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字经营玩得好,乃是刺激经济发展的绝佳办法。另一世美帝就是这么干,玩着玩着就成了全球霸王龙。
    其实英国人搞成日不落帝国,也有这么干的相当一部分功劳,他们在1800年代政府长期债券已经累计超过三千万英镑(折合龙洋超过一亿四千两百万圆),这还不包括二十年以内的中短期贷款数字,每年国库收入超过六成都在还国债利息……到1840年代,长期债券正式突破一亿英镑大关,国库每年收入还是大头还着利息。
    只要国家经济不断指数上升,三十年前看着很恐怖的负债数字,三十年后回头看看似乎也就那么回事情嘛。
    这事儿想搞成得有两个前提,一是国家经济确实能爆发式增长,二是要有信用。商人们、百姓们、邻国们甚至敌国都要相信,这个国家没问题,大家愿意和这个负债累累的国家继续做生意,大家愿意拿着这国纸印出来的银票当财富,而台湾,好像离这一步还差一些。
    一定有办法的,几位大佬坐在那儿开始筹划如何才能度过财政危机。第一个办法是加税。拜前些年外贸、造币和走私带来的巨大财富,台湾这些年一直执行七八年前制定的地税、商税税率,一次加税都没做过。
    有一些小税种,像山林、池塘、或者买卖契税这些,那简直不叫征税,基本上给官府三角五角打发一下就过去了。
    财政司拿着台湾和闽粤的税收做对照,大都督府执行的农税只有福建名义农税的六到七成,但是大清国的陋习,正税以外有地方附税,附税以外还有火耗、各种临时的加征和减秤压价的法子,这些台湾几乎都不存在。
    “台湾农民,税收占收入的比例,只有福建农民的两到三成,农税加两倍民户压力还比福建小。”
    商税也能加,财政司预测,商税平着再加七成,才会达到福建的压力。这还不算,大清国国内还有个钞关,那个属于通行税,过一次关就要交一次税,要是走得远了,这税比商品价值还高。
    钱俊尧给大人举了一个例子“好比咱们把茶叶从台北港船运广州,台湾出口茶叶税率只有八个点,到广州关税免税,杂税再加上打点粤海关,大约也就是货值五六个点样子。”没了,就这两头有税,加起来成本增加一成多。
    如果从福建武夷山运茶叶到广州,只从武夷到厦门,总共不过八百多里路程,要路过七个税关,需要倒排、船五次。
    没办法得用竹排顺着小溪往下运啊,这得多少人工和税钱?财政司特意找福建商人算过,水脚银子不算,光这七个关,至少缴纳货值三成五到四成的税,这还要看货主面子大小。这要是再加上粤海关的正税杂税,乖乖简直不得了。
    “财政司做岛内一百万、一百五十和两百万三个加税方案,逐个行业测算一下,咱们和周边国家赋税压力的对比。除了农税压力,我还要看到各类工坊、茶园、各类经济作物对照。另外你们把暹罗税收制度也研究研究,以后南河那边要稍微参考下暹罗。”
    加还是要加的,但是不能加没了竞争力,台湾经济就是整个都督府发展的加速器,台湾人口也是。整个台湾建设还不到十年,岛内六十岁以上人口仅仅数千人,岛内这两百多万人口,除了给都督府创造税收,还在不断创造新的国民,今年民政预测新生儿会到九万三千人,这是个很恐怖的数字。
    另外台湾的众多工坊、茶园、船场和盐场每年从海峡对面吸引数万劳力,契约奴隶到期后转为准国人,再加上那些自由打工者留在岛内落地,每年又为台湾创造两万多新增人口。比起新生儿,这些都是马上可以创造财富的壮劳力,他们成家后还能继续增加新生儿。
    靠加税,明后两年能搞个三四百万,财政缺口还是大,都督府还有个老办法——卖地。
    南河那块大平原,方毅之带人做过一次总预测,他们认为终极能开垦三千万亩(两万平方公里)。
    就这个数字许三多还认为保守,他认为只要舍得投入巨资,大搞堤坝建设,抽水填土,河流清淤改道和酸性土壤改造,终极可以恳田超过四千万亩,这个数字是台湾岛极限开垦数的34倍。
    当然了,真想开垦到这么数字,那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和财力,反正小许同学自己也承认,他这辈子肯定看不到了……
    既然离上限如此遥远,那还怕个啥。年初的时候许三多大笔一挥卖地,南河仿照台南方式拍卖了一轮土地,结果效果非常不好。
    这些年台湾本岛其实很创造了一批富裕户,但是台湾人有太多赚钱的办法,不管开公司做海贸,还是开作坊甚至买点银行或者公司股份,那都是能快速来钱的法子,这年头脑子活份的人家,还有多少人愿意守着土地呢。
    更大的潜在客户在大清国,他们没兴趣主要是距离,从最近的广州过来,也要三千里。这可不像台南那边隔着几百里,离着几千里买地,风险不说打理起来也麻烦。这次拍卖会用银子和人都可以买,最后只拍出不到三十万亩,大多是从吕宋回来的豪商买走的,他们还比较习惯靠土地赚钱。
    不卖地也开不完,再说卖出去,那些地主总要想法子招募人力开垦。不管是招来的人还是田庄的财税,对都督府都是财富。卖不出去总有卖不出去的道理,那就是诱惑不够大。
    王浩觉得要想出效果就卖的狠一点“明后年让南河继续卖地,先照着三百万亩卖,土地按肥瘦卖七角到一块钱一亩,地块按照最小一千亩或者两千亩一块起拍,这样总能卖的掉吧?”
