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严重吗?”
    “你锦衣玉食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啊?”贾赦一见贾政那漫步尽心模样,就愈发来气,感觉看到了从前败家的自己,恨不得捏拳揍一顿,咆哮着教育人道:“没有士兵的拥护,咱爹怎么当将军啊?就算他再有将帅之能,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贾家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那的观世音菩萨,这些亲卫都是当年祖父,父亲部下最最嫡亲的人马啊!是他们护着父祖杀出一条将军路,就算如今解甲归田了,老了再也拿不起枪,甚至缺胳膊少腿再也上不了战场,那也是我贾家富贵的基石,懂吗?贾家再没钱,削减他们的年礼,那是在打自己的脸!”
    贾政一怔,愕然的看向面目怒容的贾赦,下意识喃喃了一句:“你真是贾赦?”
    “哼!”贾赦昂了昂脖子。他听完自己的一席话后,都被自己这思想认识给深深的折服了。
    他现在怎么会那么懂礼义廉耻啦?!
    啧啧,古人不欺他,这人呐,果然近朱者赤!自打他鬼使神差的因揭发周君策这个小人帮了司徒晨一把后,感觉每天都在接受“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高尚情操洗礼。
    “所以,这件事必须查!彻查!”贾赦拍着桌案大叫着:“去把管家给我叫过来,把从前的礼单也拿过来!对了,先派人重新去采购一批实惠又厚重的礼物来给他们送去!人家里远点的,就给我快马加鞭送!!!”
    “大少爷,这事恐怕要先禀告一声太太再下决定吧?”许账房听了神色带着丝不耐。如今都十二月二十一了,马上就小年了,祭灶、扫尘、迎门神,祭祖……习俗种种,都忙的人仰马翻。谁愿意喜庆日子因纨绔子的一句话,愈发忙得跟陀螺一般来回转?
    “父亲说了贾家由我当家做主!”贾赦泛着凶光狠扫了眼许账房,“看来,大老爷我得新官上任烧把火!”
    瞧着贾赦撩袖子,打算重操旧业带头打架的模样,贾政不由冒出一层冷汗,连忙扯了扯贾赦的袖子,声音带着丝急切,小声说道:“大哥,许账房这话说的没错。我们初管事,总有许多疏漏之处,许账房一向得太太信任,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礼单总不会有错。就算我们添补一二,若是禀告了太太,也是无妨的。况且,临近年关事多繁杂,贾家先前又因周家之事被人攻讦过,如今能少一事便少一事。总归,贾家颜面最重要!”
    “面子能当饭吃吗?”贾赦才不愿意说自己先前也考虑过贾家颜面,才没一拿到鸡毛就当令箭,而是给了十来天的缓冲期。可是这压根没人当他是一回事!况且,不趁着眼下事情还尚可控制放在台面上解决掉,难不成还要捂烂它?
    “做人总不能讳疾忌医!来人,去把账房还府里大小管事全部给我叫过来!账册礼单之类的也全部拿过来!”
    随着贾赦的吩咐,由暗卫装成的小厮便身形飘动,按着贾赦的吩咐去请相关人员到场,与此同时隐匿在暗中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人,小队队长暗亥飘然离开回皇宫找贾代善。他们也算与贾赦相处过一段时间了,就怕人如殿下所言“帅不过三秒”,最后还是要靠爹撑场子。
    暗卫的心意贾赦没收到,贾代善闻言后却是对自家儿子十分放心:“我相信他。”
    “哦?”在批阅奏折的武帝闻言眉头一挑,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当初为了不跟温水煮青蛙一般,都能折腾进天牢。”想起自己当初焦急闯牢进牢房,见到原本娇养的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脚踹着猥琐囚犯,神色坚毅的模样,贾代善笑笑:“我不能护他一辈子。现在该是他展翅翱翔的时候。”
    武帝十分善意的提醒:“翅膀硬了就揪不回来了。”像老大那个孽子,能耐大了,连他复太子之位的诏书都能撕毁掉。
    周君策案件因为他们准备充足,如今涉案人员基本都揪出来砍掉了。他就想解除东宫的圈禁,把矛头对向后宫,也一鼓作气的把暗藏的魑魅魍魉抓出来,而后下个罪己诏,自己退居当太上皇的。毕竟,也不能老贾一个人牺牲,他也得有些表示。
    结果老大那个孽子死活不肯,留着东宫里的眼线不让动,自己直接离家出走,窝十三王府里去了。
    “没事,那就织张网抓回来。”
    武帝:“……”
    “再不行,就先斩后奏。”
    武帝:“……”
    暗亥:“……”
    左右瞧了又瞧,感觉自己有些多余的暗亥默默隐匿了身形,黯然飘走,打算回府帮贾赦一把。至少他们还算能打,能以一挡百。
    待回了府,暗卫自己竟然乌鸦嘴灵验了,院子里乌压压一片人哭天抢地,贾赦正领头挥舞跟木棍打许账房。
    “回来了?”化作护卫的暗卫挥挥手,道:“快来帮忙塞抹布吧。啧啧,打死了多简单,偏偏要选这最麻烦的,要揉抹布弯腰塞嘴巴,好几个动作。”
    暗亥:“……”
    暗亥视线默默转向在立在一侧打累正喘息的贾赦。
    贾赦目光狠厉着:“你以为我会给你们机会找太太,我哈哈哈哈哈!我才不跟她对上呢。老子既然敢动手,就做好让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准备!”
