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雨飘零
    寒风中,老王双眸微微闭合,已然明白下一步行动的重点。
    他把马头一拔,在马上俯身小声答道:“公子,老奴明白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心里叹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怎么没有发现,皇爷的想法仿佛羚羊挂角天马行空一般,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节奏啊。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也就不再说别的了。
    老实说,老王在能力上跟魏忠贤有差距。
    关键他是老实人,没有主动害人的心思。
    不过,只要自己吩咐的事情,倒是执行得非常彻底。
    其实,这也就够了。
    他若真跟魏忠贤一样,崇祯皇帝自问到后面也会不安心。
    大不了,自己多指点就是了。
    认真说来,厂卫是不能有思想的,这才是政治正确。
    魏忠贤,也只是特殊时期的一个例外。
    这是天启皇帝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无奈之举。
    但是,这无疑非常英明。
    就凭他在那种形式下,能想到放魏忠贤出来,并且保住想保的人,又岂是东林党口中一个木匠所为?
    “走,去温首辅家里打秋风。”
    看得出来,国丈周奎死了,崇祯皇帝的心情确实不错,居然到有兴致到首辅家一游。
    前面的禁军闻言,调转马头朝温首辅府邸行去。
    说老实话,过去崇祯皇帝还从未到温奸相家里,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也简单,到了府邸附近,只要看门前停着的车马就有点数了。
    温奸相的府邸是崇祯皇帝赏赐的,深宅大院,豪华气派,门前停满了车马。
    看来,最近在崇祯皇帝的纵容下,温奸相权柄滔天啊!
    禁卫留在府外,在崇祯皇帝的命令下,不得通报,温府管家屁颠屁颠的领着崇祯皇帝和老王,进入宅院。
    崇祯皇帝这是打算搞突然袭击,看看里面有哪些朝堂重臣大咖。
    进入府邸,首先是一个花园,足有十几亩地。几座高低不等的凉亭散布在池水四周,极是错落有致。
    当中有一座压水拱桥直通池心,从玲珑剔透的假山绕过去,再经一曲折的石桥便到会客的厅房,温奸相正在那里抚琴。
    三人行至桥上,就听到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
    一缕缕幽香在这山亭水石中间飘荡,真使人有如走入仙境之感。
    崇祯皇帝止了步,三人站在桥上手扶石栏静聆琴音。
    琴声时紧时慢,挑拨勾划,也说不清其中是个什么滋味?
    反正崇祯皇帝觉得,时而使人觉得飘飘欲仙,有凌空乘云之感,时而又觉得似有压在心头、排挤不出的郁闷。
    只是反复咏叹余味无穷,但觉心中浊气一扫而空。
    这家伙,琴棋书画,倒是样样精通,有才!
    抬起腿,崇祯皇帝朝前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温体仁看见崇祯皇帝进屋时,整个人立刻呆住了。
    微一失神,立即狂喜跪地行礼。
    天子驾临府中,这对朝臣可是一个殊荣。
    多少人,求而不得!
    同时,屋内的其他人纷纷下跪行礼。
    只是,他们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国丈薨了,他们却在这里抚琴饮酒作乐,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啊!
    “免礼,都平身吧!”
    崇祯皇帝龙眼一扫,屋内有八九人,看来都是他的贴心死党了,次辅王应熊、吏部尚书闵洪学等人赫然在列。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的起来面君。
    “温爱卿,你的琴弹得真是高雅之极啊!”
    首辅大人亲自搬来太师椅,崇祯皇帝落座后,夸赞温奸相。
    “皇上谬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温奸相笑脸如花,侍立一旁拱手答道。
    皇上心情不错,这是一个重要信号。
    “不好意思,朕今日打搅各位爱卿雅兴了。
    王爱卿、闵爱卿留下议事,其他人散了吧!”
    崇祯皇帝挥挥手,对其他人说道。
    皇上没有怪罪,众人如释重负,纷纷露出最好看的笑脸,连连作辑说不敢,然后纷纷离去温府。
    只是,作为温奸相的党羽,现在他们的心中无比亮堂。
    首辅大人圣眷正浓!
