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推开大门的时候,眼前一片白光,我下意识伸手去遮,遮不住这一片骄阳如火。
    山林秋枫瑰艳,风掠湖波层层,我牵着马儿一路往前,在不远的岸边看见了一个老翁,在这个村镇住的这几日里,时常能在此见他垂钓,有时还能坐上整整小半日。
    他听到马蹄踢踏声,回头瞧来,见我马背上系着一摞包袱,问道:“姑娘是要去往何处?”
    我想了想道:“远行。”
    人人皆有难言之隐,他也不再多问,只道:“姑娘家一个人上路,当处处留心才是。”
    我微微一笑道:“多谢老人家了。”
    这条香径两侧已被重重叠叠的枫树所笼罩,风吹得树丫哗哗作响,片片红叶飘零落。
    十三岁的那一年,我困在山洞之下,他纵身一跃带着翩翩火枫落下,从此落在了我的心上。
    后来,我们相约在初见的枫树之下,直到日落西山,都等不到他的踪影。
    只是记忆里的那日也是一个艳阳天,山林间清新的草木味道令人心旷神愉,我们曾说好要一齐重回故地再赏枫林,而那萧萧红叶,与眼前此景骤然重叠,却是徒增了一分孤影形单,寂寂思念。
    此刻,我也解释不清这是何样的一种矛盾情绪。
    明明下此决断的是我,明明坚定此去无回,可当走到了路的尽头,我还是停下了继续向前的步履。
    昨夜,他紧紧相拥的温度,还有他说的那句“我的心愿,是和你在一起,我会欢喜,只有和你在一起”整日萦绕在心头根本就挥之不散。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
    身畔枫叶匆匆,我仰着头,莫名感到深深的恐惧与迷茫。
    只是那样的一瞬,我便上了马,调转过头往回赶去。
    我甚至不确定待见了他之后我还能说些什么,唯一能想到的,是还想再见他一面。
    回到竹舍之时,老翁仍在钓鱼,他看我去而复返,稍稍讶异道:“姑娘怎地又回来了?”
    “有些东西忘了拿。”我轻轻跃下了马背,发觉到农舍的门竟被打开,赶忙推门入屋,屋中却是空无一人,而桌上原本另外一碗盛满的长寿面,竟也变成了一只空碗。
    心底猛地一惊,我冲出屋外,问那老翁:“老人家,你可有见什么人进过我家里?”
    老翁放下鱼竿,摇头叹道:“方才确有一男子火急火燎的赶来这儿,噢,正是你刚走之后,他还来问我你在何处,我指着你方向说你牵着马没走多远,还瞧得见影呢……说来老头子也是不懂了,他本是发了疯般往前追,可追到半路又停了下来,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瞅着你到没了踪影……”
    我怔怔地道:“你,你是说……他,没有追上来?”
    “可不?他就那么傻站着,后来,又到了你屋中留了好一会儿才走的……”老翁重新挂好了鱼饵,将鱼钩抛入湖中,“唉,要是你们小两口闹了别扭,还是早些把话说清了好,老头子看着也是难受呐……”
    一阵风吹来,感到脸上冰凉,才惊觉滑满了泪,而我浑然未知。
    原来,当我痛下决心之时,他也做出了他的抉择。
    我微微抬头看着长空,天色已暮,漫天皆是霜色流丹。
    少年时,天意令我们不得已错过,而今,却因天意选择了错过。
    如此也好。既是望不到盼头的幸福,何苦挣扎不放。
    人生还长得很,何不留下美好的回忆,永不言别。
    我抬起袖子抹干眼泪,重新翻身上了马,回头再望一眼京城,远处巍然而立的城在秋阳的映照下泛着金光,那是我从小到大住的地方。
    只是,亲人朋友皆已不在,唯有一个世间最令我牵肠挂肚之人。
    我轻轻策起马儿,这段路太远,难免令人回想起那悠远的时光,还有那些回不去的美好年华。
    前方残阳如血,清风拂叶,满目西山夕照明。
    此一去,终难见。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为止,这个故事结束了。
    在脑海里过了千遍万遍的结局,写出来的那一刻还是让我有点想哭,甚至恨上宋郎生,让阿棠那么那么的难过的离开。
    所以我在这之后还写了一个番外,是从宋郎生的角度述说的,这一两天会贴完,谢谢大家看到现在。
    这个故事也即将变为影视剧呈现给大家,制作团队目前在我看来还是靠谱的,不管怎样我会争取亲自编改,以及争取主角的颜值。噢,如果我没争取到,那我们就一起闭上眼睛什么当做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就好了(什么鬼!)
    至于新文(喂の应该没人想追我的文了吧!),我已经存了五万字了……我会在无限的存稿中度过直到觉得肯定不会坑了再发出来,希望到那时你们还记得我~/(ㄒoㄒ)/~~拜别大家!
    第六十八章 终外:曾见树下枫成雨
    头顶上的苍穹泛着灰蓝,海平线一望无际,浪轻轻拍着船舷,船身微侧,留下一条闪白的水带,泛动波光万千。
    这艘龙叶船绣闼雕甍,别具一格,许因如此,才会让海贼盯梢上意欲劫之。
    他只不过是在泛舟出海时偶然遇到,顺道出手相助,如此,船只的主人感激涕零,定要留他在船上盛情款待方表答谢之意。
    浪涛滚滚,带着船身此起彼伏,他依着栏杆,望着湛蓝色的海面,想到自己曾经极为怕水,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肯坐船,还是当年被她哄骗让了船,吓得他惊惶未定之际,为他放了世上最美的烟火。
    他惊觉已有八年未能见到她了。
    他从未想过当一个君王,那身世之谜与千钧之重的嘱托,他始终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只愿她能无忧无虑相伴左右,只是到底还是隐瞒不了她。
    八年前她离开后,从此,他的脸上便失了笑容。
    那本是他生平所下的最痛悔莫及的决定。
    那些支开暗卫的小把戏,还有她极力隐藏的难过,他又岂会没能瞧出端倪。
    他太过了解她的固执与任性,为了留住她,他甚至想过命人禁锢住她。
    可她却说,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为了陪在他身边委曲求全,过着偷偷摸摸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在登基之后快马加鞭赶到城外,在看到她的背影时,多么想要上前相拥,同她并肩而去。
    他疯了一般追上前去,却看到她微微抬头看着天空的枫,慢慢闭上了眼。
    宫中仍有无数勾心斗角等着他,他委实不忍再一次拉她卷入那些她最厌倦的风波中。
    刹那间,他想,也许放手,让她自由自在的翱翔,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哪怕从此他一生孤寂,成为史上最孤寂的帝王。
    他没有立后立妃,这其中艰辛旁人莫能知晓。他立先皇之子萧奕煊为太子,彼时时局动荡不堪,太子年幼,为其稳固,他致力整顿吏治,将朝野颓靡之风整顿一新,而后抚治四海,终得民心,当满朝文武皆忠心臣服于他时,再也未有人敢提半句立后一事。
    那时距她离去已过了五年。
    这之间,他派人寻了她很多次,始终杳无音讯。明鉴司主事陶渊说,她没有动用任何明鉴司的势力,天大地大,根本寻不到她的踪迹。
    他始终记得她说过,待他朝大权在握,四海升平时她会回来。
    他常常会回到他们的公主府,独自躺在那片赏星的草坪上;他也会在她喜爱的酒楼茶居徘徊,无数次看到与她背影相似的女子,却在她们回头时一次次尝尽失落。
    直待那一夜,在与大梁一役的庆功宴后,他邀大将军陆陵君信步闲走。陆陵君告诉他,说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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