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刺激的肥遗犹如被注入了兴奋剂,更难对付,只要被他的蛇信子沾一下,估计性命就难保了。
    夜陵一边躲闪一边连砍了七七四十九刀,终于砍中剩下那个身体的七寸处!大蛇又挣扎了几下,掉在地上不动了。
    虽然杀了肥遗,夜陵却没有时间庆幸,回头看见另外几个人都围着躺在地上的公子兰台。
    “公子公子,大业未竟你不能死啊!我还等着跟你吃香喝辣斗地主......”
    笑傲白的呼唤比予儿的声音还大还凄惨,其中蕴含着二十多年的主仆情、兄弟情、知己情,还有对他关键时刻舍身相救的感激之情。
    只见霍兰台双目紧闭,躺着一动不动,胳膊上的伤口流着乌血,伤口以上的位置已被予儿用一根衣带绑紧,以防止蛇毒扩散。
    但她很明白,肥遗之毒不说为蛇之首,至少也是前三名了,扩不扩散其实区别并不大。
    “姑娘曾任云容山山鬼,必对草药解毒颇有心得,怎样可以解公子的毒?”
    祝华予没有回答笑傲白,只见她默默附下身,开始用嘴吸那些乌血!
    即便公子注定要死,就跟他死在一起吧。
    在她单纯又漫长的生命里,几乎所有难忘的回忆都是公子兰台带给她的。
    第一次爱与被爱、第一次思念与被思念、第一次不孤独和第一次盼他不来而感到孤独、作为模范小仙女第一次触犯天规、第一次被男性搂在怀中亲吻疼爱、第一次(啥也没干的)洞房、第一次知道还有比椒盐花生米更好吃的零食......
    公子,不要死好不好?予儿还想牵着你的大手在山中漫步,予儿还想吃你做的凉拌蕨菜,予儿还想......
    “让我来!”笑傲白最先反应过来,“公子是替我挡了毒蛇的那一口,让我替他吸!反正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而且他深知,这个女子是公子最爱的女人,公子不在,他理应舍命保护她,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了......
    还没等他触及伤口,周围传来诡异的悉悉索索声。
    祝华予僵住,聆听片刻:“不好,肥遗的卵快要从膜囊里孵出来了!”
    几个人吃惊地望着周遭树上挂的那些悬垂状“水滴”,果然,肉眼可见里面蠢蠢欲动,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囊而出!
    刚才一条肥遗已经那么可怕,按一个膜囊三到五条计算,那得是多少条即将出来?就算小也是有剧毒的!
    “放火,肥遗卵怕火!”
    从来讲求生态平衡、从不随意杀戮的祝华予,在这么多条人命面前再无半分迟疑!
    可是他们都从牢里出来,身上并没有带燧石等打火工具。
    予儿灵机一动,从兰台衣服的暗袋里摸出了小半截脂烛。恰好这件衣裳是她亲手为他做的,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她把那一小截长生烛缝在了里头。
    如果需要,吹三口气,长生烛就可以没完没了地燃烧,老是那么长,没有用尽的时候;如果不需要,再连吹三口气它就会熄灭了。
    用它点着了树,借着火光,他们能够更清楚地看到那些半透明的膜囊在疯狂扭动,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火越烧越旺,劈里啪啦地吞没了那些悬垂物,大伙忙着搬动兰台到远一些安全一些的地方。
    祝华予嘴边还残存着一抹黑色的血,她双目失神地趴在仍旧一动不动的公子胸前,口中喃喃说着“予儿好没用......”
    笑傲白如果不是怕引来官兵,肯定要放声痛哭了,现在只能尽量压低声音哭,一边哭唧唧一边喊着:“霍兰台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抛下弟兄们先到阎王那里报道去了!说好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呢,都是tmd放屁555......”
    “别嚎了,我这不还没死呢吗?”
    兰台缓缓睁开眼睛。
    笑傲白惊异之下破涕为笑,轻轻给了他肩头一拳:“靠,你丫装死吓我们啊?”
    予儿心疼了:“公子都这样了,你干嘛还打他?”
    笑傲白赶忙解释:“呃,我我我不是打他,是表示亲昵的一种方方方式。”
    予儿表示不懂,对待伤员本来就应该轻轻柔柔的,更何况是心爱的人呢。
    笑傲白望着祝华予眼里满满的关切羡慕地想,被一个女人心疼着可真好啊,早晚我也找一个!
    兰台在予儿的搀扶之下坐起来,一眼看见她嘴边那抹黑色的血,立刻紧张起来:“你替我吸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跟我都安然无恙?难道肥遗无毒?
