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以来,太青州的江湖可谓风声鹤唳,无数大大小小裙带相连的门派帮会弟子,都或明或暗的出现在太青九郡的各个角落。
    不管是繁华如梦的大城,还是穷乡僻壤的小镇,都出现一拨拨陌生的面孔,有来阔绰无比的豪绅巨贾,也有市井底层的贩夫走卒,更有那持刀佩剑的江湖大侠,也有那无所事事的地痞无赖。
    秦轩与西门非龙一行人,在凤翔郡庆安城外的码头离船登岸之后,便遇到了许多或大或小的麻烦。
    起初几人有些糊涂,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小心谨慎,都会被一股股来路不明的人马给盯上,但值得庆幸的是,几人都是已入通玄的高手,西门非龙更是只差一线就可入化神境的中天二品高手,对付一些二三流的江湖草莽,还是小菜一碟。
    后来实在被追杀的烦了,西门非龙一狠心就抓了几个自称是“鱼龙帮”的帮会弟子,一番严刑逼供之后,才从那几个倒霉蛋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冠绝太青的红莲剑宗,在一个多月以前广发武林贴,向太青州所有与红莲剑宗有所渊源的门派帮会求援,让他们帮忙寻找女魔头花鸾姒的线索。
    根据红莲剑宗传来的消息,女魔头花鸾姒很可能有三个同党,并且都是男人,而秦轩、西门非龙、苏辰央和蓝诗怀,刚好也是三男一女的组合,姿容绝美的蓝诗怀穿着打扮更是随意暴露,像极了那传说中魅惑人心的妖女,这才无端招来了许多麻烦。
    秦轩得知情况以后,是欲哭无泪,几人经过一番商讨,最后决定让蓝诗怀女扮男装,为了让她更像男人,秦轩还给蓝诗怀画上了两撇小胡子,看起来颇为滑稽。
    可饶是如此,四人在回武陵郡的途中,仍是遭到了不少的盘问和阻拦,为了不起冲突,西门非龙每次都率先亮出身份。
    那你可能就问了,他西门非龙是怎么个亮身法呀?很简单,就是他背上的那柄赤红大剑。
    此剑名为:赤魂,是西门东楼早年之时,从东玄剑池里亲自拣选了十九柄名剑,将其熔炉再造,历经九九八十一天的千锤百炼,最后还赔上了两条大玄剑宗铸剑师的性命,才得以让这柄“赤魂”问世。
    据说此剑现世之时便猩红如血,并且天生异象,西门东楼早年也是凭借着这把绝世宝剑而冠绝东玄,如今他将这柄剑传给西门非龙,那就可以看出老人对这个孙子的期望有多高。
    若那些拦路的绊脚石有眼无珠没听过这柄赤魂剑,那西门非龙便使出他西门家的成名绝技:离手回魂剑。
    三十步内剑离手,斩尽鬼魂头。
    西门非龙没有轻易斩人头,总会用离着近的大树作为靶子,飞剑出手将其拦腰斩断,树断后剑回手,给那些身在江湖中下层的小鱼小虾们吓得屁滚尿流,秦轩每次都会笑着说一声:好!
    然后就死缠烂打去求龙哥将这手绝活交给自己,想着以后用这招闯荡江湖,那可真是既威风又帅气。
    以气驭剑,现在的秦轩其实也能做到,就如同之前韩刁逸那般,以气机牵引,将背后的鞘中剑自动抽离至手中,但绝对无法像西门非龙这般三十步内随心所欲,且富有极大的杀伤力。
    西门非龙肯定是不愿意将这门技术活教给秦轩的,却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被秦轩逼急了,他就说要教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叫自己一声师父,而且这件事情还不能告诉他爷爷。
    西门非龙原本以为秦轩是不会答应的,因为细算起来,秦轩甚至都比他高出一辈,这也是他唯一看秦轩不爽的原因。
    但是他却低估了秦轩的脸皮,这家伙一口一个师父,叫的那叫一个亲热,有时候还当着苏辰央和蓝诗怀的面儿,给西门非龙端茶倒水,殷勤无比,尽显出了一个徒弟应有姿态。每到这时,都免不了会遭来蓝诗怀的鄙夷眼神。
    看起来孤傲冷漠的西门非龙在过足了当师父的瘾后,还是将这“离手回魂剑”教给了秦轩,在传功之时,却刻意避开蓝诗怀。
    秦轩也学的很快,不过以他目前的功力,只能将剑控制在二十五步以内,比西门非龙足足少了五步,可饶是如此,也让西门非龙震惊不已。
    要知道,他自己在刚练这手剑法的时候,也才只能御剑十步。西门非龙苦笑了一声,似乎明白了爷爷当初为何会放低姿态,强行收秦轩入宗门了。
    三天后,秦轩几人终于赶到了东平县,当他再次见到老爹秦芝冠的时候,并没有预料中的大发雷霆或者是下跪甩巴掌,秦芝冠看着消失了一百多天的儿子,眼眶有些湿润,只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好!”
