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树横扫的巨汉不闪不避,反而嘿嘿一笑侧过脑袋径直迎向白易行力达千钧的这一腿。
    “铛”的一声仿佛金铁交鸣的巨响后,白易行飘然后飞,稳稳得落在崖畔,那巨汉则是退后两步,若无其事得轻轻摇了摇脑袋。
    白易行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自己足可开碑裂石得倾力一击在这巨汉面前竟浑似挠痒一般,甚至连护体罡气都不开仅凭血肉之躯便轻松挡下!
    巨汉揉了揉脖子,粗犷的五官舒展开来露出一个颇为憨厚的笑容:“小子,真够劲儿!”
    白易行将微微麻痹的右腿后撤,目光越过巨汉肩头望向他身后以一个古怪阵型团团围坐的几人。
    除了睚眦和嘲风两个熟面孔以外,还有六个身披锦衣,须发皆白的天罡神君,几人或是腰间或是指尖都缠着几圈光华流转的纤细丝线,被那条古怪丝线连作一体。
    “白小子,几日不见进境神速嘛?是黄巢老贼传给你什么神功秘法了,还是五通匹夫帮你治好了痼疾?”巨汉将高逾六丈的粗壮树干往身边随手一杵,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便如牛油豆腐一般被树干戳出一个深坑。
    白易行看得眼皮一跳,沉声应道:“托霸下神将的福,神功秘法没学到,经脉顽疾倒是已经痊可!”
    霸下嘴角裂开,一张嘴就是带了股浓重粤地口音的中原官话:“如此甚好!如果你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病痨鬼的模样,我还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下得了狠手!”
    说罢右手青筋暴起,五根手指青光一闪,便如利刃一般深深插入树干。
    霸下嘴角抿起,森然一笑:“白小子,看招!”
    话音未落,南峰山顶狂风暴起,霸下单手荡起枝叶繁茂如一柄硕大芭蕉扇的粗壮树干朝着白易行横扫而来。
    狂风扑面,数不清的大小碎石被罡气所卷,呜鸣呼啸着破空而至,激撞在白易行自行绽开的护体罡气上,发出噼里啪啦,雨打芭蕉般的不绝脆响。
    白易行心念急转,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便已经划过无数种应对之策,但稍加推演便无奈发现,即便自己已经初窥“以巧破势”的大道门径,但在这纯粹一力降十会的招式面前,再精妙的招式也都变成了毫无作用的花拳绣腿……为今之计,只有依仗身法避免与他正面相抗,再伺机观察他招式转换间的破绽予以反击。
    主意既定,白易行强捺心头焦躁,深吸一口气,脚尖真力透出,身形便如一面临风纸鸢,飘摇直上,避开那一记迅猛横扫。
    霸下哈哈大笑:“我倒要看你还能躲过几时?”陡然一声大喝,真力透入树干,原本柔韧翠绿的枝叶在一阵嗤嗤响声中纷纷脱落,化作漫天飞镖向白易行激射而去。
    白易行身在半空无处可躲,只得毕集真气于掌心将飞镖一一拍落,气沉丹田重新落在崖畔。
    霸下并不趁势追击,反而是十分“好心”得等白易行理顺了真气后,才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原官话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玩什么四两破千斤,只有硬碰硬才是真得爽快!”
    说罢,右臂一抖,粗逾数尺的断树竟是被他挽出一个漂亮的棍花,如毒龙出洞般向白易行胸口戳来。
    白易行无奈偏头让过棍尖,双肩如担日月,展开双臂贴地直行,瞬间抢上数步,与霸下隔着数尺之远便连拍数掌,向其空门大开的胸腹击去。
    掌力如浪潮叠涌,奔流而至,霸下却浑不在意,任由白易行掌力袭身,右臂拖动树干骤然下压。
    白易行只觉肩头如坠千钧,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痛哼,左手气浪滚滚拍向空处,身形随即向右爆射而出。
    “嘭”的一声烟尘四溅,白易行身在半空,心有余悸得看着身后那道被霸下一棍劈出的恐怖深壑,冷汗沿着赤裸的后背涔涔而下。
    霸下大笑着抢步跟上,单手抡起断木连续两招凤点头,罡气爆绽瞬间笼罩白易行胸腹数处大穴。
    白易行胸口如堵,就连真气运转也滞涩起来,匆忙中只来得及拍出两掌化开第一道罡气,再想导引真气时,胸口已经被棍头点中,剧痛之中浑身气血瞬间涌上眼前,白易行当空吐出一口鲜血,如断线风筝般跌下悬崖。
    “嘿!”霸下连抢数步走上崖畔,探头向下望去,只见飞云断续,罡风呼啸,哪还有白易行的影子?
    瞅了一会儿,霸下直看得头晕眼花,叹口气转头道:“掉下去了嘿,八成得摔的渣都不剩!”
    睚眦双手结印端坐在一块巨石之上,面前倒插着一柄精光吞吐的锋利匕首,皱着眉头道:“你这夯货,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你把这小子打伤可以,打残不行!你倒好,直接打死算数!”
