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别打了!”
    翠襟忍不住替被抓的少年求了两句情。
    少年一看见翠襟,立马两眼放光,挣脱束缚,从怀里掏出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来,嬉皮笑脸地叼在带了血迹的嘴角说,自己是特来给小姐送花的。
    虽然少年被胖揍一顿,但他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样子,完全颠覆了翠襟心中对异性的幻想。脸红心跳之下,她觉得这人有种痞痞的帅感。
    被揍的自然就是不走寻常路的意非酒同学本尊啦。
    这事还没完。
    少年皮糙肉厚,回去养了几天伤又活蹦乱跳了。
    本来只是听人说那家小姐长得好看,出于好奇才去翻的墙,但见过之后怎么回事还真有点动心了。
    这天翠襟在自家花园里读书,忽然,一个紫色大圆茄子从天而降!
    幸好她躲得急,还以为是暗器呢。
    茄子被对切成两半,然后又用一根红绳在外面捆得结结实实,说明里头肯定有东西。
    好奇的翠襟跟两个小婢女七手八脚解了绳子,见里头竟然藏着一朵用胡萝卜雕刻的玫瑰花!
    翠襟通过花园墙上装饰的小孔往外看,那个爆炸头发型的少年正在外面冲自己痞痞地笑!笑得她一颗芳心上蹿下跳。
    后来又收到过他好多份带着童趣的小礼物,比如别着一朵玫瑰花的弹弓啦,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啦......虽然没有多值钱,但心意满满!
    不过也不总是这么顺利,也有过意非酒被一盆从天而降的洗脚水泼出去的景象,那是府里做事的大嫂被他一声一声小姐地叫烦了。
    一次父母不在家,翠襟找藉口出了大门,两个年轻人终于有了在合欢树下互诉衷肠的机会,粉红色的花落了两人一身。
    意非酒很会讲笑话,经常把姑娘逗得哈哈大笑。一个姑娘家家的应该笑不露齿,哈哈大笑那可不是一般的好笑了。
    而翠襟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给意非酒讲起历史故事也是绘声绘色。
    一段玫瑰色的感情迅速升温,尽管一个是富家小姐,另一个是儿时因洪水与家人走失、靠打零工为生的落魄少年。
    两人约定了时间和暗号,常常找机会幽会。
    意非酒:“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混出个名堂来,绝不以白衣之身娶你!”
    翠襟红着脸:“酒哥,你是不是白衣无所谓,反正我那个啥已经对你......”
    可是,父亲已经替爱女应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当地首富盛氏。
    翠襟坚决不嫁,把父亲气病了,而且这一病可是不轻,大夫直接让准备后事了。
    翠襟无奈,为了让父亲好起来只得违心答应当盛家的媳妇。嫁过去的第二天,父亲的“病”居然立马好了,这是后话了。
    婚事举办得很盛大,可以说是普天同庆,而喧嚣的背后是以泪洗面的新娘和生无可恋、借酒消愁的意非酒。
    痛定思痛后,意非酒难能可贵地依然选择发奋读书,只为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功夫不负有心人,多年后考取了功名,最后成为了皇子的老师。
    可他万万不会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翠襟嫁到盛家后,竟因拼死拒绝洞房花烛而遭家暴,从来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最后盛家少爷也烦了,白天为了面子和名声,依然让翠襟光鲜亮丽地当少夫人,晚上却让她沦为洗衣妇,动不动就对她拳脚相向。
    毕竟是自己花大笔礼金娶来的姑娘,不能对之上下其手太窝火了。
    盛少爷一次借着发酒疯对她胡来,被翠襟随手抄起一把剪刀戳了过去,险些丧了命。
    在几个早就看不惯少爷家暴的好心家丁帮助下,翠襟当场逃出了盛府,过起了隐姓埋名的日子,当真靠给人洗衣赚钱,并且一直一个人。
    为了不被人认出,那些年她每天都想法设法遮住眉间的朱砂,直到过了几十年才不再那么紧张。
    其间她听说意非酒当上了皇子的老师,还听说他也是一直未娶,于是激动地带着省吃俭用攒的银子长途跋涉去找他,一路上想着重逢的场景,心中又是喜悦又是苦涩。
    万万没想到,就快要到三皇子府时,竟被两个流氓玷污,脸上还受了刀伤,留下一条长长的伤疤!
    心灰意冷的翠襟,自觉更加配不上酒哥,遂打消了找他的念头,继续隐姓埋名,近些年才开了家客栈为生......