    天玺城,是太青州数一数二的繁华城市,这里酒楼林立,商贾云集,黑白两道都相安无事,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
    但无论是什么地方,都会有很多寻常人看不见的阴暗面,比如龙爪卫的昭狱。
    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被抓进来,也会有人被抬出去,无论你之前有多么显赫的身份,可一旦进了这里,想出去,就比登天还难。
    但是有一个年轻人,自从被关进昭狱之后,既没有被严刑逼供,也没有被单独审问,就那么一直被关在那间天字号的牢房里。
    更让一些侥幸不死的犯人奇怪的是,这个年轻人进来以后,每天都会有年轻漂亮的女子给他按时送饭,有时是那个黑衣白发的冷艳女子,有时是一个粉红少女,偶尔也会有一个看起来是富家小姐的女子过来送饭,而且还叫他哥哥。
    这就不禁让同在牢房里的人们十分好奇,有许多想蹭吃蹭喝的家伙,总会主动跟这位公子搭几句话,但这位落魄的白衣公子,不是闭目凝神,就是坐在那里发呆,有时候也会起身看着墙壁,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从来不搭理任何人。
    已被关进昭狱四十多天的木临春,这段日子以来,除了每天潜心钻研武学,也会情不自禁想起许许多多的往事,出世丧母、天生病体、亲人白眼、同门相欺……在他出生的地方,除了那个须发灰白有些孤独的已故老人之外,恐怕再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
    一股难以自抑的悲苦竟不自觉涌上心头,使得他双手微微发抖。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在那家小小医馆中的岁月。
    那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貌合神离,没有家族内讧,更没有冷嘲热讽……只有一个整日嬉皮笑脸,将他当作兄弟的紫衣少年郎,还有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却对他无微不至的少女。
    如果每个人都有一段难以忘怀的青春岁月,那这一对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女,就是他的整个青春。
    那个爱穿紫衣的家伙,曾背着病体缠身的他去山林高处俯看风景,带他去清澈的溪流边看他捉鱼,在遇到一些山间猛兽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护在自己身前,在自己吃不下饭的时候,他总会变着法子去做一些他爱吃的菜肴……
    他也曾自暴自弃,想着干脆结束掉自己的生命算了,可那个家伙呢?总是说自己的病可以治好,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那是一段既艰辛又漫长的岁月,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过往……
    木临春嘴角忽然有些些许笑意,原本有些颤抖的双手,也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正在此时,他好像听到了一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木头!”
    木临春猛然抬头,就看到一个依旧穿着一身紫袍的家伙,笑嘻嘻地站在牢房的外面,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提着一壶酒。
    木临春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不过他是一个极其会隐藏情绪的人,下一瞬便恢复如初。
    “真的出来啦?我还想着到时候拉着一大群高手,耀武扬威去雪龙谷要人呢!呵呵……”
    也许,只有在面对这个家伙的时候,他木临春才会很随意地说出一些听起来很荒唐的玩笑话。
    秦轩笑道:“早知道你有这个想法,我就不急着出来了,就在那里等着你,到时候咱们去一趟江湖,哪里不平走哪里,杀出一番名堂来!”
    “还对江湖念念不忘呢,真的那么想当大侠?”木临春白了他一眼。
    秦轩走到牢房的栅栏旁边席地而坐,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摆到两人面前,将一只酒杯递给与他相对而坐的木临春,兄弟二人隔着铁栅栏喝起了酒。
    木临春端着一杯酒,有些无奈道:“没想到我们第二次喝酒会在这种地方……”
    两人轻轻碰了碰杯子,秦轩一口喝干,点头道:“是啊,第一次喝酒是在雪龙谷听雪楼,那时我被玉临风留下了,如今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又被关起来了,你倒是说说,这都是什么事么……”
    木临春当仁不让,将杯中酒喝的一滴不剩,问道:“雪龙谷高手如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对于木临春,秦轩自然不会隐瞒什么,就将蓝诗怀协助自己逃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也大方地承认了两人之间的那层关系。
    木临春听他说完,不禁皱起了眉头,沉默了许久,却仍是没有说什么,又让秦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木头,你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兄弟找到喜欢的姑娘了,你不替兄弟高兴就算了,怎么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总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对劲,你说她是冰山雕王的孙女,那么在雪龙谷中必然身份尊贵,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天蚕坊里去养蚕?而且雪龙谷的女子何其金贵,更何况是又漂亮又尊贵的蓝诗怀?她与你眉来眼去,谷中怎么会没有一个人阻止?你可不是雪龙谷的人。”
    “诶,我说木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她是故意接近我的?她图什么呀?”秦轩有些不以为意,又接着说:“我跟她认识好几个月了,我了解她,你不用疑神疑鬼的。”
    “呵呵,你刚才也说了,她的身份是西门东楼点破的,那为什么在这之前她没跟你说她父亲是谁爷爷是谁?”
    “她父亲和爷爷是谁我又不认识,什么冰山雕王我都没听过,她说这个也没有意义啊,行啦,好不容易喝一顿酒,不说娘们儿了。你还是说说我怎么才能救你出去吧,丫头都告诉我了,说你已经想好办法了。”
    木临春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觉得那个没见过面的蓝诗怀虽有些可疑,但应该也没有对秦轩不利的心思,还是等自己出去以后看到她人了再说。
    木临春向秦轩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会意,立马将耳朵贴在牢房的栅栏上,木临春当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了几句,秦轩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脸色也慢慢变得有些凝重。
    待木临春说完,秦轩低声道:“木头,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此一来,就算你出去了,也会身陷泥沼的,我们还怎么一起去闯荡江湖啊?”
    木临春却道:“龙爪卫又不是江湖门派,所以只有这个办法,这也是最保险的办法。”
    秦轩皱眉问道:“你确定那人真的是?”
    木临春点了点头。
    秦轩有些失神,愣了许久,他仰头喝干了杯中酒,“好,我听你的。”
    接着,兄弟两人就一直浅斟慢酌,期间几乎都是秦轩在诉说着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木临春面带微笑认真听着,直到酒菜见底,秦轩仍是没完没了,最后还是狱卒将他赶了出去。
    秦轩走后,木临春又恢复平时的那种沉默不语,他看着地上的那个空酒壶,用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你想要江湖么,好,那我就给你一座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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