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萨见他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忍不住摇头。
    南十字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总会有办法的,圣剑很强,但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你要相信,他们也是人。”
    索萨克总觉得那句“他们也是人”中有某种特别的意味,但是没等他好好体会,南十字星就开始赶他们走了。
    “大家都有事要忙,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索萨克早就呆得惴惴不安,而罗德尼也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因此两个人都走得很急。
    酒吧里只剩下两人。
    罗萨又给南十字星倒了杯酒,漫不经心地问:“你有几成把握?”
    “什么把握?”
    罗萨思索一下:“对付圣剑。”
    “十成。”南十字星一小口一小口地抿酒,模样斯文,眼波流转间甚至略带惑人之意,“杰拉尔德不会背叛曙光,约书亚不会愿意被人所持,我们只要对付莲恩。幸运的是,我之前跟她合作过,怎么对付她我也清楚。”
    罗萨皱眉:“那对付安默拉呢?”
    “十成。”
    罗萨哑然,觉得南十字星把话说太满,反而不太可信。
    “她太年轻,活过的这么短的时日里,还一直在对抗神。”南十字星像转匕首一样转了下高脚杯,杯中酒半点也没有洒出来。
    她不知道人类可以为自身的存留做到何种程度。
    罗萨搁下这种没谱的概率性猜测,提了点比较有现实意义的事情:“我看了索菲亚……不,永夜留下的神谕。东大陆联盟的建立只有半年了,可能等不到你转移英格兰姆。”
    南十字星忽然抬起杯子把酒全灌下了,他点燃一根烟,慢吞吞地说:“那就把他放那儿。”
    罗萨愣了下,感觉他还要说点什么,所以自己喝了口酒。
    “二十多年前,我们都有机会逃离圣兰斯卡特前往南方山地。”南十字星把烟夹在指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满满的,多一滴都要溢出来,“但是在边境出关的地方,我把他扔下了。”
    罗萨把刚喝下的一口酒喷了出来。
    南十字星又闷下一杯酒,抬起头,手臂靠在旁边的椅子上,眼里是摇晃的昏暗灯光。
    那时候英格兰姆大概也是对自由满怀希望的,但是南十字星需要一双注视圣兰斯卡特高层的眼睛,所以把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的弟弟留下。他这么优秀,被背叛过,没有一点求生意志,更没有一点野心,是帝国最好的工具。
    二十年忍辱负重,他为圣兰斯卡特鞠躬尽瘁,把生命消耗到干涸。
    南十字星轻笑了一下,从罗萨这个角度看,他的表情比神殿里那些雕像还不真实,声音甚至略带嘲讽:“如果我没法转移他,那他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做。”
    罗萨无言以对,只能举杯与他轻碰。
    “为了人类的解放。”
    南十字星懒懒散散地抬手,眼睛里看不见醉意:“为了人类的解放。”
    ☆、第200章 兄弟
    安默拉近段时间都不太爱走动,听说是在养伤。
    这不是常事儿,因为她的伤一向愈合很快。根据莲恩的说法,这次与以往不同,这次是由圣剑造成的累积性伤害。她没提起的是,曙光还给了安默拉一个接近无解的神罚——“你必受神罚,顷刻败坏,无法可治”。
    因为她身体状况欠佳,整个黑塔城都笼罩着不安的氛围。
    唯有英格兰姆还挺开心的,因为有安默拉在角斗场呆着,所有兽人在学习一事上都表现得无比认真——可能是因为有某位教员说过安默拉会用监控器偷看他们上课的表现。
    他闲着不上课的时候才会偶尔出入安默拉的书房,跟她讨论如今局势,好像他的本职不是参谋,而是老师。
    “我的身体情况已经不能再拖。”
    今天一进门就听见安默拉直截了当地说了个坏消息。
    他把轮椅推到桌前,问:“您有什么安排吗?”
    安默拉穿了件很厚的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特别冷。房里还点了壁炉,英格兰姆这种穿衬衫的都觉得热得慌。
    “神圣烙印造成的伤害除了曙光自己,几乎没有人可以解。不过之前我听杰拉尔德说过约书亚上位的过程,总觉得教廷里应该有某种违抗神意抹除烙印的办法。”安默拉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拿起桌上一杯微微泛蓝的药水喝下,继续道,“现在约书亚迟迟不醒,只能派人去教廷找一找了。”
    英格兰姆立刻皱起眉:“怕有埋伏。”
    不光她自己知道要派人回教廷找东西,曙光也是猜得到的,万一她就等在哪儿呢?
    “让莲恩去吧。”安默拉知道必须去,但是又不能去一个拿曙光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太险。”英格兰姆摇头。
    安默拉低下头,看药水里的一圈圈小涟漪:“我会让她以自身安全为先的。”
    英格兰姆依然摇头:“我不是说她,是说你。”
    如果莲恩前往教廷,那么留在安默拉身边的圣剑就是杰拉尔德和约书亚。杰拉尔德本来就是安默拉防卫的目标,如果这个过程中约书亚再清醒过来,那安默拉很难负伤应对两柄圣剑。
    即便成功应对了,也很难保证不再次获得累积性伤害。
    安默拉确实很为难,如果派杰拉尔德出去,那么他对上曙光怎么办?最终结果还是会对她产生威胁。
    “让莲恩去吧。”她最后定下,“我不怕。”
    这么说着,其实心下依然有些不安。
    英格兰姆离开书房,通知好莲恩准备行程,然后才回到自己住所。
    他房间里也有个生态玻璃缸。
    占据了半间房那么大,有热带植物,有鸟,有花,和他在西部领地的那间温室很像。不过它是完全半密封的,大部分时候只能隔着玻璃看,不能碰,不能感受。
    刚刚在书房,短短几句话已经完成不知道多少次心念交锋。
    让莲恩去,莲恩当然是危险的。既然安默拉可以从曙光这里暂时夺下审判之剑,那么曙光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情,所以安默拉才会踌躇。如果让她自己做决定,她大概会选择自己冒险去,或者派克洛宁配合本来就在那边的假教皇。
    但是有英格兰姆在。
    他把对莲恩的安全考虑,成功替换成了对她自身的安全考虑。
    既然去了,自然是要成功的,否则就会危及她的安全。成功概率最高的就是圣剑,让杰拉尔德再接触曙光绝对不在安默拉的考虑范围内,约书亚连人形都化不了,这样安默拉的选择就被局限到了一个人——还是莲恩。
    莲恩是唯一一个完全忠于安默拉的圣剑,南十字星只需要对付她一个就行。
    不管是让索萨克寻找剥离神圣烙印的办法,还是让他诱莲恩去奥兰,再利用曙光设伏,都是一个可能性。
    或许她死在某个可能性里了,或许她没有。
    有是最好,没有的话,南十字星其实不介意自己动手。
    英格兰姆一直看着树影间那些优雅地梳理羽毛的鸟雀,它们已经飞不高了,因为知道飞高了要撞脑袋。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进来送药,是个脸圆圆的小护士。
    她端了金属托盘,走得小心翼翼,英格兰姆朝她微笑一下:“放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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