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的部分,有关天文地理,经济文化,与曹操所打算修改、完善律法,倒是有些关联。
    曹操心中满意,略略称赞曹丕几句,并命他深读此书。然后才道:“孤将修正法度一事交由你四弟去办,你听说了罢?”
    曹丕心中一紧:“是,儿听说了。”
    “你觉得老四能办好这件事么?”
    曹丕微笑起来:“儿相信四弟,定能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令父亲满意!”
    曹操瞧了他一眼淡道:“你对老四倒很有信心。”
    曹丕与有荣焉道:“父亲也知晓四弟从小就黏着儿子。儿说句玩笑话,父亲出征在外时,四弟可以说是儿带大的。儿知晓四弟聪颖,只是从来缺少个机会展现自己。如今父亲给四弟这个机会,他定能一鸣惊人。”
    陈群垂首而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曹操侧首凝视着这个儿子。
    这张脸在他面前向来是温和敦厚的,对弟弟们也都是宽容爱护的模样。他从来都很欣赏这张脸,但此时他忽然有些看不懂其中颜色究竟代表了什么。
    ——连朝夕相处的弟弟都能面不改色除去,以自伤来掩饰自己动机,更巧妙嫁祸其他兄弟。这样的人够阴,也足够狠。但正是如此心性,实非世子完美人选。
    曹操截断心中所想,将眼中复杂尽数掩去。
    曹丕还是一脸温厚微笑。
    曹操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你能这样想便最好。为父还有些事,便先走了。老二你且好好养病,多看看这些书卷。等你好了再为父亲办事。”
    曹丕躬身大礼:“谢父亲!”
    陈群亦躬身道:“恭送丞相。”
    曹操回首,见曹丕一直保持俯首躬身之势恭送他离去,终是微叹了口气,迈步而去。
    ☆、更新更新
    司马懿最近有些烦。
    他的烦恼并不是曹操有意无意的试探,也不是朝中官员因变法一事而烦躁不安。令他烦恼的来源,其实是陈群。
    陈群与他幼年相识,有总角之交。后来他入了曹营成为曹丕之师,如今司马懿也来了,并不算太熟悉的两人,倒成故交了。
    是以陈群时常前来他府中与他饮酒畅聊,偶尔说一些有关曹丕的事。
    司马懿心清如镜,不动声色。
    曹丕若有似无的拉拢他自然感觉到了,但如今并非战队的好时机,他又何必冒着被曹操杀头的危险,投靠曹丕呢?
    而今因变法一事,陈群却常呆在他府中,随着日益流逝愈发急得团团转。
    司马懿叹道:“长文啊长文,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转了?你到我府中便一直转来转去,你头不晕么?”
    陈群急道:“今日四公子就在宴请群臣了,这可怎办才好啊!”
    司马懿轻笑一声:“以在下看来,这事也没什么好急的。”
    陈群沉重道:“仲达啊!你这是不知丕公子有多烦恼,自然也不我为何如此惊慌了!”
    司马懿敛眸一笑。他面容英俊,这一笑也自然十分好看:“其实反过来看,四公子越将此事办的漂亮,对丕公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陈群奇道:“这是为何?”
    司马懿笑而不语。
    陈群拍案无奈道:“我说仲达啊,你就不能直接把话说完呢?这话都说一半,你要生生急死我啊?”
    “丞相之意,谁能揣测。但既然丕公子要在下猜测,在下便猜上一猜罢。丞相令四公子参与变法——这是捧……”司马懿给他倒了杯酒,眼中寒芒愈甚,“呵,亦是杀。”
    不管外界质疑何许,曹植最终还是参与其中。
    这些日子众人见听闻帝王同意荀彧建议的变法后,居然当真将此事交由曹操、任由曹植来办,皆是日日不知倦怠上书变法各种弊端,抑或称“曹操居然以大病为借口令一个不满二十的黄口小儿敷衍此事”,“此次变法不过是小儿游戏”等理由,求帝王收回成命。
    然这些举动除了将帝王烦得连早朝都懒得上,没有任何结果。
    他们只能将目光放回曹操身上。
    只是去年九月曹操斩杀孔融一事引得士族大夫们心有戚戚,因而几乎无人胆直谏曹操。只能私底下嘲讽此事,并消极以对。
    曹操一概不理,仿佛权权交由曹植。
    要变法,自然是要了解当前法度有哪些适合当今朝廷,那些不适合。因而曹植命人快马加鞭走访各地,半月便带回了万份调查卷轴。
    他花了三日时间,与杨修、荀彧等人一同看完这些调查,心中已有了些许感触。
    然后,由曹植设宴,请众朝廷命官前往商量如何制定法度。
    然这一日曹植等了两个时辰,除了荀彧等曹营重臣,不过来了三人!其余人不是突然出门访友,便是得病抱恙了。
    曹植一直微笑淡然。
    直至日落西山,曹植才挥手命侍卫带上大夫,与家丁前去。他说:“我参与此事,是父亲下令。来人,请上大夫一同前往探看诸位重病之人。”
    “当然,如有不实者……休怪我以蔑视朝政为由,重惩诸位。”
    他说完这一句话半个时辰,才有人陆续到往。
    天幕已黑透了,曹植终于等到人了。
    他宴请二十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商讨此事,只来了十五位。其余五位,则是见曹植命大夫前来诊断,而恼羞成怒闭门谢客。
    有人询问曹植如何处置那些人,毕竟曹植也不过曹府公子,并无全力。
    曹植闻之,只微笑道:“待我归去请示父亲,诸位便知他们下场了。”
    所有人住口不言。
    宴会已开始了。许是等了半日的缘故,饭菜都已经冷了。他们动了几筷便将之置于一旁。但曹植偏偏不如他们所愿,询问他们是否是饭菜不可口。
    因而他们非但不能停筷,反而要喜笑颜开地吃下去。
    酒过三巡,才是说话时刻。曹植见众人实在吃不下了,才起身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想必诸位已是了然。父亲打算变法,以使我朝强盛。”
    有人打断道:“陛下定都许昌时,已颁布法令。至于今日,天下方才适应,丞相为何又要改变?须知变法需循序渐进,四公子如此是否太过激进?”
    曹植淡道:“这位大人这般说看似有理,但本公子却不敢苟同。”
    那人眼中精光一片,见曹植反驳自己,便冷声道:“哦?四公子请说。”
    曹植道:“陛下当年颁布法令,父亲尚未一统北方。而今十二年已逝,父亲也已一统北方,法令自当与时俱进!”
    有人道曹植根本不知朝廷大事,又如何知晓如今法度不适合以前。
    曹植微笑着听完众人反驳甚至讥诮嘲讽,命侍从送上他收集的资料:“诸位请看看眼前锦帛。事实上在此之前我的确不知现今法令是否适合,但瞧见这一份资料,我却是有些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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