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昏死过去之前,想得是,她晕了就不会感觉到酷刑加身的疼痛了,事实证明,她实在太天真了。
    有一种痛苦是让人疼得死去活来,想晕也晕不过去的。
    奶娘的嗓子喊哑了,眼睛哭肿了,身上乍一看不见伤,细细看,却是每一处都有那微小的伤口。
    原来是那抽人的软鞭上带有倒刺,每抽一鞭子,那倒刺便深入肌肤,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小伤口来,血珠子逐渐渗出来,奶娘脸色发白,眼睛似乎已经睁不开了。
    她张着嘴,费力地说道:“此事是奴婢一个人做的……跟夫人没有关系……是奴婢嫉妒小少爷长得冰雪可爱……吃穿用度比奴婢的儿子要好千万倍,奴婢昏了头,才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凌傲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忽然对一旁的人道:“去查查,她的儿子在哪儿,她是想怎么害茂哥儿的,你就分毫不差地施加到她儿子身上。”
    儿子是奶娘的命根子,她能咬着牙熬到现在,全都是为了霍氏能放她儿子一把,此刻听闻凌傲柏的话,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国公爷,大将军,求求您……奴婢求求您,我的儿子才一岁,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您饶了她吧,奴婢给您当牛做马,奴婢愿意以死谢罪,求求您……求您不要迁怒于他。”奶娘嘴里念叨着,眼中失去了最后一道光彩。
    全长安谁不知道,靖国公凌傲柏是个铁面无私,言出必践的人。
    “我可以饶了你的儿子,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真的!”奶娘突然有了力气,一手撑着地爬了起来,想要跪到凌傲柏身前,却被随从给拦住了,奶娘并不气馁,激动道:“我说……我什么都告诉您,求您救我儿子!”
    凌傲柏示意随从放开她,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甚至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奶娘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经过,霍氏起先是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每个月将关内侯府的消息悄悄递出来,凌元照和韩氏说了什么话,都有哪些人去过侯府,都要一一告诉她。
    最初奶娘觉得这件事无伤大雅,毕竟靖国公夫人和关内侯是名义上的母子,她关心侯府也是应该的,便接下了霍氏的银两。
    后来,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霍氏让她想办法把茂哥儿弄死,她一开始是拒绝的,甚至害怕到不敢再和霍氏派来的心腹见面,可是霍氏抓了她的家人,还有她一岁多的儿子,她不敢不听从。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将茂哥儿捂死在摇篮中的时候,霍氏突然让人带了消息来,说是让她等到凌元辰和郡主成亲那日,临近吉时的时候再动手。
    “霍氏没有亲自见过你,是一直让人带消息的吗?”凌傲柏放下茶杯,抻了抻袖口,问道。
    奶娘想了想,道:“是的,先前是一位叫做朱妈妈的,后来就换了个年轻的丫鬟,叫碧桃。”
    换人自然是因为朱妈妈死在了廷尉司的大牢中,凌傲柏冷哼一声,虽然廷尉衙门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但照现如今的情形看,老大受诬陷的事儿也与霍氏脱不了干系。
    碧桃是霍氏身边的大丫鬟,很是有些体面,这种时候正跟着管事在前院忙活,根本不知道她的当家主母已经被凌傲柏关了起来,而她自己也即将大难临头。
    奶娘只剩下一口气,门一响她抬起头看过去,门前站着一个面相娇嫩的丫鬟,她用微弱地声音说了句:“就是她。”
    碧桃已经吓白了脸,腿都迈不开,是后头的人踢了她一脚,她整个人才扑进来。
    浓重的血腥味,是从奶娘身上散发出来的,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看到眼前的人阖上了眼。
    身后的侍从绕过她,蹲下身子在奶娘鼻翼探了探,说了句:“死了。”
    碧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没等凌傲柏开口问,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凌傲柏的淡然,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才土崩瓦解,即便是心中早已知晓霍氏的恶毒,可碧桃交代出的这桩桩件件,却仍让他深深后悔。
    悔自己将内宅之事想得太过简单,悔因为自己的疏失差一点就害死了他的儿子、孙子,悔自己让这个女人一手操持着靖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事务,是自己助长了她的野心。
    碧桃知道的事情并不是很多,她虽然在霍氏身边服侍的时间长,但霍氏显然更倚重朱妈妈,如果不是朱妈妈死了,她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事。
    凌傲柏带着碧桃到霍氏院子里去的时候,霍氏正忧心忡忡地在房间内踱步。
    听到开门的声音,快步走出来问道:“是不是国公爷决定放我……”
    话还未说完,她已然看到了凌傲柏身后的丫鬟碧桃,同床共枕二十几年,凌傲柏的心性,霍氏再清楚不过,他一定是将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铁证如山,才会来见自己。
    怎么解释,也无用了。
    苦心经营二十载,到头来全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霍氏笑了笑,拢了拢头发,笑道:“国公爷来了,进来坐,妾身给您沏茶。”
    凌傲柏抬腿进了屋子,他醉心军务,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霍氏这里,屋内陈设看上去清新淡雅,任谁也想不到它的主人竟是如此心思恶毒。
    “你有话说吗?”凌傲柏问。
    霍氏就像是没听到似的,将茶落入壶中,用开水烹煮,然后刮去浮起的泡沫,过了片刻,才慢慢地将茶水倒入杯中,动作不疾不徐。
    “国公爷尝尝,看妾身沏茶的功夫可有退步?”
