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中年人姓贾名诩,表字文和,凉州武威人。
    贾诩年仅弱冠便被当时凉州名士阎忠举为孝廉,入朝为郎官。可因为朝中无人,又因家贫无钱贿赂上官,再加上生性凉薄、风评不佳,不讨上官所喜,所以在洛阳混了十几年还只是个小小地郎官。
    董卓祸乱京师后,洛阳百官朝不保夕,贾诩便趁机辞官,打算返回武威家。而西凉军因为皇甫嵩之事,对西向关卡监视甚严,贾诩只得携家眷绕道荥阳,打算经宜阳、南阳,再经巴州返回武威。
    可不曾想,期间发生了汜水关之战。贾诩深知乱兵如匪,便与家人一起暂避关外乡野间,恰好被负责清剿关外残敌的庄夏所部寻获。
    雷衡是按斩获人头数给庄夏所部发放饷银的,几个蛮兵正埋怨今日没有斩获,就发现了贾诩这一大家子。
    “头儿!四下无人,不如……权且充数……巴东族人等米下锅呢!”
    “可这妇孺……主公可有严令,不得伤及无辜!”
    “要不……妇孺放掉,成年男子杀头换取赏钱?”
    “好!哥几个……手段麻利点,嘴巴严实点!”
    “走咧……”
    蛮兵大喝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残忍地杀机,亮出了手中锋利地腰刀,照着中年文士的心口要害戳来。
    “且慢!”中年文士额头冷汗皆冒,也不知道哪来地力气,大声喊道:“在下是你们主公的……呃……故交!”
    “呃?”
    蛮兵呃了一声,硬生生止住刀势,锋利地刀尖距离中年文士胸口不过丝毫距离,冰冷地刀锋直透衣衫,刺得中年文士透肌生痛。
    “头儿,这厮说是主公的……故交……”蛮兵愣了愣,再次抬头高声喊道。
    蛮兵小头目策马靠了过来,疑惑地问道:“故交是什么东西?”
    蛮兵摇头,茫然不知所谓,叫嚷道:“主公没说过不能杀他的故交吧?”
    蛮兵小头目眸子里杀机重现,沉声吩咐道:“那就杀!”
    中年文士大急,喊道:“我不但是你们主公的故交,其实是你们主公的叔父!对,叔父!”
    “叔父?”
    “呃……”中年文士吸了口气,以衣袖拭去额际冷汗,颤声道:“叔父就是……你们主公姓雷名衡,表字正言,现拜平寇将军,领巴州牧,对吧?他是我的侄儿,懂了吧?”
    蛮兵转头望着小头目,问道:“头儿,主公还是他的侄儿,是不是还得听他的?这可不得了!”
    小头目想了想,说道:“既然是主公的叔父,那自然是不能杀了!我去禀报少头领(指庄夏),你们几人看住他,若敢乱动……算你们的赏钱!”
    “三儿,到手的赏钱就这么泡汤了,实在是不甘心。”
    “头儿不是说了嘛,只要他动了,咱们就可以拿赏钱了!”
    几个蛮兵目送头目骑马远去,眼睛又直勾勾的看着中年文士,直把他看得头皮发麻。
    中年文士实在是忍耐不住,抬手想招呼蛮兵过来询问情况。
    “诶,他动了,他动了!”
    “快……动手!”
    蛮兵大喝一声,眸子里杀机重现,亮出了手中锋利地腰刀。
    中年文士赶紧又高声喊道:“我可是你们主公的叔父!叔父!我要见你家主公!”
    “主公没空,别耽搁我们收割赏钱!”
    “赏钱?”中年文士不禁疑惑问道,“多少赏钱?”
    “一颗人头二十钱!”蛮兵边说着边举着腰刀,数着中年文士身旁的男子人数。
    “我出五百钱,让你们将军带我去见你家主公……”
    庄夏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向雷衡汇报。
    “是以,末将便带他来……”庄夏偷瞄一眼雷衡,见他表情依旧冷淡,赶紧小声的总结道。
    雷衡逐字逐句的分析庄夏提供给自己的信息,凉州武威郡人,曾在洛阳任职郎官,中年文士,这就有趣了!雷衡心中一阵偷笑,既然你这么会“明哲保身”,那么就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
    次日,天色尚早,雷衡便领着典韦、庄夏直奔给中年文士单独准备的房间。
    “你们在门外守着,不经我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雷衡向守在门口的侍卫吩咐后,便领着典韦、庄夏直入内室。
    “呃……”贾诩长长地呻吟了一声,终于从无尽地睡意中舒醒过来。
    “先生终于醒了吗?”一声阴恻恻地声音悠然传入贾诩耳际,贾诩骇了一跳,这才发现榻前赫然站立着三个人。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可曾在朝为官?”
