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
    大营门口站岗的一队兵齐刷刷举手致敬,陈利平举手回了礼,把缰绳交到副官手上,自己直接进了公事房。
    年前他辖下的四个陆战营受命向西贡集中,其中富国岛那个营竟然是直接交接给武装警察。
    年后台湾过来头一道命令陆战队一团调出一个营头和部分军官,在西贡就地扩建陆战队三团,同时西贡独立团立即齐装满员,两只部队马上进入战前集训。这是要打仗了,而且看这架势不在中南半岛上,南河第一旅可没接到整军通知。
    今天许大人亲自召见他,四月十五日前,陆战一团和西贡团另加南河旅野战重炮第六营编组独立单位开赴台北,他们将改隶台北参军司,南河将重新组建新的炮营和陆战团,西贡独立团暂不重建。
    “你们这只部队暂时作为总预备队驻扎台北大营,编号就叫陈支队,没新命令之前由你指挥。到台北后还会有一个满编辎重营编进你的支队。”
    编制一只准旅级单位还只是支预备队,这仗得打多大啊,陈利平没敢问大人,后来许三多没忍住还是告诉了他“这次打倭国难度不好说,务必把兵练好,可别再给长岛团金字招牌抹黑了。”
    这话说的陈利平恨不得地上开个缝钻进去,他上一仗已经成了全军的大笑话,听说大都督听到消息摔了杯子。年后重新公布的作训大纲,难度足足加了三成,估计也是由这儿来的,陈利平觉得自己就像个老鼠,走哪儿都让人嫌弃。
    “卫兵,让全团上尉以上军官下午一点会议室开会,让参谋长现在就到我这儿来。”
    离出发还有两个月出头,陈利平打算把部队往死里整,自己不扒每人一身皮,将来自己这身皮早晚让人扒了。
    晚上还得再去趟西贡大营,西贡独立团赵团长虽然很早就认识,可凑巧从没在一个部队干过,没什么情谊。这次一起出征暂时还受自己指挥,这度挺难拿捏的,那只部队底子更差些,他得过去看看怎么让赵松林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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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东县城往南一百二十几里地方,有个大村叫丰坪乡坪顶山村,村子已经在纵谷平原中心,顺大道再往南走十五里就进卑南厅。
    村公所旁边几十步有栋三层半的大房子,这是村民兵队长林二多的家。林家是村里大户,早年从桃源县参加民兵队来的台南,因为有战功官府给了一笔钱又分了八十多亩地,林家就把家搬过来安在这村里。
    林家算不上富户,他家过来落户的时候带着两儿一女,打落地以后媳妇又给他添了一对双棒,一家五个娃在村里还是头一份。可惜林家媳妇生产后得了产后风,身子骨坏了又拖了一年就走了。
    女人这一走,这家就剩下一个男人带着五个娃再管着一个奴,日子过得实在不像样。
    日子一直拖到前年才有些转机,先是他家大儿子在县城木器坊学徒出师,接着二儿子小学校毕业,说是夷语讲的好被选进台北通事学校。
    家里事情清闲些,老林也活了心思,自己偷摸跑到桃源举牌子买回个新媳妇。马上新媳妇肚子又大了,估摸着再有三四个月老林又要当爹。
    村子中心是个十字街,老林站在院子里抽着烟袋隐约听到街上马蹄子声音。
    “妮子,去外面看看是不是你大哥回来啦?”
    也不知道结果,自己是不好意思去看的,还是派娃出去转转。老林站起来敲了敲烟袋放在桌儿上,大手掌拿起块细布在左胸勋章上擦了擦,那是块太鲁阁平乱纪念嘉章。
    他这块章和别人的不同,乃是纯银造的特别版,专授打死超过五个番贼的民兵,当年许大人亲手别在他胸口上,这是林二多一辈子的骄傲。
    还真是林贞雄回村,他右手抱着妮子,左手牵着马进院。
    “阿爸,选中了,说是分到台南旅下面专门打长管枪。”
    所谓长管枪说的就是线膛枪,这枪不像大八斤可以上刺刀,枪管也比大八斤要长大人一个手掌。其实林贞雄认识字,马也骑的不错按说可以干龙骑兵(台东一县一厅的富户好多会骑马,这地方不骑马出门难些),如果考试发挥好,还没准能进骠骑兵,真进了那儿,别的不说媳妇肯定跑不掉了。但他枪法实在太好了,从小跟阿爸打猎的小林五十步打靶五发49环,这样的兵不挑去当猎兵才见了鬼。
    “咋没让你干水兵呢?你跟崔县尉提了你是我林二多儿子没?”