    照这个地价……应该叫三分卖七分送了。买回家里,只要不赶上水涝旱灾,又有人力开垦的话,第一年大约能回本,第二年起全是纯利。
    “大人,如果按照千亩一块卖,光在台湾岛内就能卖出去不少,好多活泛人家都有几百上千块钱积蓄,问题谁家买几千亩地自己也开不了,得有地方买奴。”
    连着两年释放奴隶,现在岛内自己都不够用,宁靖几乎没有奴,南河也只有两三万奴隶,国内没哪儿不缺的。
    “明年就有了,明年灭苏禄就是为奴隶。”
    外交司已经找西班牙夷交涉去了。虽说吕宋三大块(北部吕宋岛、中部米沙鄢群岛,南部棉兰老岛),西班牙夷人只实际控制北和中两块,南面棉兰老岛和周围小群岛上,可还活着六七家大小素丹,西班牙夷讨伐好几次也没拿下来。但西班牙夷对外,一直宣称他们对整个吕宋具有主权。前些年花钱买巴拉望,也是为了避免和西班牙夷直接冲突,毕竟每年光马尼拉的大帆船贸易,就让台湾赚百十万圆纯利润,和他们搞决裂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这次好了,台湾战船去吕宋访问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苏禄(苏禄本土不在棉兰老岛上,他的传统国土横在西起勃泥岛外海,东到棉兰老岛西南侧的两组群岛上),结果就在苏禄首都和乐岛的港口里,台湾人享受了几十年前西班牙夷同样的待遇,被苏禄战船和火攻船围攻。
    琉球国的巡航船(包括战列舰),有着别的国家战船不曾有过的特色。就是它们上甲板上,没有传统军船用的中管加农炮,而是全部装的卡龙短炮,这炮近战有奇效。
    四条巡航船和一条纵帆船边退边打,用两条船轻伤,不到二十水手死伤的代价击毁苏禄二十几条战船,这下有理由宣战了。外交司和西班牙夷交涉的不是去攻打苏禄,而是跳过这个,直接询问吕宋总督府要不要一起去打苏禄。
    姿态摆的很明确,你西班牙夷打不打你自己看,我琉球受伤了,我是一定要打的。
    环顾四周,最鱼腩的国家有三个真腊、汶莱和苏禄,这里面偏偏苏禄国的领土,大头都在一个个岛上。
    依照台湾这么多年抢人经验,这样的人家最适合连锅端,跑都跑不了。苏禄的实力已经从西班牙夷那里打听清楚,总人口大约三十五到四十万之间,参军司预计去掉老少,至少能搞回十五万奴隶,顺带把南河男女比例失调问题解决掉。
    这活应该也不难,毕竟全是岛子,对方也集中不出大兵力,就是这活干的比较累,大大小小接近四十个岛,估计要大半年时间清剿。
    如果能卖三百万亩地,那两百几十万圆进账总是有的。不过财政司对卖地效果打了个折扣,他们估计一百五十万圆左右比较有把握。算上加征税赋和卖地,再让建设银行超发点银票,这次财政危机基本就挺过去,没想到王大人又放出个大招,他要卖爵。
    这些年的发展有一条原则一直在谨慎的执行,那就是海岛型国家的发展,大的发展方向注定很分散,在小的地方就一定要聚集。
    这话什么意思,从台湾走出去除了进攻大清国大陆,否则天然只能往别的岛或者半岛发展,这样都督府的力量已经不可避免的分散成几部分,后面再想捏拳头会越来越难。条件已经是这样了,那在细节上就要尽量规避发散以后再发散,最后连拳头都捏不起来。
    看看台湾这些年打下来的岛子,像马岛也好,鹿岛也好,哪怕大到石恒、西表这样方圆上千里的岛子,最后宁愿外包出去让别人造船、种甘蔗,就是希望能把有限的人力,财力聚集在尽量规整的区域内。
    这思路早年民政是有疑义的,后来被很干脆的压了下去。这时代通讯和运输手段很脆弱,如果逢岛就发展,一方面很容易到处出现豪强,本部控制力越来越衰弱;另一方面个个岛子都派兵守也守不住。
    就如同这个苏禄国,好歹也是三四十万人口的国家,而且民风特别彪悍,如果这些人口都积聚在一块,台湾要打就要考虑清楚。至少不敢像现在这样,随便出一票兵就想着灭人家一国,掠人家全国的人口。可是苏禄正好就分散在几十个岛子上,那就各个都是鱼腩。
    基于这个道理,当年琉球大岛那个方圆近五千里的岛子都曾经想过放弃,后来还是贪图岛上基础建设太多,不舍得白扔,再说好歹也在去倭国航线上,这才留了三万人建了个首里厅。
    就是这样岛子上也没放一个兵,放百人根本防不住,放多了岛子又养不起,干脆只放了些警察。琉球岛再往东北,一串的岛子像伊平屋岛、冲与良步岛、德之岛、加计吕麻和喜界这些岛子,都是些方圆上百里甚至数百里的岛子,奄美更是方圆三千里足足抵内地一个中县。
