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明月之后轮到了张东来。
    面对林重的注视,张东来显得有些局促。
    和左擎苍、澹台明月、裴弘不同,天地玄黄四大巡察院里面,张东来是前任盟主杜怀真时代留下的“遗老”,并非林重亲自招募。
    而这,也正是他忐忑不安的原因。
    他总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哪天被林重给换掉。
    “根据盟主指示,我们玄字巡察院负责调查天龙派。”
    张东来悄悄吞了口唾沫,强忍紧张感,努力用平稳的声调道:“天龙派总部位于北部行省龙骧市,旗下武馆八百多家,广泛分布于整个北部行省,在当地拥有崇高地位,平明百姓皆以把子女送进天龙派为荣。”
    “掌门萧狮潼死后,天龙派目前仅剩下三位丹劲大宗师,分别是副掌门季横秋、传功堂首座殷长庚、现任大师兄王穆。”
    “不过,据可靠消息,在天龙派祖庭还有两位老牌大宗师坐镇。”
    “他们都是百余年前横行天下的超级强者,奠定了天龙派的地位,只因年事已高,所以常年闭关潜修,极少公开露面。”
    “之前福溪镇一战,虽然天龙派损失了许多精锐弟子,但是化劲层次的中坚力量仍旧保持完好,唯独萧狮潼的死,给天龙派造成无法弥补的惨痛损失,他们对陈寒洲恨得咬牙切齿,龙骧市几乎全城缟素......”
    张东来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他汇报所用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左擎苍和澹台明月,可谓巨细无遗。
    同时他所提供的信息,也远比前面两人更加周详,更加全面。
    虽然有些啰嗦,但总体而言瑕不掩瑜。
    “辛苦了。”
    林重朝张东来点点头,微笑道:“做得不错。”
    张东来受宠若惊,又觉得扬眉吐气。
    坐在张东来后面的玄字巡察院干部们同样如此。
    毕竟当天字巡察院院主左擎苍、地字巡察院院主澹台明月汇报的时候,盟主始终只是默默听着,一句话都没说。
    “多谢您的夸奖,属下只是尽量做好分内事而已!”
    张东来拱手一礼,嗓音洪亮。
    “坐吧。”
    “是!”
    张东来喜滋滋地坐下,原本有些弯曲的腰杆再次挺得笔直,目光隐晦地扫过左擎苍、澹台明月的脸庞。
    左擎苍嗤笑一声。
    澹台明月则根本没察觉到张东来的视线。
    接下来,裴弘、徐烽、梁钰、刘御等人相继起身发言。
    他们各自调查了东华派、曜日宗、如意门和宝林派,由于百鬼门被武盟除名,阴阳宗沦为真武门附庸,广寒派属于己方,故都不在调查之列。
    听完汇报后,林重对隐世门派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隐世门派的厉害之处,在于其深不可测的底蕴,层出不穷的高手,以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积累,他们已然成长为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把命运和武术界牢牢绑在一起。
    可偏偏他们对武术界毫无贡献。
    他们吸着武术界的血液茁壮成长,却从未想过报答。
    林重要改变的就是这个现状。
    然而改革谈何容易。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既得利益者的反扑,永远是凶狠而迅速的。
    林重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调查的过程中,各位有何感想?”
    林重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会议桌上,面无表情地问道。
    “改革势在必行!”
    左擎苍率先开口,又是老调重弹,林重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隐世门派地位太高,权力太大,若不加以限制削弱,东部行省之乱还会发生第二次!”
    “为了避免重蹈福溪镇的覆辙,属下建议,立即制定对策,以武盟的名义,惩罚真武门、天龙派、曜日宗、宝林派、阴阳宗,还武术界一个朗朗乾坤!”
    众人纷纷侧目而视。
    作为天字巡察院院主,左擎苍向来旗帜鲜明,是武盟内部最坚定、最强硬的改革派。
    正因如此,他才收获了一批拥趸,并得到徐烽、裴弘的支持。
    “禀盟主,属下认为,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宜操之过急,更应徐徐图之。”
    澹台明月沉声道:“属下并不反对改革武术界,只是,隐世门派树大根深,想要削弱他们绝非易事,反而可能引发反弹,给武术界带来更大的灾祸。”
    随着左擎苍与澹台明月相继发表意见,张东来也不甘落后:“盟主,属下在北部行省调查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普通武馆太苦了。”
    “您知道吗?如果想在北部行省开武馆,哪怕已经在武盟备过案也没用,还必须向天龙派申请,并提交一大笔费用,那些费用的名目五花八门,有保护费、场地费、人头费、管理费等等!”
    “不交也可以,第二天就会有人上门踢馆,一直踢到你开不下去!”
    “属下也是底层武者出身,运气好进入武盟,但是其他人没属下这么幸运,为了争抢有限的资源,很多年轻时认识的朋友死于非命!”
    “属下希望,能够改变底层武者的现状,让他们过得好一点,让他们的境遇能够更加公平一点!”
    一开始,张东来尚有演戏的成分,可说着说着,变得真情流露。
    众人安静聆听,对这位玄字巡察院院主大为改观。
    裴弘更是心有同感,频频点头。
    鲜为人知的是,在参加武盟公招大会前,裴弘曾经拥有一家武馆。
    化劲宗师已有开宗立派的资格,为了将武馆发扬光大,裴弘倾注了许多鲜血,甚至因此耽误了修行。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武馆始终不见起色。
    辛勤培养的弟子不告而别,花费重金招募的教头陆续辞职,不断有人上门踢馆,房东将租金涨了三倍......
    最终,裴弘心力交瘁,只得将武馆关闭,自此熄灭开宗立派的心思。
    很久以后裴弘才知道,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仅仅是因为某个隐世门派嫌他不懂规矩,要把他赶走。
    堂堂化劲巅峰的强者尚且会遭遇不公平对待,寻常武者生存之艰难,可想而知。
    “张院主,造成这种不公平的原因,就是隐世门派的强取豪夺,贪婪无度!”
    左擎苍猛地拍桌而起,厉声道:“如果我们不压制他们的嚣张气焰,不让他们付出代价,武术界就永无公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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