    也就是说,温首辅的大腿,很粗,应该要再抱得紧一些。
    “皇上,不如请上阁楼饮酒观雪如何?”
    作为地主,温奸相笑眯眯的提议。
    此刻,他的心中也是无比畅快。
    明天,整个京城都将知道皇上驾临温府。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皇上的一举一动,牵挂着多少人的心。
    崇祯皇帝同意了温奸相的建议,立马,温府开始张罗开来。
    天空中飞舞着雪花,在一个打开窗户的楼阁上,温府准备了温暖的火炉,崇祯皇帝与三位朝臣饮着烧热的美酒佳酿,观赏着冬景。
    一阵寒暄之后,崇祯皇帝捏着酒杯,对三人问道:“国丈无疾而薨,你们看谁为治丧大臣,全权操办国丈的丧事?”
    三人沉默了,皇上这问话有讲究。
    按理,国丈周奎乃最顶级的皇亲国戚了,由首辅温体仁带头操办治丧,无疑最让周府显赫。
    可皇上竟然这样问,那无疑就是不想让周府有这个殊荣,所以,温首辅可以排除了。
    不是温首辅,那么内阁六部中,谁都可以了。
    其实,皇上这就是像他们定基调,国丈周奎不配享用高规格的丧礼。
    可现在他既然这么问,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如果按照周奎的一生行事,确实很操蛋。
    欺男霸女的那些琐碎事情就不说了,就凭皇上向他借钱一事,就可以看出此人的愚蠢贪婪。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人即使再烂,可人家身份摆在那里。
    皇上的正牌老丈人,周皇后的亲生父亲,作为皇上,也有他为难的地方,有些话不方便说。
    或许,这就是皇上今日来温府的原因。
    几个呼吸之间,这些人精就把崇祯皇帝的意思捋了个差不多。
    “皇上,那国丈的谥号是平谥还是恶谥?”
    思考清楚了,次辅王应熊小心翼翼的问道。
    中心思想是明白了,可里面具体的操作还是试探一番。
    而谥号,最能代表皇上对国丈周奎的评价,这才算是大家认可的盖棺定论。
    应该说,王应熊这问得有些僭越,这原本是礼部的事情。
    戚贵、大臣死后赐谥,一般是由礼部拟谥,皇上核定。
    只是,现在礼部被打压得厉害,礼部尚书周廷儒又不在京城,王应熊问得也就无所顾忌。
    “再等等,不急。”崇祯皇帝摆摆手,呷了一口美酒,不急不躁的说道。
    再等等?
    王应熊他们愣住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活人能等,可死人能等吗?
    要知道,国丈周奎可等着谥号入葬的啊!
    可是,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放下酒杯,摆驾回宫,留下一头雾水的他们。
    不过,老王留了下来。
    “唉,皇爷也无奈啊,不知如何评价嘉定伯?”
    崇祯皇帝走后,老王坐下来,有些无奈的说道。
    “东厂最近查明,嘉定伯府两位国舅爷也参与盐政与私盐贩卖,真不知他们如何想?
    嘉定伯府已经如此富足,却还要疯狂敛财,这为的究竟是那般?
    简直……”
    悠然长叹中,老王摇摇头,把崇祯皇帝不方便说的话,基本传达清楚。
    明白了!
    温奸相三人点点头,原来皇上对嘉定伯府不满意到了极点了。
    但哪怕他们是人渣,可在讲究以孝治国的大明,有些话崇祯皇帝无法说更无法做。
    可是,他们这些大臣可以。
    国丈周奎一生没有什么功绩,美谥是不可能了,正常来说是平谥。
    可瞧皇上的意思,嘉定伯府如果不付出一些代价,却是连平谥也不愿意给。
    虽然他们不知道周奎如何死亡,可在领悟皇上的意思下,他们这些文臣就可以发挥了。
    这些,原本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再说,打压皇亲勋贵,大明文臣没有人会反对。
    知道意思,就是他们这些龙腿子开始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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