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募捐的军饷从水路偷偷运走三天之后,另有一支庞大的车马队伍在上百位官兵的护送下,正离开鄞县沿着官道往西北而去。
    捆扎整齐的马车上插着各色旗帜,上面还写着庆元府捐赠鄂州前线军资、抗战保国、众志成城等字样,在晴朗的秋风之中呼呼啦啦迎风飘扬,看起来蔚为壮观。
    庆元府沿途州县乡村的百姓,看到这只庞大的车队,全都夹道欢呼,还有人提壶担水的慰问押送的官兵和马夫脚夫。
    若这是朝廷正规征集的军饷,必然不会走陆路,而是会通过漕船走京杭大运河直入长江,然后溯江而上走水路。
    但正是赵葵和赵颀都担心这笔庞大的捐款被人截胡,因此一开始便没打算走水路,因为走水路必走杭州,而去了杭州只怕这些钱就如同肉包子打狗一般。
    也并不是说朝廷就会被把这些钱挥霍掉,而是担心朝廷会把这些钱分开划拨给不同的地方,鄂州或许会有一些,但若是辛苦一场只送去几万贯,怕是对这场战局毫无意义,何况朝廷腐败人人皆知,雁过拔毛只是正常手段,但层层官员拔下来,这笔巨款最后能剩多少还是个未知数,这是赵颀绝对不想看到也无法忍受的结局。
    而就在这支庞大的车马队伍离开鄞县的同时,已经有人快马加鞭直奔京师而去。
    一天之后,队伍进入绍兴府,然后折向西南往婺州而去,行进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婺州、衢州、饶州等地,经江西入荆湖。
    而显然赵葵和赵颀的担心很快也变成了现实。
    队伍出发四天之后,刚进入婺州地界便被手持朝堂谕令的官员追上,强行阻拦进行察验,结果数十车货物全都打开检查之后才发现,这支庞大的车队押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钱款,而是干鱼、海带、布匹、粮食、茶叶,还有一些腌肉和干菜酱菜等物品,细问领队的军官才告知,这些都是鄞县百姓捐赠的犒军之物,的确是送去鄂州的物资。
    “哐当~”
    京师东南一栋奢华宅院之中,脸皮发青的丁大全将茶几上的茶碗扫落地上摔得粉碎。
    “犒军,犒军就是用这些干鱼海带和腌肉酱菜么?去查,五十万贯钱财,岂会凭空不翼而飞!”
    “丁相公息怒,这笔钱我们查到也没用啊,陛下已经明确这笔钱朝廷不应该干涉,而且还有魏国公从中阻拦,就算我们查到也动不了……”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官员小心翼翼的说。
    “哼,如今前线吃紧,军饷粮草样样都缺,光是援助四川,陛下就让我筹措三百万贯军饷和二十万石粮草,还有两淮路几乎每天都有请求拨付粮草和军饷的奏章送到兵部,完全如同催命鬼一般,眼下这还才打了半年而已,鬼知道这次要打多久,五十万贯虽然不够,但也能够略微缓解一下,何况老夫又不全部拿走,定然还会给个鄂州剩下一些,老夫何曾有过私心,竟然有人还私下里说三道四!”丁大全冷哼。
    “左相高风亮节,自然不会有私心!”
    “丁丞相殚尽竭虑为国操劳,只是有人不懂大人之胸襟罢了!”
    一群官员纷纷开启拍马屁模式。
    “左相,下官以为庆元府的这笔捐款一定是走了水路,若是想追回来的话,恐怕得通传沿江州府严查!”一个官员想了一下说。
    “通传沿江巡查太难了,曲大人,你知道长江上每天有多少船么,光是漕船就有数千条,还有各种大小商船渔船货船不计其数,怎么去查!”一个官员反驳。
    “是啊,为了这区区五十万贯,不值得大动干戈,眼下既然捐款已经不知去向,那我们还是多多催逼各路州府筹措军需粮草吧!”
    “唉,这一打仗,我们老命都跟着丢一半!”一个须发花白的官员摇头叹气。
    “不过也说来奇怪,本官听闻在庆元府募集军饷的人不过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到底施展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月余时间就募集到五十万贯,若是朝廷也有这样的能人,光是我两浙路这些州府,怕是就能够募集到数百万贯,若是整个大宋都能用此法募捐,只怕几千万贯也能凑够……”
    “嘁,于大人这想法就和叫花子吃肉差不多,讨一块或许是运气好,但怎么可能天天运气好,捐款的人又不傻,再说庆元府是我大宋仅次于京师和苏州的富庶之地方,能够募捐这么多也还说得过去,其他州府你去试试,莫说捐款,那些刁民不让你倒捐出来就算谢天谢地了!”
