹,增加到三颗锻体丹和一颗孕气丹。”
    “劳累了几天,今天的训练你且不用参加,给你半天休息时间,明天照常训练。”
    “先下去吧。”
    薛先生并没有询问方休此行经过,嘱托了几句,便让方休离开了。
    “谢先生赏赐。”方休拱手鞠躬,倒退出大厅。
    心中更是一喜。
    这一次,万阳帮那边,开始对他进行资源倾注了。
    对于孕气丹,方休早有耳闻。
    那锻体丹一颗需要三十两银子,已是大价钱,而这孕气丹,一颗就需要二百两银子。
    其效果,是能更快速锻体,增加内劲。
    等方休离开大厅之后。
    房间的阴影里,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薛先生立刻起身,恭敬道:“林大人。”
    林君璧点点头,坐上大厅诸位。
    “大人,方休此次行动,毕竟是首次杀人,心智难免不定,需不需要进行必须的疏导工作?”这是薛先生早就想好的事情。
    不疏导是不行的……可他现在却有些看不透了,方休的情况,真的需要疏导吗?
    “你还替他担心?”林君璧冷笑一番,“这小子鬼的很,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小心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林君璧现在都没想清楚,昨夜方休对着河水独话,到底是真的重情重义,想要报答那个村民,还是想借自己的口告诉万阳帮高层人物——我方休有恩必报,你们培养我,我必不会让你们后悔——这件事情。
    “花花肠子太多了。”
    林君璧心里想着,“不过鬼一点,总会是好事。”
    “竟然能够猜出我们会派人跟着他,也是个聪明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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