    凌傲柏看了她一眼,抬手端起茶杯,身后的随从心中担忧,阻拦道:“这茶……”
    毕竟霍氏可是连婴孩都下得去手的人,难保她不会在这茶里做什么手脚。
    “无妨。”凌傲柏摆摆手,轻轻啜了一口,觉得不甚烫了,才缓缓喝了几口。
    放下茶杯,着人将霍氏和碧桃一同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对外声称是夫人突发恶疾,需要到庄子上养病。
    霍氏看了他一眼,靖国公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好似他处置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并非自己的正头夫人一般。
    她笑了笑,从嫁进靖国公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所以他给的,她就如数笑纳收入囊中,他不肯给的,她就想办法自己去争,管家大权、诰命之身、金银珠宝、万人羡慕,这些她都有了,她还要给她的儿子争一个爵位,给她的女儿觅得一个好夫婿,可惜……
    “国公爷,妾身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元景那个性子,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还望您能给他一处宅子,让他生活无虞,至于彤姐儿,这丫头不像我,我……你帮她找个好人家,总这么拖着可不行。”
    “元景和彤姐儿是我的儿女。”
    凌傲柏只说了这一句,但霍氏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碧桃不想上去,眼泪不停地流,她跪了下来,不给凌傲柏磕头,额头破了,血流如注。
    靖国公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留下两个随从,抓住碧桃的手脚,将她扔了上去。
    五日后,庄子上传来消息,霍氏病重,药石罔灵,已经故去了。
    ☆、第132章 美名
    第134章美名
    谢瑶光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正陪着萧景泽在书房用膳。
    喜儿说完话,补充了一句,“夫人让奴婢叮嘱娘娘,平日里言行举止要注意些,霍氏虽为继室,但占着长辈的名义……”
    “不就是吃一年的素嘛。反正这天气热得我也吃不下肉食,无妨。”谢瑶光笑了笑,霍氏虽死,但小辈们还得守孝,凌氏和凌元照并非霍氏亲生,守个一年也就行了,凌元景凌芷彤兄妹俩照规矩是要守够三年的。
    萧景泽知道她最近天热厌食,同黄忠说了句让御膳房送两道爽口的小菜来,这才道:“你若实在热得受不了,等到仁德太子的忌辰一过,咱们去城郊的庄子上住几天,那儿有山有水的,比宫里头凉快许多。”
    “还没到天气最热的时候呢,过一阵儿再说吧,我是为小姨母发愁,她摊上这么个娘,这一回又得守孝三年,等出了孝期,都要二十出头了,平白耽误了花期。”谢瑶光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凌芷彤这辈子没嫁给萧承和,就已经是一桩幸事了,以她的出身,就算是熬成了老姑娘,恐怕也是不愁嫁的。
    此刻的靖国公府中,凌傲柏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以前总觉得有人管,自己便也不怎么关心,如今霍氏一死,凌傲柏才猛然发觉,凌芷彤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他着人将凌芷彤叫到了书房。
    往日最喜艳色的少女已经换了素净的白色衣衫,青丝用一根红木钗束起来,不施米分黛,她见了父亲,没有再像平常那样咋咋呼呼或者嘻嘻笑笑地扑上来,而是恭敬地行礼问好。
    凌傲柏对儿子女儿甚至谢瑶光这样的外甥女,都是极为疼爱的,他的疼爱表现在有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他们留着,可要论到与小辈们的相处之道,那并非大将军所长。
    他看着女儿,咳嗽了两声,屏退了左右服侍的仆人,甚至连自己的贴身侍从也退了出去,生怕女儿有一丝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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