    儿子被选上,老林还有些不满意,这些年水兵的前程在乡下被传的都神了。
    “阿爸,县里排队的上千人,我咋上去说这些?”
    林贞雄轻手把妹子放在地上,随手从桌上拿起块布给自己擦汗“阿爸你放心,当年你能给咱家打下这么大家业,我这当老大的随你的种,一定能给弟妹他们再打出一份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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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主,要是琉球每年给咱来这么一下,那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正月底派去帮宁靖讨伐的战兵刚刚返回广南,还没几天工夫,台湾要求广南再调集两千战兵出征。这次可不是在家门口打打酱油,这次要跨海去打倭国,仗如果败了连逃都逃不回来。
    自阮福正当了这个国主以来,广南的国势和从前真是没法比了。到现在欠琉球国的赔偿还遥遥无期,欠的奴隶倒还的差不多了,一天天络绎南下的流民都得从广南地界上过,手里拿块猪肉还能蹭手油,随便扣下点也不少的人丁。
    这些年广南的体制越来越学琉球国,边上山区里土人早就讨伐下来编进越人村子里。宁靖那里搞的供销社,广南觉得这法子挣钱也搞了供销社。
    宁靖逼着广南人买高价盐,广南就逼着老百姓买高价铁。反正是商品都搞专卖,民人手里的剩余资源全被官府抠在手里,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实在是国力太弱了,只能想方设法从老百姓手里抠钱。
    眼下广南控制着四十六七万人口,摊在大约台中四县一厅那么大的面积上。位置上看他家连萨摩都不如,人家萨摩也只是南面挨着个恶人,他家南北被两个不怀好意的主紧紧夹着……
    南面那个看着好说话些,其实该占的便宜,一点都不放过。北面那个更恶,上次撤兵时把长德垒趴成废墟,炮全部带回东京,两国间只剩下一条薄薄的长育垒,实在没啥安全感。
    而且就算广南纳土称臣,安南放边境上一万五的大兵也没见少一个,原来广南国强的时候这点兵没啥好怕的,可现在国力这么弱,北面这支军看着就分外刺眼。
    勤德殿里气氛很压抑,除了跳脚骂人大伙也说不出个办法,胡勇静静的站在自己位置上面无表情。
    富春郡公(黎皇封的爵位)坐稳了椅子,他这个头号功臣马上被丢在了一边,那个一路上毫无作为的镇边营总兵阮有邦反倒当上御营都统,成了国里第二号人物。当时处处唱反调的山西营副将武绍明如今当着爱子营总兵,名义上比自己低些,可那个营头配的装备比自己还好。
    国主那个谋主,拼命想让阮福正往真腊跑的那个穷酸梅清文,当上了太傅。就自己混的最不好,名义上挂个御营副都统,实际带着不到三千人守长育垒。既然遭人忌讳那就少说话呗。
    “国主,咱们不如按兵不动,琉人要去攻打倭国,总不能再分兵打咱们吧?”
    武绍明当了总兵说的话还像个二愣子,边上有人马上接话“都不用出兵,人家在金兰有战船,到时候开到顺化城下,我国何以自处?”
    就这样的还能干上重臣?胡勇觉得自己简直陪一帮傻子胡闹,别的不说国内连盐都没两月的量,人家想治广南办法有的是,反正琉球要是过来联系自己,自己肯定投靠过去。
    “胡卿有何高见?”
    殿上诸位多少都说了几句,一直待在旮旯里的胡大人被国主看见了。胡勇站出来拱拱手“国主,琉人强于水军,偏偏我国又临海,硬抗恐怕不是办法。”
    胡大人意思人家让出兵总可以谈谈条件,或者把欠款抹掉一些,或者分战利品时候多分几个,不吃亏就行了。再说出什么兵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琉人又没指定要那个营,到时候各营凑一千弱兵,再聚一千民壮把数凑足,这样万一陷在倭国也无损国力。”
    他说的办法似乎最可行,于是大殿里众人议来议去,最后议出来的结果国里三个大营凑一千兵,再调一千夫子,胡勇带着跑这一趟。
    你们真可以啊,胡勇站在那儿牙都要咬碎,人家说过河拆桥,你们这河都没过呢先把桥拆了。真失陷在倭国也是我死,就算活着回来,横山都统制怕也没了位置,国里也没那个营头会给自己带了吧。
    “丽阳候(胡勇爵),琉人实在狡诈,也只有侯爷出马还能抗衡一二,实在是有劳侯爷了。”
    胡勇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说这些做什么,为国主做事就算粉身碎骨,胡某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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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中旬,正常的贸易季马上开始了,手快的船主已经把人手聚齐,购买货物储备食水准备出海。这时候大都督府的大征召令下来了,今年被征召的范围广到极致,最低的都是租三个月。哪怕跑福建的慢速船都被召集了一批,这是要往前线拉粮食水泥搞运输的。
    国里几乎所有的软帆大船都被长租一年,都督府给的船价很不错,就算挣不到大钱,这一年肯定不算白干。而且官府还给所有民船上了保险,今年船要是出事,不用船主认倒霉,自然有保险公司陪你银子。
    这日子是要不过了吗?有人算算光租船的钱就要一两百万圆,官府这次要出大血啊。此外今年还第一次征召私掠船,台北、基隆两个港报名,有证有炮的船都可以报,劫的人、船、货统一在基隆和樱岛两地发售。
    “博格,这次肯定是打倭国,你听到具体消息了吗?”
