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东阳为人冷血,这在乔家是公认的事。
    可想归想,感受归感受,亲眼看着他这样,受不了。
    就连乔正崇,在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后,思想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他甚至认为乔昕说的在理,反过来劝乔东阳要大度。
    “东子,我们以前都太自私了,极端的利己……害了大哥,害了瑞安,也害了我。我不希望你再步我们的后尘。差不多,就行了!”
    “我不极端。”
    乔东阳冷冷看着他。
    “我只是为了乔氏的企业生命。这不是你对我的要求?”
    乔正崇被怼得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还有——”乔东阳冷冷地看向他,默了两秒,视线慢慢转向乔正江,“有些事情,我不追究,不代表不存在。等奶奶好起来,该解决的事情,我会找他弄明白。”
    “乔东阳!”
    乔正崇面沉如铁,冷冷盯住他。
    “你是想气死我?”
    “我如果不弄清楚,等你将来知道,我怕你真会被气死。”
    乔东阳的声音,冷漠得不带半丝温情。
    “你这个……这个孩子,究竟怎么了?”乔正崇气得身子发抖,“你今天来不是看奶奶的??”
    “我来问问她。”乔东阳目光沉沉,“再不问,怕没机会了。”
    乔正江怒了,“东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在咒你奶奶死吗?”
    话音未落,病房门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叹息着摇了摇头。
    “家属进去陪陪她吧,说说话。”
    乔老太太刚刚经过一轮抢救,还躺在病床上,到处都是仪器,冰冷的光芒刺目灼眼,乔昕和乔雪两个小姑娘看到这样骇人的场面,当即哭了出来。
    “奶奶……”
    “奶奶!”
    乔老太太气息游离,全靠仪器吊着命。
    她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子孙,从一个一个的脸看过去,然后看到乔东阳,目光停住,渐渐变暗,变冷,刀子似的剜住他。
    “你………过来……”
    乔东阳冷着脸,站在原地没动。
    乔正崇推了推他的背,半强迫地推着他,“奶奶叫你!”
    乔东阳紧紧抿住嘴,慢慢走近,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是你先说,还是我先问?”
    “乔东阳!”乔正江红着眼圈骂人,“你还有没有人性?奶奶身体都这样了,你还故意气她?”
    乔东阳头也不回,“难道大家不认为把该说的话都说明白,了无遗憾才是对人生最好的交代?奶奶,对不对?”
    他盯住乔老太太。
    目色暗沉、复杂如缠了千丝万缕的线。
    解不开。
    化不了!
    老太太身体颤抖着,看着他脸上那一抹诡异的笑容,软成一摊泥的身子莫名地蜷缩,像是喉头有一口吐不出的痰,令她鼻腔的呼哝声变大,嘴唇张了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
    “答应我……饶了……瑞安……你……大伯……”
    乔东阳微微眯起眼。
    这算是临终遗愿了。
    乔老太太巴巴的看着他,干涸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满头的银霜,爬满皱纹的脸,这一切都十分震慑人心。
    谁会拒绝这样一个可怜的老太婆?
    所有人都转过头,目光集中在乔东阳的脸上。
    等待,沉寂。
    时间过得很慢。
    乔东阳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浑不在意,“饶不饶他,我说了不算。他们犯了什么事,就该接受怎样的惩罚!奶奶,你当初难道没有这样教训过他们吗?”
    “……正崇!”乔老太太喉间呼呼作响,突然有了哭腔,“你……说说……说说他……”
    唉!
    他说有用吗?
    乔正崇叹息,捂脸,眼角有泪,“妈,如果您当初不那么狠心……怎么会这样?东子在看守所的时候,您可没为他说过一句话!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是您的孙子啊!”
    没说一句话吗?
    乔老太太瞪着他,对他的说话是不同意的。
    她张着嘴,驳斥的话在喉间转动,却说不明白。
    “当初……瑞安……他……我帮他……”
    乔东阳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当年他弄瞎乔瑞安眼睛的事。
    “可是,那不是你害怕我把他干的好事捅出去吗?”乔东阳冷眼看着她,“别人不清楚乔瑞安是个什么货色,奶奶你难道还不清楚?”
    乔老太太目光变色。
    他笑笑。
    慢吞吞地,冷冰冰,吐出一句。
    “当年的事情,恐怕最清楚的人,就是您了。乔瑞安会骗别人,不会骗你。他早就向你坦白过了吧?”
    老太太一口气提不上来,瞪着他。
    乔东阳:“乔瑞安的事,法院自有论断。我想问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众人都看着他。
    乔东阳唇角微微一扬,“是爷爷和叔爷当年的事情。”
    他眼神锐利,目若秋风,扫过去一眼,老太太浑身便是一颤,眼睛比刚才瞪得更大。
    乔东阳冷冷一笑,“我叔爷当年是怎么死的?爷爷为什么会把乔氏的家产全部留给我?”