    霸下挠着头皮憨厚一笑,嘿然道:“我这不是一时没留住力么?”
    睚眦摇头道:“罢了,死了便死了吧,反正本来就是抓那个黄毛丫头时可有可无的一个添头儿。”
    一旁嘲风掌心青光流离,源源涌入缠在右手指尖的纤细丝线中。他看了一眼犹然撅着屁股探头探脑向崖外窥望的霸下,不耐道:“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回来缠上情丝!不知道自己是九曜星阵的主星么,缺了你,这禳星大阵的威力便要大打折扣?解决一个刚入小真人境的毛头小子都耽误了这么久,阴姬那边这会儿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霸下神色一凛,扭头回望,果见在白羽茗与正慈两人合力之下,青铜巨鼎光芒稍黯正缓缓向上升起。
    他一拍屁股,匆忙转身大踏步向星阵西侧空位跑去,嘴里喃喃道:“这就来,这就来!”
    待霸下坐好,嘲风长吸口气,大喝道:“主星归位!起阵~”
    其余众人随之附和道:“起阵!”
    罡风忽起,九人身下的地面漾起层层波光,只是一瞬间,南峰山顶便被绚烂如彩虹的滚滚气光映照得刺眼炫目,紧接着一道虹光从阵心暴起,风驰电掣般笔直掠向遥在山谷之中的青州鼎!
    “嗡”!甫被虹光触及,青州鼎便如洪钟大吕般发出一阵嗡鸣,鼎外青光先是微微收敛,接着蓬然怒放。
    山谷中传来正慈的闷哼,那个法天象地的巨大罗汉金身随即躬身下沉。
    白羽茗清叱一声,剑光汹涌直上顶住鼎壁,略显惶急道:“老贼秃?!”
    天地间响起一声悠长叹息,正慈缓缓道:“老衲不要紧,白仙子……你还是抽空关心一下五通老乌龟吧,他都快被人砍成血葫芦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明明是本座快要把两个小王八蛋就地正法了!羽茗,你专心帮老秃驴,我这边游刃有余得很!”
    正慈摇头道:“人老就要服老,你看你,好好的一身衣服都被人劈成碎布条了还要嘴硬,这又是何苦呢?”说罢,转头对白羽茗道,“白仙子你听我的,去帮他吧!”
    五通先生破口大骂:“本座明明是打得兴起,自行撕裂上衣,老秃驴休要给我泼脏水!”顿了顿又道,“羽茗,你放心大胆得帮老秃驴顶住青州鼎,我马上就把这俩小王八蛋生撕了!”
    阴姬冷冷一笑,阴沉道:“死到临头还要胡吹大气,不要急,再过片刻我便将你们一一镇杀在我的神鼎之下!”
    南峰之上,睚眦勾起嘴角摇头道:“说实话,依着我的性子还真舍不得就这么杀了这几个活宝,平日里闲着没事光是听听他们吵架斗嘴就足够消磨时间了。”
    嘲风瞑目冷峻道:“老三不要分心!饕餮老大不在,我们这个星阵本就残缺不全,目前虽然稳占上风,但那三个人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一着不慎可能就要满局皆输!”顿了顿又语重心长道:“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啊!”
    睚眦咧嘴笑道:“正慈和白羽茗被青州鼎死死压着!王文卿与林灵噩又把五通给缠住了,唯一一个能抽空腾出手来搅局的那个白小子还被老四给打下山崖,能留下个全须全影的尸首都算不错了!”
    他嘴角牵得更高,露出晶莹锐利似一柄森寒匕首的虎牙:“还能有什么变数?那个不知道被白羽茗送到哪儿去的黄毛丫头么?”
    “谁说我能留下个全尸就不错了?!”
    睚眦眉头一紧,应声扭头望向崖畔。
    一只血迹淋漓的手掌搭在崖畔,接着一个头顶短发被鲜血黏连成一绺一缕的脑袋探了出来。
    白易行双手用力一撑,爬上悬崖,在众人略带惊讶骇异的眼神中伸手抹去脸色血污,露出一双精芒四射的眸子和眉心那道蜿蜒如灵蛇,如血管般轻轻跳动的诡异金线。
    他微微气喘着拍了拍伤痕累累的赤裸*胸膛上被鲜血粘住的细碎沙砾。
    抬起右手指着目瞪口呆的霸下,手指微屈轻轻勾了勾,“再来!”
    霸下粗犷的眉宇间缓缓爬上一抹阴森杀意,他轻轻解开无名指尖缠绕得情丝,扭头对睚眦道:“老三,这次我要把他活活打死,行不行?”
    睚眦眼角细纹密布,嘴角高高牵起,笑容看起来诡异又阴森,他冲着霸下轻轻点头,却扭过脸对着白易行道:“打死算我的。”
    青光爆绽,被随手丢到一边的断木呼啸着自行飞入霸下手中,与此同时,霸下庞大的身躯瞬间化成一道炽烈青光向白易行疾撞而去。
    这一击,他要将白易行生生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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