    捕鲸行业因为自己特殊性,是最早成立行业工会的团伙。他们之间也比较抱团,真发生过船出海沉了,大家凑钱帮助渡难关的事情。
    台湾大小捕鲸船不到四十条,分属二十几个老板,捕鲸港口只有一个——基隆。今天同业工会里聚集着三四十号人,差不多整个行业都凑到这儿讨论这事。
    “我在海军里倒是有一些人脉,不过目前还没到能公布的时候,我不能出卖朋友。”
    台湾捕鲸业就是这老兄创建起来的,虽然这家伙天天喊自己快要破产了,但大家只看到他又买了第三条船。
    荷兰人丹(daan)是去年才到基隆从事这个职业的,看起来他是最焦虑的那个“博格,你接受征召吗?你选择私掠还是运输?”
    这时代还没发展出捕鲸炮,大家用着最原始的法子,开着大船找鲸鱼,找到后放几条小船划过去拿鱼叉和鲸鱼搏斗,敢玩捕鲸的某种意义讲比干海军还不怕死。
    范老板敲敲自己杯子,马上有人凑上去给他倒满酒。
    “我那条灰鲸号有点老了,我给她报了跑运输,正好卸下两门炮给别的船。”
    他举起杯子向大家致意“博格岛号和暴风雨号都是新船,我可是台湾第六个拿到私掠证的,我当然要去试试手气。”
    在座的夷人占六成,国人干这个的还少些,有条战兵凑钱买的小船也是刚干的这行,这位老板很有顾虑“咱们船上最多门炮,还没信报船炮多,打劫如果玩不好不是等着让人家劫了?”
    “你这个懦夫,没炮拼刀子啊,老子缺一只手都不怕。”
    范博格打了个酒嗝,他挥挥手让大家把头凑过来。
    “告诉你们一个消息,现在台东和台南有很多民兵都想去碰碰运气,你们可以去苏澳或者再往南的港口试试运气。如果能带几十个枪手在船上,拼刀子把握大很多。”
    至于博格自己,两条船各凑够四门炮,他觉得够用了。
    “倭船都没有炮,你们打劫的时候最好把那边的船员都打死再上船,别像老子这么倒霉。”
    三月中旬,基隆、台北和大安三个港口里挤满了应征的船只,大船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很多后来者根本无法靠岸,只能靠帮在别人船上,然后跨过两三条船上岸去喝酒。
    五十几条慢速船组成的第一个分遣队早几天已经出发了,这时候远征倭国已经公开化,他们这个船队直接带着7000口移民去种子岛,那里会建立第一个定居点。
    另一个分遣队两条巡航船和四十几条私掠船今天出海,他们的目的地没有公布。台北码头上至少还有两百多只各种大船。
    …………………………
    荷兰人怒依思情绪很复杂,商馆的琉球卫兵奉命一分钟都不能离开他身边,他无法探听到任何具体情报,他也没有授权可以和琉球人一起出征,现在他正在桌上给巴达维亚总督写信
    尊贵、威严、勇敢、聪明而又极其谨慎的阁下,首席执政官王浩将军对倭国的攻击命令正在被有效的执行。
    我第一次在台北港口看到如此多的远洋船以及戎克船,他们带的大炮我认为已经超过公司的大炮总数,他们还有公司麾下数倍的陆军,受过严格欧式训练的陆军……
    我和英吉利商馆的馆长约翰进行了交谈,英格兰人决定跟随远征船队去见证远东历史上最大的军事行动,我决定留在台北等待您的命令……
    尊敬的阁下,我恳请您正视琉球的崛起,或许公司应该在台北设立一个更高阶的商务委员会,来进行有效的沟通。敬祝阁下得蒙上帝保佑,长保健康,德政永持
    您的忠诚的仆人佛朗索瓦怒依思于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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