    他声音很轻。
    说完,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没有人说话。
    老太太的呼吸一次比一次重。
    “妈……”乔正江生怕她喘不过气,看看乔东阳,又看看她,心疼地唤了一声,骂道:“乔东阳,你别说了,能不能别说了,让奶奶好好跟我们说说话不行吗?”
    “我说……”老太太突然开口。
    众人微怔。
    齐刷刷地看向她。
    “我说……车祸……他车祸……死的……”
    “车祸?就像我爸爸的车祸一样吗?”乔东阳逼逼紧迫,盯住她的目光并不放松,一字一顿,“我想听实话。”
    老太太微微一抖,身子蜷缩得更厉害了,她回避着乔东阳的目光。
    “不……不是……不……不是……”
    “不是?那是怎样?你说啊!”
    “不——”老太太惊叫一声。
    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扎得把床都抖动起来,桌上的仪器哐当作响。
    “啊……不要……不是……”
    她布满皱纹的眼窝凹陷处,有一种异样的光彩。
    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
    还是深陷往事的狼狈不堪?
    “妈!”
    “奶奶!”
    大家都在叫她。
    老太太只看乔东阳。
    她似乎忘记了周边的人和事,看着乔东阳。
    “……平璋……平璋……是你吗?”
    含糊的声音入耳,病房突然安静下来。
    平璋?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提起。
    他不是乔正崇和乔正江的父亲,而是他们死去几十年的二叔。
    “妈……”乔正崇弱声问:“你在说什么?怎么突然想到二叔了?”
    老太太听不见他,她只看乔东阳,“是你吗……平璋……你来……索命了……”
    咚!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乔东阳,无不意外。
    索命?索谁的命,为什么索命?
    都不是傻子,有些事多想想就会明白。
    乔东阳平静地看他们一眼,手指凑到鼻端揉了揉,这是他想抽烟又无法抽烟的一种习惯动作,这段时间他抽的烟真的太多,习惯在香烟的萦绕下思考。
    这时,要是可以点一支烟,慢慢地考虑,就好了,他想。
    可是他没有烟,只能头脑清醒地看着神志不清的老太太,目光凉透,声有涩意。
    “是你,还是他?”
    老太太一直在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是呼唤死去的老头子还是诉说年轻的旧事……没有人知道。
    但是在听到乔东阳冷漠的询问时,她突然受惊般抬起头。
    “他……是他……他……是他……杀了他啊……”
    “杀了……我们的……”
    “为什么……老头子……你为什么啊……”
    “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众人轻轻的吸气。
    他们不知道老太太在说什么。
    老太太也并不在意别人能不能听懂。
    在这个古怪的氛围里,她在自己的世界里,陷入了一种近乎病态的狂乱情绪中。
    说着,叫着,吼着,声音怪异而尖细,呜咽,痛苦,仓皇,无助……在她一张一合的嘴唇间,吐出了许多絮絮叨叨的往事,
    渐渐的,她的身体似乎变得轻盈。
    头脑越发混沌,声音越来越弱……
    “是该还的……还了吧……你来了……就还给你……”
    她的肩膀渐渐软下去。
    乔东阳看着她,手指攥成拳头,
    默默地,默默地转身。
    门外,砰地一声。
    他的拳头砸在了墙上。
    ……
    医院的外面是凌晨冷清的街头。
    医院里安静得仿佛没有一点声音。
    这世间的喧嚣,在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东阳的脑子里有许多的想法。
    得到?失去?恩?仇!
    死了。
    都死了。
    死亡是个难解的题。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死亡是永恒的寂灭。
    对活着的人而言,又是恩怨情仇的烟消云散。
    ……
    池月知道乔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已是十天后。
    头七都过了。
    那是乔瑞安案二审开庭的前一天,乔东阳亲自来剧组接她。
    他穿了一身黑衣,连围巾都是黑色的,全身无半点其他颜色点缀,那表情凉气逼人,就像奔丧似的。
    池月不明所以,坐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干嘛板着脸?还没消气呢?”
    “嗯?”乔东阳懒懒望来,“你有气过我?”
    “……”
    池月仰躺,望着前方的道路。
    “想不起来就不要问了。”
    乔东阳没有发动汽车,而是横过手臂肘在她的椅背上,目光深深望住她,从上打下打量,眼睛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池月被他看得不自在,捋了捋头发,“怎么了?”
    乔东阳目光一扫,“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慢慢凑近,池月配合地侧过脸让他仔细看,乔东阳眼皮微低,狡黠的光一掠而过,突地将她扯了过来,安全带的力量都没能阻止,整个人滑入他的怀里。
    ------题外话------
    这两天开会,更得不多,见谅啊我的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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