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她好险气断背了,就算一睁眼政儿跪地各种忧心,也缓解不了她心中的怒气。
    她各种苦口婆心好说歹说被人一句“太太你难道不信任儿子有实力给你争个诰命回来吗?”给气的到昂,有心晾人几天,让其明白一离开她这个当家太太的宠爱,区区嫡次子其实算不得什么,出门更是寸步难行。最为简单的,公中少爷的月银一共二十两,按着这兄弟两一个挥金如土,一个不通庶务的性子,压根连一趟门都出不了。
    她停了贾政的私房补贴,且看看他在这正月里如何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贾政压根没发觉这点,毕竟没了当娘的私房补贴,他还有当爹的,总而言之穷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过年他还可以收压岁钱!
    于是,体会不到贾史氏的一番“慈母”心肠,贾政手握着贾代善厚厚的压岁钱,转身朝贾史氏跪拜,说了贺词后,许久不见人说话,抬眸见人面色不好,忙孝顺的起身帮人拍肩,顺气,心忧着:“母亲,您身子可还舒坦?等会儿入宫朝贺,您能坚持吗?要不请个……”
    “闭嘴!”贾史氏痛心疾首,冷剐了眼贾政,吓得贾政“假”字咬在舌尖,怔怔的回望着人。
    “敉儿,攸儿,玫儿,快来。”贾代善也不去管母慈子孝的一面,径直招招手唤来三个庶女,说了些日后好生听教养嬷嬷的话,又鼓励嘉许了几句,送上了压岁钱。
    见贾代善说得差不多了,贾赦忙不迭把哄了许久都不见乖巧的妹妹直接往他爹怀里一塞,叹口气哀怨着:“我这俊脸一点都不好使了。”
    若细思实情,也太伤心了。
    他跟贾敏相差整整十岁。虽说本朝不穷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但都快差一倍了,他们兄妹两基本上没什么共同语言。除却请安还有宴会,也不怎么会碰到面。
    像贾政,他脑海里还有过几幕兄友弟恭画面以及他不喜人夺走太太注意力,对着祖母哭鼻子的嫉妒的记忆,甚至小时候还气性大,告诫那些围着他的勋贵好友攀附他的官僚子弟以及仰慕他好看的熊孩子,不许跟贾政玩。
    不过,也就只有一次。
    因为某个想当英雄还身份不低的熊孩子第二天另一个宴会上遇见贾政,就把人直接揍了一顿,还特正儿八经的撩狠话了:“敢对你姐不好,我打死你!”
    然后,他就被他爹屁股揍八瓣了。
    哎……回想起来,贾赦瞧瞧窝在他爹怀里撒娇的妹妹,深深叹口气,腹诽着:“若是男孩子,他没准还能跟珍儿一般带出去玩玩,是女孩子,又差这么多,又有个他送什么都不被喜欢被说成玩物丧志的太太在,他还是算了吧。等他爹解决掉太太再说。”
    “大哥,您这脸乃潘安在世呢!”贾敉无视抑郁的主母,开口赞了一句。虽说这大半月的外界没露多少消息,但府内的的确确变天了。她比其他两个姐妹好一些。因她岁数与贾赦相差两岁半,仅比贾政大半年。幼年,贾政这二哥不能玩的玩器乃至书籍全部便宜了她这个庶妹。
    当然,她也投桃报李。只不过以前为了姨娘,还有为了自己能够在主母手下顺利的活着,只不过私下与大哥联系几句,偶尔送个自己秀的荷包,跟人撒撒娇。但眼下,呵呵,身为庶女,牢牢讨好未来的家主大哥才是更要紧的。
    女人半生靠娘家。
    “小米儿,瞧惯了哥哥的俊脸,日后夫婿怎么办啊?”贾赦捂着脸荡漾着,眼睛却滴溜溜的朝贾代善转了一眼。他这个庶妹,性子爽利,小时候还会叫他“鸽鸽”可好玩了,长大了还会陪他罚抄,可贴心小棉袄了。虽然被祖母教育过人张姨娘有利用他的心理,但也算还在合理承受范围内。只不过后来,他想得太太青睐,也是为了妹妹能少抄一些孝经,渐渐的疏远几分。
    上辈子,他堕落,这妹子还写信来宽慰过。
    可惜,她所嫁非人,不单单是她,基本三个庶妹都所嫁非人,早早的离世,不过小米儿有几分血性,自请了合离,宁守着青灯古佛渡过余生。
    “大哥!”贾敉羞叫了一句,手捂了捂耳朵,似被调侃的不想听“戏谑”话语。
    “摆合欢宴。”贾代善罢罢手,似没听到一双儿女企盼还有发妻恼怒的视线,开口,铿锵有力道。
    他以前是觉得自家孩子个个都是好的,就算一直被传不成器的孽子,不是还有脸这大杀器在。在京城总有那么几个小姑娘爱颜的,其中甚至还有个身份高贵的郡主。