    “你……你这是不孝啊!”贾政颤着音道。
    “你才不孝呢!”贾赦理直气壮拉过贾政,把木棍往人怀里一塞:“太太都被这帮犯上作乱的奴才气出羊癫疯来了,我们兄弟两一起整顿奴才为母报仇呢!”
    第69章 贾母昏倒
    “报……报报仇?”贾政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结巴什么啊?”贾赦不爽,负手而立,手指着先前硬塞贾政怀里的木棍,点点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懂吗?爹说你多少遍了啊,读书做人不能太迂腐?况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是你说了吗?要为贾家的名声考虑,既然如此,我想太太很乐意生病一段时间的!”言下之意,今日铁定要整顿家奴一番。抬出贾史氏也没用,贾家的家主乃贾代善!
    贾政沉默。这半年来父亲忙于公务,但总会抽出一段时间来教导他为人处世之道。他能压住心中的嫉恨,换个乐观的思维来安慰自己贾赦获得的一切,也是源于父亲苦口婆心的教诲以及……他毕竟饱读四书五经,嫡长子继承制是深深烙印在圣人言论中的,他从前不想那些长幼有序的言论动摇自己的野心,对待书本有几分矛盾与抵触,囫囵吞枣般只流于表面。现被压着从头学习,又换种心态,只觉豁然开朗,愈发觉得日后能封侯拜相,到时候……哎……到时候再跟太太请罪吧。
    眼下就先委屈太太一会。身为贾氏子孙,贾家颜面毕竟重要。况且,看贾赦这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有指挥的这些仆从,个个训练有素,隐隐带着煞气,定然是父亲的亲信!
    这般一想,贾政抱着木棍默默的往后一移,点点头:“既然大哥已有决断,便按着你的意思办吧。”
    贾赦哼一声,若非打着坑贾政,等会让他去面对生气的太太主意,他才不会这般好声好气的跟人解释呢!
    不过听起来这人话里怎么透着股无奈,跟他爹一个调调呢?
    贾赦眉头蹙了一蹙,狐疑的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瞧了瞧贾政,刚想细致入微,不放过任何一丝神情的观察一分,就听得旁边“咳咳咳”声起,暗卫在提示他正事要紧。
    “你们也别觉得大爷我大过年的给你们找不痛快!偶尔捞一点就算了,可是你们捞过界了。”贾赦指指满院从各管事房里搜出来的脏物,以及司徒晨友情赠送的府里各人的罪证,面无表情道:“让人签字画押,把罪证在贾府内部朝仆从公布,剩下的暗亥你跟你主子联系一下,全部毒哑了发留着手脚筋,稍稍废物利用一下还是直接剁了。”
    众人顿时毫无血色,被捆绑的几个管事与婆子又被点穴又被堵嘴,压根无法表达内心的悲愤。
    此时的贾家内部虽然偶尔有奴才贪财一些,但远远还没有向上辈子那般,两只富贵眼。所以剩下的管事面上皆是惶然畏惧之色。
    “害怕了?”贾赦呵呵一笑:“你们也别想着爷学着什么御人套路,安抚一下你们还给点奖励的。在其位谋其政,爷对你们小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别想其他有的没的。若是不愿,我倒是可以开恩,给你们卖身契,自此去当个良民,恩?”