    “庆元府自古以来便名人辈出,这少年老夫也仔细打探过,名叫赵颀,最奇怪的是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傻子,一家人住在一口破砖窑之中,但听闻是被山神庙的神像砸了一下之后就彻底好了,当地人皆都言传说是山神显灵……”
    “什么山神显灵,若真的如此,崇国公还不早就将其弄来京师献给官家!”
    “的确,不过此子的确有过人之处,听闻他花一千多贯买了一块荒地,然后找人合伙投资几万贯修建了一座海港,在庆元府传的人人皆知!”
    “几万贯怎么可能,此事我倒是知道的清楚一些,听闻他根本就没投钱,而是请人画了几幅图,然后印制了一些传单到处宣传,制作了一个海港模型就开始哄骗别人买货仓楼房,加上不知怎么就和吴潜搭上关系,然后很快便把房产全部卖光了,光是首付三成的钱款,听闻就赚了百多万贯……”
    “这……这分明就是骗子啊!”
    “对啊对啊,房子都没有就开始卖,用别人的钱来盖房子再卖给别人,这和骗子有什么区别!”
    “诶,也不能如此说,我与一些商人闲聊过几次,几乎所有人都对这种模式推崇备至,严格来说算不得是欺骗,只不过就像借贷一般……”
    “哼……”
    就在一群官员嘀嘀咕咕把楼盖歪到赵颀头上的时候,丁大全一声冷哼,顿时满屋子的人全都打个寒战安静下来。
    “老夫邀你们来是讨论庆元付这笔捐款之事,难道诸位连一点儿方法都拿不出来吗?”丁大全脸色铁青非常难看。
    “左相,这笔钱既然他们不想让朝廷插手,魏国公也三番五次上奏官家要求朝廷不要截留,还反复提醒蒙古人极有可能进攻鄂州,而且这次又故意如此布置,依下官看,此事莫若就此罢了,免得传出去让人议论纷纷,也免得惹怒魏国公!”沉默许久之后一个官员站起来说。
    “下官也觉得如此最好,毕竟百姓捐款和税款不同!”
    “是啊,为了区区五十万贯实在不易大动干戈!”
    接二连三又有几个官员站起来劝说,这些人是身穿朱紫官袍的中高级官员,丁大全也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火气。
    “老夫这样做,也并非是必须要插手这笔钱,而是既然百姓捐款助国,那这些钱就要用在刀刃上,吴潜说蒙古人要攻打鄂州,可现在蒙古人连四川和荆山都没攻破,只要我们军饷粮草及时补充这两处,蒙古人十年八年也打不到鄂州去……”
    “若是粮饷运转不足,前线将士有了怨气,将来打了败仗谁能承担责任,如今前线急缺钱粮,但这么大一笔钱却要送去根本就不可能打仗的鄂州,你们说老夫该不该管,因此诸位必须要想办法把这笔钱半路截下来,老夫才好将其妥善分配到最需要军饷的前线去,而不是送去鄂州去白白浪费!”
    一群官员互相瞅瞅,各自都一副苦瓜脸。
    尼玛长江那么大那么宽,每天有几万条船在江面上来去,完全和大海捞针差不多,而且五十万贯钱又不是五十万石粮食或者布匹,这玩意儿大多都是纸,随便塞在什么货物里面都找不到,总不能把逆江而上的所有货船商船全部拦下来卸货检查吧,只需三五天,估计整个长江都堵得走不动了,引起民怨只怕皇帝震怒之下一大票人要掉乌纱帽。
    所以这件事还是当闷头葫芦比较好。
    再说你丁大全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想蚊子腿上劈精肉,多往自己口袋里多捞几个而已。
    看着一群官员全都不开腔,丁大全瞬间怒气值饱满,站起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群官员面面相觑。
    钱到用时方恨少,这人到用的时候,丁大全才发现投靠自己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生了半天闷气之后刷刷写下一封书信,然后换来管家。
    “你速速安排人把这封信送去九江交给袁阶,让他密切按照老夫的吩咐去做!”
    “是,老爷!”管家接过书信离去,很快便有几匹快马出府,然后出钱塘门奔西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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