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常人,经脉逆冲或还有救,偏偏白小子痼疾初愈,经脉仍如初生春苗般孱弱不堪……”五通先生声音越来越低,话虽并未说完但言下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
    一时间天地寂静,众人表情各异。
    正慈与白羽茗一个扭头看着五通先生,一个抬头望向被睚眦勒在臂弯的白易行,神色是一样得困惑不解。
    王文卿眉峰蹙起,脸上神情懊恼与快意相互交杂,十分古怪。
    林灵噩则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得疏懒模样,被额前碎发微微遮掩的一双眸子却飞速转动,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半晌,半空中蓦然响起一阵阴森嘶哑好似夜鸮的低笑。
    众人纷纷抬头循声望向睚眦。
    睚眦将短匕从白易行颈旁挪开,冲着五通先生笑道:“好一个足不出门,尽知其事的五通先生,仅凭一点气机感应和顺情推理就能把大致过程猜个八九不离十。”一面说,一面收敛气机缓缓落地。
    睚眦嘴角上扬,低头扫了一眼早就已经气息全无的白易行,十分可惜得叹了口气,然后松开右臂任由其从胸前滑落。
    “嘭”的一声沉闷轻响,白易行坠入花丛,脸面埋入污泥。
    眼见白易行瘫软在地一动不动,念力探扫再三也察觉不出半分生机,正慈黯然摇头,竖起手掌轻声颂起《往生咒》。
    白羽茗俏脸上血色渐去,原本还带有几分怀疑的神情也慢慢冰冷下来。
    突然,如平地响春雷一般,白羽茗怒喝一声骈指下劈,原本悬停在阴姬面前不到半尺的纯阳剑罡随之微微一颤,接着便气焰怒涨,尖声呼啸着劈磔而下。
    几乎在白羽茗怒喝得同时,数道绚烂气光从四面八方飞速撞来!
    铛铛铛”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气浪纷飞掀起一阵摧城狂风,众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闷哼,后退数步。
    烟尘散去,只见一柄短匕架在颤鸣不已的纯阳剑下,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锋锐无匹的剑锋挡在了阴姬颈前不到一寸处。
    阴姬杏眼圆睁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剑尖,身体不受控制得轻轻颤抖,一道殷红血迹从眉心缓缓流下。
    白羽茗脸色惨白,扭头瞪视正慈与五通怒吼道:“为什么拦我?”
    五通怔立不语,正慈欲言又止。
    睚眦喉结滑动,生生咽下喉头腥甜,嗓音更加喑哑:“白羽茗,你可想清楚了!只要你这一剑斩下,咱们这梁子可就彻底结下再无回寰余地了!”
    白羽茗脑海中不断闪过浣儿听闻白易行死讯时可能会出现的种种画面,心头如被利刃寸寸切割,她双目泪花莹然,咬牙切齿道:“不仅是今天这个梁子我结定了!从今往后,我遍寻天下也要把你们江南十二宫每一个人都寸磔而死!哪怕是你们躲进深山老林,烟瘴虫谷,也休想逃过!”
    说着,她指尖真气蓬舞便又要遥控纯阳剑怒斩而下。
    “说得好!”睚眦狞笑着竖起大拇指,接着一脚挑起脚边白易行的尸体提在手中,大声道:“只要你这一剑劈下,我立马就把这小子开膛破肚,挖出那颗价值连城的天元道心。我倒要看看没了天元道心镇伏,还没来得及消散的华山百里山水灵气和玄武精气到底能在这风铃谷里掀起多大的风浪,而我们这些人能不能有一个活着走出去!”
    说罢,睚眦微微稳住剧烈起伏的胸膛,双眼眸光爆闪,满是歇斯底里得疯狂:“而除此之外,白仙子,你为什么不好奇北斗九星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去哪儿了呢?”
    白羽茗微微一愣,神色间突然满是不敢相信得惊恐与愤怒:“你敢?!”
    睚眦仰头大笑道:“怪也只怪你那把纯阳剑鞘剑气太浓,又太过扎眼,实在是让人想发现不了都难!”
    远处山坳中几道身形分花拂柳而来,为首两人正是身披一件破旧道袍的嘲风与雄壮如熊得霸下。
    白羽茗双手微微发抖,目不转睛得死死盯着分别被提在手中的物事。
    嘲风手中倒提着一柄通体乌黑的玄铁剑鞘。
    霸下单手挟着一个人事不省的粉衫少女。
    两人走到睚眦身侧站定,剩下六个天罡神君则在三人身后一字排开,静立不语。
    睚眦裂开嘴角,阴鸷笑道:“现在这一剑你还砍不砍得下去?”
    白羽茗神情恍惚得望着他,双股战战几欲跌倒,想要张口说话却又偏偏喉咙窒堵,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五通先生叹息一声,声音低沉喑哑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他缓缓抬起头,眼角眉间不知何时竟已布满细纹,竟是转眼间便好似苍老了几十岁,“你们交出白小子的尸体和浣儿,我们放了阴姬,青州鼎也原样奉还。”
    睚眦嘿然道:“可惜啊,我现在改主意了。”顿了顿,缓缓道,“这笔买卖现在不能这么做了,我要加价!!”