    管事们闻言,齐齐看着正居高临下目光逡巡着院内众人的贾赦,心里顿时一凛,那原本略显稚嫩,让人忽略内质,只觉得惊艳的草包脸上竟不知不觉满是冷硬之气,再兼那漫不经心的间言语透着的贵气,隐隐的一身气质竟肖似起老太爷来。
    所有人背后都吓出一声冷汗,脑海不由浮现出想当年,想当年大少爷养在老太爷膝下,老太爷带着人三岁就逛军营,甚至教过他如何杀人快很准!
    忽略了贾赦贾三天的诨号,众人心中饶是希冀贾史氏前来,一开口却是夸赞贾赦有理,以及能在贾府伺候,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能混到管事的他们都懂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眼下贾家权势正胜,他们走出去比在京中的七品官更有面子。
    见人都臣服了,贾赦也不管人内心怎么想,反正他有司徒晨。一个担心自家皇帝爹在贾家受委屈了,把贾家所有人底细都摸个一清二楚,知晓人什么时候尿过床说梦话的精明姻亲兄弟在,他有啥好担心的。
    眼下贾家最大的秘密就是家主断袖了,至于贾家政敌好友未来仕途规划什么的,这些早已是昨日黄花。
    “老二,你跟着学一些。”贾赦拍拍肩鼓励道:“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身为嫡子,想当家主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现在多学着点啊,接下来的事情就教给你了。我刚才气狠了手打酸了现在困了要休息去了。”
    贾政木然的看着贾赦伸着懒腰回房休息的身影,又扫眼院中井然有序忙开的护卫,再瞧瞧同样有些呆愣的管事,最后垂眸望望自己怀里的木棍,脚步下意识的迈去了贾史氏的院子。
    彼时,贾史氏刚接到消息,气的直接摔了茶盏,也没管先前抱在怀里亲香的贾敏,怒吼着:“为何现在才来禀告?政儿绝对不会如此忤逆!”
    贾敏小脸一白,但无愧“敏”字,惊讶不过一瞬,眼珠儿转了转,马上扬起笑脸,轻轻拍着贾史氏手,贴心道:“母亲快别生气,您先前不是就说了嘛,大哥是惯爱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这番不顾国公门楣,粗鲁行事的,待父亲知晓,定是生气的。所以他才会拉着二哥一块儿行事,就想分担祸事几分。您也知晓,二哥最是兄友弟恭又孝顺不过的。”
    听到贾敏的话,贾史氏乍一听自己最为看重的孩子跟老大那个孽子混在一块脑中一闪而过的背叛绝望之色稍稍平息了几分。满是怜爱的抚着贾敏的脸,瞧着人满是信任的眼神,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得意之色,柔声着:“为娘的乖女儿啊!”
    她这半年虽与贾代善聚少离多,知晓人是为了处理周君策案子,但许是女人天生敏感。她发觉自从老大落水后,这贾代善不说若有若无的疏远她,连从前考问政儿四书五经的功课都变成一些手足情深,讲些宗法继承的规矩制度,引得政儿私下时常迷惑,常常反问“以贤夺位”有错?
    幸亏老大不成器还有那老虔婆的实打实的偏心让她有借口安抚政儿一二。
    所以今日听闻政儿跟那个孽子在一起整顿家奴,她才一时惶然无措。不过……
    低眸瞧了眼依偎在身旁的女儿,贾史氏亲昵的把人抱怀里,眉头一舒,暗道:一时魔怔了。敏儿不过六岁都向着她,更何况一手养大,早已知事的政儿呢!
    孩子只有自己养大的才会向着自己,才会贴心!
    怒火虽然平息了一部分,但贾史氏对于后院消息的失控还有贾政的“被逼堕落”很不解,牵着贾敏,一边走,一边喝着:“你也跟为娘去看看眼,看看家主大少爷的威风?!今日敢欺母,来日是不是连嫡亲的妹妹都不放在眼里,随随便便便许了出去!”
    “啊?”贾敏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巧准备来向贾史氏解释一二的贾政闻言面上多了几分愁容,急急道:“太太息怒,还望容儿子细细分说几句。”
    他转了几分思绪,又见贾赦当他撕破了脸皮,说话直白不留情分的,却也有几分理在,感觉这样也不错。他有祖母偏疼,他有太太偏爱,剩下的全凭自己的能耐,而且就贾赦那花瓶模样,怎么可能追赶上他这个秀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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