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这么三双殷切的眸子,容一男的内心其实是很波澜壮阔的,只是(谷欠)开口应允的瞬间,又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哽嗓咽喉,嗫嚅着双唇半晌竟愣是没能挤出半个字来。
    涅槃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也轻声问道:“便是我于你面前无有什么分量,你是否亦要给那云清钰三分颜面不是?”
    提及云清钰,容一男的心忽悠了一下,那个长发及腰、风度翩翩却常常一抹轻浮笑容挂于唇边的人,似是又出现在眼前一般。
    其实,搬出“云清钰”这么一尊杀手锏,涅槃亦是在赌,毕竟,多年前之事,早已随着时间和世故的变迁消失不见了,那点子情意那点子羁绊又能剩下多少呢?
    然,幸运偶尔亦会降临在心存侥幸的人身上,比如这一次的涅槃。
    只见容一男先是微微一怔,虽说那张脸上仍旧保持着那副耐人寻味的笑容,一双波光流转的眸子里甚至翻滚着云海,便是不明眼的人亦能瞧得出他此时心思中的沉浮,更何况在座的这几位是个顶个儿的眼若明镜,且心灵通透的主儿,自是更能看得真切。
    沉默着,容一男一只手托着腮帮,一只手扣在桌上,两根修长的手指交替着轻轻叩击着石桌的桌面,力气似是在刻意控制得轻巧却还是发出了微微的“嘚嘚”声。
    林安烈的眼睛随着他的手指运动而缓缓上下颤动,像极了随着钟摆不停摇头的孩子,渐渐的、渐渐的竟还有些困了,一个没控制住就哈欠出了泪珠。
    “喂——”姬忘忆看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在石桌底下踩了他一脚,狠狠的低声骂道,“困了就去睡觉,莫要这般失了礼数!”
    晓得自己的失态行为可能会惹得容一男反悔决定,林安烈识相地缩了缩脖子,那张好看的脸上不经意浮现出一张讨巧又可爱的鬼脸表情。
    余光一瞥就发现了他,容一男虽不动声色,左侧眉头却是灵动一挑,方才被昼潜阻止的恶作剧念头再次盘踞上来,素来有“仇”必报的人又怎的可能任由自己吃憋,无论脑中思考何事亦不会放过反攻的机会。
    故,他先是停下了手指的叩击动作,慢慢将脸转向了昼潜,坏笑着抿着一双唇,圆润又硕大得恰到好处的唇珠微凸着,隐隐可见两颗皓白的牙齿正浅浅地咬着一侧下唇。
    本是手中捧着茶杯才将一口香茶呷入口中的昼潜,在这种奇异的目光之下强吞了几下未果,最终还是被呛了个正着,慌乱抹着嘴角溢出的茶水的模样,委实尴尬至极。
    “容、容兄,你怎的这般看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呛咳,他不满地问道。
    “我呢——”拖长着尾音,容一男轻轻地将手搭住了林安烈的腕子,温柔地笑道,“忙是可以帮的,但,有个小小的条件。”
    莫名的,林安烈只感觉他那指尖触上自己肌肤的一瞬间,一股寒意便顺着汗毛孔钻进了身体,并顺着血液一路淌到了心里,冷得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才要询问,却被容一男热烈的目光灼得无法开口。
    觉出这二人的异常,昼潜将手中茶杯重重撴在桌上,警惕的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心知他已落入了自己的陷阱,容一男合掌握住了林安烈纤细的手腕,道:“你若应允,我便提条件,你若不应,那不提也罢!”
    “你且说说,我听听。”昼潜虽不喜文字游戏,却也不愿被他人牵了鼻子,便反呛道,“条件岂有先应后提的道理,若是我胡乱允了,你着我去杀人放火(女干)(三水?)掳掠怎么办?”
    哈哈大笑了几声,容一男连连摆手道:“那自是不能的。”
    “你莫要再卖关子了——”姬忘忆终是再忍不住,开口催问道,“有条件你提便是,咱们时间有限,你又讲你那术法难习,怎的磨来磨去有何意义,想授便痛快授,若不想授,便麻利儿地下你的逐客令,我们别寻他法便是!”