    这天晚上,对意非酒来说,其他人都变成了透明人,而霍兰台也有意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他跟意非酒不仅是师生,还是忘年交挚友,意非酒曾有句名言——“成年人真正的卸妆,是在喝点酒之后。”
    一次酒后吐真言,他跟兰台讲过这个眉间一点朱砂的故人。
    兰台知道先生用情很深,走过半生终于重逢,自然要让他们好好相处一下了。
    意非酒心痛地说:“原来你为了我吃了这么多苦,辛苦你了!”
    灯下的翠襟抹了抹眼泪:“我脸上的伤疤,是不是特别难看?”
    “一点都不难看,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美。”
    “胡说。三十多年过去了,我都变成老太太了,怎么可能还跟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样?”
    “真的,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么美,把我的心牢牢抓了三十五年。”
    “你以前坏坏的,痞痞的,不走寻常路,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我只是把心底的真话说出来而已。”
    “酒哥,”翠襟垂下头,脸色有着复杂的神色,“你心里一定还有些真话没说出来。”
    “我知道你心里为了什么而忐忑,你千万别多想,你没做错任何事。无论发生过什么,你在我心里一如既往。”
    翠襟感动得眼里无风起浪,等着他说后面在一起的话,可等来等去他就是不说。
    她的心凉了半截。男人说不在意清白,应该是假的吧?
    不大不小的客栈却有个相当宽敞的地下酒窖,收拾得干干净净,通风良好。
    意非酒拍胸脯担保老板娘翠襟是自己人,绝对可以信任。于是在翠襟的安排下,大家掩人耳目来到酒窖议事。
    意非酒提出:“现在太尉映天水跟霍齐光暗地里有分歧,也许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拉拢映天水,夺取兵权。”
    契阔有异议:“我不是太懂兵法,但以前常听人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咱们是不是该把各方面准备得重分一点再冒险呢?”
    风行纵替胞弟回答道:“契兄说得不无道理,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更适用于民间造反,而咱们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来推翻冒牌继承人的统治,等夺回皇位之后,倒是要高筑墙、广积粮,称霸天下,那才要徐徐图之。”
    契阔担心地说:“想拉拢太尉映天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让他放弃权力和富贵跟咱们造反,那就更难了。”
    意非酒一笑:“说的是,不过如果你知道映天水的弱点是什么,就会跟我一样有信心了。”
    风行纵接着说:“我跟映天水同朝共事多年,对他十分了解。记得有一年他突然抱病无法上朝,这一病就是三个月,凡是去探望的都被婉拒,向太医打听到底什么病,太医唯唯诺诺不敢说。等三个月后初次上朝,映天水整个人浮肿了一大圈,眼睛小了一半。”
    意非酒十分默契地接过了话头:“后来大家发现,那个负责给应天水看病的太医竟然莫名其妙死掉了,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秘密。”
    风行纵一笑:“咱哥儿俩别卖关子啦,其实映天水从小对鸡蛋重度过敏,平时他的饭菜都要经过专人严格审查,偏那次不知怎地掉了一点点蛋黄渣渣在汤里,没想到酿成大祸,让他九死一生差点没活过来。他对鸡蛋过敏的事,连霍齐光都不知道,也不敢让他知道。”
    因为霍齐光那么谨慎的主儿,绝不会对一个有明显弱点、容易被别人控制的人委以兵权重任的,所以这算是映天水最大的秘密了,凡是知晓的,基本都被杀光了。
    于是大家又问了:“那么风先生你又是咋知道的?”
    风行纵哈哈大笑:“有一次,先王举办宴席,强烈推荐我等尝一道菜,名叫三不粘,不粘勺、筷、盘,故取此名。那菜的主要成分是鸡蛋黄、山楂糕、淀粉、白糖和花生油,当时我们赞不绝口......一不留神又扯远了哈哈哈!”
    那菜成品的颜色和性状,不要说厨艺惊人的风行纵,是个人就看得出主要成分是蛋黄。
    当时映天水脸色就变了,坚决不肯尝,最后谎称自己肚子不舒服要方便,才中途退席出去。
    可是整个过程展现出来的信息,怎能逃过睿智的风行纵的眼睛!
    老要面子老要面子的堂堂太尉,若不是逼急了,怎会当着满朝文武和国君的面提出上wc呢?
    再说映天水贴身服侍的婢女,就算被杀光,死之前也多少透了点信息出来,有心人自会听了去。
    “那咱们该如何利用映天水这一弱点呢?”
    这回是霍兰台微笑着说:“给霍齐光放出风去,说映天水对鸡蛋严重过敏。手无缚鸡之力的都可以威胁到手握兵权的太尉性命,霍齐光必然没有安全感,会削掉他的官职。为了防止映天水余党报复,霍齐光很可能直接要了他性命。同时也给映天水那边放出风声,说大王早就看你不顺眼,并怀疑你勾结不法分子欲行兵变,要削你兵权赐你毒酒。这样,映天水自然跟霍齐光势不两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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