    “肥遗确有剧毒,需要大量珍贵的药草才有可能解。”
    这时大家也才发现,祝华予吸了那么多毒血出来,到现在却没任何异样;而兰台的面部表情柔和安宁,脸色一直很正常,并不像中毒发乌的样子,一时谁也无法解释,也没有时间弄清楚了。
    总不能在这里饿着冻着,笑傲白问:“能走吗?”
    霍兰台缓缓站起,虽然伤口剧痛,四肢无力,但走路好像还是可以的。
    笑傲白和夜陵一左一右架起他,结果予儿板着小脸儿不高兴地把笑傲白推开了:“我来。”
    笑傲白哭笑不得,这下被当成恶人了。可是公子在俺心里也老重要老重要的好不?
    四下环顾,这里离跟意非酒他们约定会和的地方还远,并且天寒地冻,又有病号又有伤员,最好能找个老乡家里过夜。
    又走出一段路,看到前方田埂边有间茅舍,里面透出温暖的橘色光。
    笑傲白去敲门借宿,一对中年庄稼人夫妇来开门,抻着脖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们。
    笑傲白忙说:“我们是过路的,因遭遇劫匪,银袋都被抢走了,还有同伴还受了伤,所以落魄至此......我们只要一口热粥喝,打地铺就行,天一亮就走,麻烦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
    “大冷天的,快让人家进来吧!”
    脸庞黑红、身板结实的男主人,探着脖子瞅了瞅所有人,然后热情地把门大敞。
    女主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去锅里盛玉米粥。
    那粥里的玉米粒少得可怜,每只碗都缺了口,但怎么说也是冬夜里一碗热乎乎的汤水,下肚之后让身体舒服了许多,众人纷纷表示感激。
    男主人说:“咱们红楼国的治安的确越来越不好了,赶路的十个有八个都被抢过,你们一定是碰上了马贼吧?”
    笑傲白点头:“对对。”
    男主人:“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丢了也就丢了,人没事最重要...对了,你们有人受了伤?婆娘,快去拿些药来!”
    矮胖的女主人嫌弃地看着不时咳嗽几声的风行纵,和需要包扎伤口的霍兰台,男主人则一直咧着大嘴笑得很开心。
    祝华予只小小地啜了两调羹粥,其余都留给公子,反正她吸过他的毒,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存在谁传谁了。
    “予儿,你再喝点暖暖身子。”
    “我不饿,你喝。”
    她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边,仿佛只要看着他,就不需要吃饭也不会冷似的。
    兰台执意说,你不喝我也不喝,予儿才勉强同意分享。
    大家各怀心事,没有太多可聊,也没有太大地方可住,一共就两间屋子加一间储物的小仓库。
    男主人帮着搬茅草打地铺,打算他们夫妻一间小的,其他男人一间大的,为了方便,身为女眷的祝华予睡那间打扫干净的小仓库。
    虽然予儿很不愿意跟公子分离,但总不能跟一帮汉子大铺同眠。而仓库又太小,无法一起睡下人高马大的公子。
    更重要的是,等天快亮变回翠鸟的时候,让外人看见就不好解释了。
    这一折腾就到半夜了,疲倦的人们很快进入梦乡。
    然而这家的男主人睡得却很不踏实,一会儿爬起来一趟,一会儿又爬起来一趟,说是去方便方便。
    男主人夜里每一次簌簌爬起来,农妇就也睁开眼,不言不语瞪着天花板。
    当丈夫第四次爬起来的时候,农妇不瞪天花板了,她愤然起身,抄起一把擀面杖追了出去,无声而又狠命地抽在仓库门缝外偷偷摸摸向里张望的丈夫腚上!
    寂静的深夜里传来男人杀猪般的哀嚎,还有女人忍无可忍的咆哮:“我让你看,我让你看!我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死男人!”
    男主人被追得捂着屁股满地跑,女主人腿短追不上,干脆转身一脚踹开仓库的门把火气发在里面!
    所有人被惊醒,祝华予慌张地缩在角落里,头发凌乱,一脸的无辜和不知所措。她想后退,可是地方小,已经无处可退。
    “你这个狐狸精,长成这模样天生就是为了勾引人是吧?白天不来还半夜来!你给我滚,给老娘滚得远远的,这里不欢迎你,到外面饿死冻死你活该!”
    原来这家男主人本不是个好客的,甚至不怎么爱笑,但自从见到一行人中的祝华予之后,不但笑得无比灿烂,眼睛里还放着异样的精光。
    深深了解他秉性的妻子,怎会不知道丈夫揣的什么花花心思?因此她早就对小美人充满了敌意。
    如果不是丈夫一而再再而三地爬起来偷窥,把她惹急了,本来她还嫌被窝外头太冷,懒得起来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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