    见火候已欠不太多,容一男斜睨了一眼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涅槃,手一用力便将林安烈自原位上带起稳稳抱于自己腿上环住,道:“我的条件自是不难,只是个人素爱龙阳,你们将这俊俏的小友留下便是。”
    被这话羞得脸“腾”的红至了脖子根,林安烈是想挣脱却发现他环得很紧,不挣脱又很是屈(上辰下寸),一时情急之下,眼泪便含在了眼眶。
    昼潜打方才就觉得这容一男不安好心,却没料想他竟这般直白且放肆,倏地自座位上站起,滚滚黑色的杀气登时毫无掩饰地泛了起来。
    “你——”
    “放开安烈。”
    未待容一男调笑的话说出口,昼潜的一只手便快如闪电一般钳住了他的肩膀,声音阴冷得如同凛冽在数九寒天里卷着雪花的风。
    许久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的姬忘忆不禁暗暗吞了吞口水,非但未上前加以阻止,反倒用力地移动了几下石凳,往涅槃的身旁靠了靠。
    挑衅地昂着头,容一男不仅没放开环着林安烈的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眉宇间似是在说“你能拿我如何”。
    才要蓄力,昼潜的手便被林安烈握住了。
    “阿潜——”林安烈柔声道,“我愿留在容兄身边,眼下救出莫兄才是头等——”
    “不行!”狠狠地打断他的话,昼潜厉声道,“便没了他容家的术法,我亦能救得出莫亦凡。”
    “可是——”
    见林安烈仍要反驳,昼潜继续道:“没有可是,安烈,你好生想想,若是莫亦凡知晓你拿自己换了他回来,以他那般刚直的(小生)子又该如何自处?”
    深吸了一口气,涅槃哧溜一声喝了口茶,阴阳怪气地说道:“昼潜你可想好了,你想进那浮生渡救人,没容家的御风之术,是绝无可能的,林安烈不过是留下予容家主当个男宠,亦不会受什么委屈,你可莫要义气用事才好。”
    听他这么一说,姬忘忆登时自他身旁弹开,愤怒地颤抖着手指指着他质问道:“涅槃前辈,您怎的能说出这等话来,安烈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又如何能牺牲他?”
    “莫吵!”昼潜扣着容一男肩膀的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语带威胁道,“莫亦凡,我一定要救,安烈我亦不会牺牲,容兄,你若再不放手,便休怪我不讲情分了!”
    强烈又熟悉的威胁感让容一男的心头不禁一凛,难不成这世上竟真有那戏台子上演出的戏码,还是他始终认为自己执意错信的传说似是要成了真?
    想到这里,耸了耸肩膀,张开了双臂,看着林安烈如同乖鱼儿一般滑出自己怀抱并迅速藏在了昼潜身后,他无奈地托了托额头。
    “罢了罢了,不好玩儿——”替自己倒了杯茶,容一男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一边气定神闲地说道,“本想试试你们之间的情义是否坚固,却没料想竟比想像中还要瓷实些。”
    涅槃仍旧保持着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一口茶就着一口茶果,悠哉游哉的美滋滋地吃吃喝喝,全然不管眼前发生的一切。
    姬忘忆方才见事态有些往失控边缘发展,本是想不顾一切先帮着昼潜救下林安烈的,不曾想忧心之事一件亦未发生,倒是偷偷地松了口气,藏在身后的一只小手拼命地往衣服上蹭着掌心,反复几次才将那腻了一层的薄薄的冷汗尽数擦了去。
    见昼潜仍旧全身紧绷着,林安烈连忙摇晃了他几下,小声地说道:“阿潜,不要这样。”
    轻轻地点了点头,昼潜这才算是松开了狠狠握成拳头的手,顺从着他的安抚重新坐了下来,乖巧得仿若方才那好险没将容一男的肩膀捏个粉碎的人不是他一样。
    站起身来走回家中,重新泡了一壶茶,容一男再次返回了桌边坐下,一一替大家将冷透的茶水换成了新鲜的热茶。
    “你们莫要真怪罪于我——”手指沿着茶杯口边缘划着圆圈,容一男轻声叹道,“容某只是想让你们对彼此的情义更深刻些,之前我亦有提及,我容家这御风之术并非人人皆可习得,而你们又无有太多磨合的时间,再加上这一番观察下来,你们四人,除却这位昼姓小友外,甚至是涅槃皆无法在短时间内习得此术法。”
    听到他将话题引上了正轨,众人纷纷严肃认真了起来,如同四只小白兔正高高地竖起着耳朵,生怕漏听一个字。
    “所以呢——”林安烈的大眼睛忽闪着眨了又眨,试探着问道,“还望容兄解惑。”
    温柔地将他一缕散在额前的碎发理至了耳后,容一男指了指昼潜,道:“你们无需担心,只要昼姓小友习得御风,以他的本事,自是可以将你们三人一并带入浮生渡的。”
    “容一男——”涅槃将沾了茶果沫的手指放在口中咂了咂,道,“你这可算是正式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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