    阴恻恻地声音再度响起,贾诩吸了口气,眼睛终于适应了屋外幽暗地光线,看清了说话之人,正是巴州牧雷衡,此时他虽然眉目阴沉,可乌黑明亮地眸子却灼灼有神,顾盼间自有一股摄人地风采。
    “呃……”贾诩呃了一声,目光一扫,自己地身份是瞒不过去,只好答道:“在下……在凉州武威人士!确曾在朝为郎官,然因董卓之故,已然辞官。”
    雷衡又冷然问道:“昨夜于军中可曾安好?”
    贾诩答道:“甚好,多谢将军‘护卫’之恩。”
    雷衡手一伸,冷然道:“既是叔父觉得‘甚好’,不如便留在军中效命,辅佐侄儿成就功业?”
    “将军说笑矣,小人才疏学浅,怎堪替将军效命。”
    “是吗,那为何还赖着不走啊?”
    贾诩道:“不得将军允许,小人不敢擅自离去。”
    雷衡道:“本将现在许了,先生请自离去便是。”
    贾诩道:“如此,请将军高抬贵手,赐还家眷衣物!”
    “脚长在先生腿上,何来‘高抬贵手’?”雷衡冷然道,“本将不知先生所言何意?”
    贾诩无奈说道:“小人只是一介布衣,不知将军为何如此相难?”
    “一介布衣?嘿嘿……”
    目睹雷衡阴冷地神色,贾诩不由心头一沉。
    雷衡眉头一蹙,冷然道:“既如此,本将也不妨直言,别人放得,你却放不得。”
    贾诩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道:“这却是为何?”
    “因为你便是凉州名士……贾诩!”
    贾诩脸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不慌不忙道:“原来将军早知小人身份!”
    雷衡冷然道:“贾诩,现在有两条路供你选择,或者留在军中替我效命,如若不然,本将即刻下令杀了你。这两日所为,便是有意令你观察本将为人,你应该清楚,只要你摇摇头,本将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贾诩淡然道:“如此,诩愿为将军幕僚!”
    雷衡阴笑道:“先生不愧是聪明人,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嘿嘿……”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贾诩丝毫不以为,淡然道:“将军的所作所为,不也是为了杀出一条活路么?”
    “很好,是个明白人。”雷衡回头对庄夏吩咐道,“传令下去!庄夏替我寻回叔父有功,升为中郎将,赏猴儿酒五坛。拜叔父贾诩为内府主事,即刻送其家眷入汉中,令严舒、小荻妥善照顾!”
    “叔父,您看侄儿如此安排可好?”
    “甚好、甚好!”贾诩仍然是面无表情的答道。
    雷衡见这贾诩不问不答,丝毫不主动为主公分忧,只得自己直接开口说道:“请叔父设法招降这批西凉军将校!”
    “可是昨日大厅中跪缚众人?”
    “正是!”
    “不可全部招降!”
    “为何?”雷衡有些着急的问道,“那招降领头几人可否?”
    “可!”贾诩说话依然简洁明了,又指着庄夏继续说道,“需借这位将军一用。”
    雷衡自然没有异议,吩咐道:“庄夏,你听从先生安排!”
    庄夏赶紧答应道:“领命!”,又朝着贾诩小声讨饶道:“叔父大人,俺是个粗人,手下儿郎山野顽皮惯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将军说笑了!”贾诩看着庄夏紧张模样,幽幽笑道,“正好送将军一场富贵!”
    “一场富贵?”
    “不错!”贾诩阴阴笑道,“一颗人头二十钱!”
    啊?
    果然是毒士。
    雷衡有些惋惜这批精锐勇猛的西凉军将校。不过既然已经授命贾诩,为人君者便不可朝令夕改,只求这些人能够识时务为俊杰了。
    “半个时辰后,请庄将军领兵押送所有西凉军俘虏到校场。顺便预备好一百刽子手……”
    汜水关校场。
    点将台前方跪伏着三十余西凉军将校,正中央则是两千余被俘西凉军士卒。
    雷衡在贾诩、朱武、孙定的陪同下登上点将台,典韦引亲兵护卫一旁,庄夏则领着本部将西凉军围在了校场中央。
    贾诩眸子一转,忽然上前一步,凑到雷衡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雷衡听了顿时双目一亮,欣然道:“好一个‘君子可以欺其方’!难怪你要庄夏安排一百刽子手,原来竟是存了这心思。嘿嘿,不愧是贾文和啊,这等毒计也能想得出来。”
    贾诩嘿嘿一笑,说道:“主公过奖了,嘿嘿……昨日诩便了解到,这徐荣爱兵如子,在西凉军中威望甚高,如此行事,正好相互钳制。”
    “来人。”雷衡大手一挥,疾声道,“带徐荣、李肃、赵岑!”
    很快,徐荣三人便被带上了点将台。
    徐荣两眼朝天,瞧也不瞧雷衡,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旁边典韦勃然大怒,拔出双戟就要杀了徐荣,却被雷衡伸手按住。
    雷衡上前一步,走到徐荣面前,问道:“徐荣将军,降是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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