    五通先生还未发话,一旁得正慈瞠目怒道:“睚眦,你不要得寸进尺!”
    睚眦微微一笑道:“老和尚这么着急出头,可是已经知道了我要加个什么价啊?”
    正慈眉间阴云密布,胸口急剧起伏,竟是极为少见的动了真怒。
    五通先生摇头道:“睚眦,你刚刚还说做买卖就要讲究一个童叟无欺,价格公道,现在出尔反尔,临时加价也不觉打脸么?”
    睚眦嗤笑道:“情势在人手时,自然要童叟无欺,现在情势在我手,当然就要依着我的规矩。”
    五通先生强忍怒气,沉声道:“楚王印可以给你,老秃驴那串百宝念珠你最好是想也别想!”
    睚眦摊手道:“那就是没得谈咯?”
    五通戟指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睚眦你不要欺人太甚!”
    睚眦嘿嘿一笑,指着另一侧的王文卿与林灵噩道:“做买卖最讲究一个合作共赢,两位仙师为了我们出生入死,不给点儿像样的彩头也说不过去,五通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五通先生怒气上冲,长须飘动,突然怒声道:“好,那我就再退一步,除了刚刚说定的物事以外,我越俎代庖将纯阳剑鞘送给林灵噩温养电剑,再送王文卿一套清凉山紫府宗的《雷部玉书》。”
    说着竖起两指在胸前一划,一本灵气四溢的玉册秘籍便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睚眦余光扫过神色炙热的王林二人,幽深的眸底隐藏起一股意味难明的笑意,他故作可惜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吃点儿亏,勉为其难得答应下来吧。”
    说着扭过身子向身畔嘲风与霸下点头示意,这边厢五通先生刚刚将《雷部玉书》平平推射向王文卿,嘲风已经面无表情的将纯阳剑鞘抛给了林灵噩,霸下则冲着高声招呼道:“白羽茗,接好你家丫头!”将浣儿扔了过来。
    正慈右手摊开,一股祥和真气在半空中便将仍在甜睡的浣儿稳稳托住,缓缓飞进白羽茗怀里。
    白羽茗单手接住浣儿,第一时间便念力如织扫遍其全身,确认无恙之后才心下稍安,接着转头望向站在一旁面色深沉的五通先生。
    五通先生右手一招,炫光闪处青州鼎冉冉升起,化作一枚青翠碧绿的可爱小鼎飞入五通先生掌心。
    睚眦眯起眼角,嘿然笑道:“是你先交出阴姬和青州鼎,还是我先把这小子扔给你,亦或是两边同时放手?”
    五通先生摇头道:“不必麻烦,两边一起出手便是。”说罢指尖轻摇,青州鼎便朝着睚眦平飞而去,同时迎上白羽茗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白羽茗抿起嘴角,看了一眼被睚眦如同玩物一般随随便便拎在手中的白易行,银牙咬碎,怒哼一声,纯阳剑尖鸣一声罡气倏然消散。
    阴姬长呼出一口气,一直勉强提在胸口不敢稍坠的真气迸散炸散,整个人脱力一般委顿在地。
    “哈哈哈,五通先生果然大气!”睚眦哈哈大笑,一把扯下垂在白易行腰间楚王印,朗声道:“给你!”
    正慈抢上几步,刚想故技重施用真气将其托起,突然斜刺里狂飙而来一股霸烈难当的真气直撞腰肋!
    正慈大骇,仓促间不及回转,只能一掌下压稍阻其势,真气瞬间在体内流转一个周天涌上胸腹,准备以金身罗汉之躯硬扛一击。
    但那真气却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就在堪堪与正慈身躯相撞的瞬间突然拐弯,灵巧无比得与其擦身而过,凶猛*撞向正慈身后毫无防备的白羽茗!
    “贼子敢尔!”
    五通先生目眦欲裂,双掌之间炫光怒舞向着那道诡异真气疾抓而去。
    但此时出手已然为时已晚,真气势如破竹得破开白羽茗心生警兆匆忙绽开的护体真气,嘭的一声结结实实印在其背心!
    “噗”白羽茗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娇躯被那股突如其来得掌力牵带着立仆倒地。
    奇变突生,众人纷纷呆立当场。
    五通先生飞步抢到白羽茗身边伸手把住其手腕,一边查探伤势,一边度入真气逼出内腑淤血。
    匆匆一探,五通先生心头又惊又痛,经此一击,白羽茗奇经八脉断了小半,五脏六腑也各有损伤,虽然伤势并不致命,但没有个一年半载休想恢复元气。
    五通先生怒发如狂,声如炸雷张口怒喝道:“是谁?!”
    “是我!”
    洗心壁前结界轰然崩碎,一个身材瘦削的布衣老者从中缓缓走出。
    饕餮双目血红,满布皱纹得脸颊收紧成狰狞得一团,他冷冷凝视着五通先生怀中的白羽茗,神情阴森得好似一头择人而噬得地狱饿兽。
    “不管你们的买卖怎么做,白羽茗的命,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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