    这些岛子都让台湾洗过,不说一个人没有也是空空如也。王大人就想了个馊主意,他想把这些岛子都变成封地,谁掏钱买就卖给谁,以后想叫啥名字岛主自己定。而且大都督很舍得,他打算买一赠一,谁买了岛子琉球国还赠送个爵位。
    封爵是国之重器,施琅熬了一辈子打下台湾才封了侯,跟在他后边吃屁的闽浙总督姚启圣破家招兵和郑经打,竟然只得了个骑都尉(正四品)的世爵。王浩把自己的计划一抛出来,大家立马傻了眼。大人有自己独到的理由,大家都坐在那儿静静的听他忽悠。
    “爵位是个荣誉对不对,咱们建一套新的民爵体系,将来开国封的是功臣爵,两边并行着走。这个买岛得的爵充其量就是个岛主,倒是落个逍遥自在。再说这种买的爵位,咱们以后也不发俸禄,咱还得多少收点税,这多好的事情。”
    爵位体系王浩初步想好了就叫‘恩爵’,这东西可不能卖给自己国商人,那都是自家的钱。这是专门拿到大清国骗钱的,那边国家大,富人成千上万的,总能遇到几个不开眼的傻子吧。(最近这些年欧洲大陆好多小国在卖爵位,似乎买的很多都是中国人)
    大都督转手把这活派给通商司,谁叫他们天天和大陆联系,认识的富人多呢。既然大人不是商量那大伙也没什么好说的,再说卖爵听起来难听其实没什么实际影响,人家大清国那才叫狠直接卖官。有钱可以直接买个知县或者更高(最高可以买到四品道台),那些买官的主,肯定要从官身上把钱挣回去,想想就知道,到时候一县一州的百姓更是没的好。
    反正路线是大人直接定的,郑晓松就请大人直接开出章程,他接着执行就好了。
    王浩其实没把这当大事,他就定了三原则第一这些人买了岛子就得按台湾的穿着,说台湾的话,用台湾的法;第二你们按照每个岛子肥瘦定了低低的租金,不用斤斤计较,但是岛子上只能审核轻犯人,回头让大理院定个章程,组织个巡回法庭每隔两三年去审一次重犯。第三这爵位可以世袭,报都督府批准就行,定个五年十年一次,来台北参拜一下汇报下工作,平时自己称王称霸去吧。
    王大人其实一直挺看好奄美大岛,这岛子气候和土壤都很好,可惜如今治下好地方实在太多,实在顾不上了。他再三提醒奄美至少得卖个伯爵出来,不赚个百万那就算亏了,至于另外几个岛子,反正从二等男到一等子随便卖,对方给的出龙洋就行。真卖个伯还不合适,毕竟说不准将来还卖不卖,别把自家身价搞的太低。
    这件事情虽说是通商司接的大活,最后还是钱俊尧带队去大清国才搞成。毕竟早些年,大清国那些大客户都是他一手操办,郑晓松接司务时间短,信任还没建出来。
    世上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尤其是富人们,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爱好。琉球国虽然把大小岛子划了划,只计划卖六个爵位,但是各家商社和合资钱庄把这消息不知道传到多少人耳朵里。
    结果还真有个扬州的谢姓盐商,他家在大清国后台倒了,正担心没个下场,不知道怎么想的,干脆就花了一百三十万圆买下奄美大岛。过了两年,因为家里子弟众多大家有些不平衡,谢家又花钱买了两个男爵的空头名分给家中子弟。
    剩下的岛子没碰到这种冤大头,都是按照一等男、二等男的价码卖出去,这些岛子总共让台湾赚了250万圆纯利润,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而且这些家族派出子侄带着农民、奴隶开发岛子的时候,也只能从首里和台北购买物资,多少也给台湾的工商出了一把力。
    柳岛周国、淮扬岛孙国、姑苏岛赵国、东浔岛陈国、喜界岛钱国、洪池岛(伯爵)谢国,被统称为‘东海六国’。它们在历史上存在了一百多年,直到1810年代改土归流才重新收归国有。在六家坚持下,他们的爵位得到保留,那时候整个群岛上已经繁衍了超过二十万人口。
    台湾这帮领导人,一直都是要里子不要面子的代表,反正怎么实惠就怎么干。这次鬻爵是第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建国后还曾经拍卖过两次岛屿,不过那时候国力要强盛的多,爵位也值钱的多,再买一个小岛买个子爵,已经不能再称呼某国,只能称某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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