    但眼下,个个都是来讨债的。不留眼皮底下多观察几年,他都怕轻易许出去跟人结仇。
    见贾代善不容置喙的神色,兄妹两互相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各自做好。【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待贾代善携贾史氏离开,众人方各散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待贾史氏一进屋内,当下压制不住心中怒火,又唯恐摔杯砸碗的发出响动,在除夕夜犯了忌讳,只愤愤咬牙着。可越想越觉得胸腔憋着一把火,不发泄出来浑身不舒畅。
    顶替赖大家的成为贾史氏身边心腹的刘家媳妇,原先也是贾史氏的陪房之一,凑在贾史氏身旁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眉头一挤,悄声道:“太太,老奴先前有幸得太太提携,进宫拜见娘娘一回。听说宫里针刑无痛无痕迹。”
    “针刑?”贾史氏闻言,眼前瞬间一亮,喜道一句:“是了。”她先前拜访甄妃的时候,恰好遇见有宫女邀宠的,就被她一句针刑拖下去,她还开口询问过这样是否太过便宜这小贱人。
    “先去后院随便叫个通房的小贱人过来,我亲自扎上几针!”贾史氏姣好的面上带着丝扭曲,柔声的吩咐道。
    岂料,说完后也不见先前建议的刘家媳妇喜上眉梢的去办事,贾史氏刚眉头蹙起,觉得用不顺手,就见人一脸惊恐,手指着窗户。
    贾史氏顺着视线一看,只见贾代善抱着贾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旁边,还站着呆若木鸡的贾政。
    第71章 关进佛堂
    贾政只觉心情如同此刻的天气,冷的彻骨。他的慈爱娘亲怎么会狠辣如蛇蝎妇呢?
    “史氏,你越界了。”贾代善走进屋内,示意仆从下去,面色阴沉的看向贾史氏,语调冰冷:“我原想带着政儿敏儿来劝你几句,谁料你却愈发左性。甚至还想暗设刑堂!”
    “不过是处理几个小浪蹄子罢了,怎么你心疼了?当年是你怎么说的,后院之事绝不干涉!”贾史氏即使先前被撞了个正着,有过一丝的惶然,但一听贾代善的话,再视线转向自己的一双儿女,眼眸泛着亮光,腰板挺直了质问道。
    与贾代善同塌多年,深知此人不是多情的性子。当初她行事当家主母的权利,给小贱人灌药流产也不见人眉头眨一下。
    如今,不过是被听到了一句针刑,她甚至都还没有开始实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似知贾史氏心中所想,贾代善看着毫无心虚反而理直气壮的发妻,身子一僵,面上恍惚,仿若陌生人一般目光定定的看了贾史氏许久。若手臂粗壮的蜡烛一排点燃,照的屋内亮如白昼。但这明亮的视线中,他却眼中似带着层雾气,看不清史氏原有的音容笑貌,只剩下一名为“主母”的光鲜皮囊,顿时心中一凉,长叹息一声:“到今日我才真信老大所言不虚。”在他死后,贾史氏打压嫡长,扶持老二,枉顾宗法,挟孝道让人居住荣禧堂,甚至日后独宠携玉而生的宝玉,把贾家女送进宫中……当宫女,只为求荣。
    他不怨贾史氏,只怨自己当初姑息养奸,亦不是个好丈夫。
    “父亲,疼。”贾敏原本被人抱在怀里,眼见父母发生争执,眼中透着股茫然,还没等她出口跟小大人一样的安慰然后得父母赞誉,便感觉身上一疼,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句。待视线扫见贾代善那黑如砚台的脸,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身子崩直了,手脚僵硬着,不敢动分毫。
    “是为父一时不查。”贾代善放下贾敏,安抚的揉揉人脑袋,却没多说什么,招手示意贾政把人带好。
    贾政伸手揽着贾敏,手半捂住人嘴巴,示意其不要多说,自己便也大气不敢喘息一声的看着自己印象中向来和睦的父母。
    “史氏,你今后便在佛堂静养吧!”贾代善定定的看着立在一旁敛声屏息的儿女,一字一顿说道。
    “你说什么?”贾史氏恍若遭了雷劈一般,瞳孔瞪大,面色一扭,不可置信的看向贾代善,也不管儿女在场,道:“你要让我在佛堂?我自从嫁入贾家以来,相夫教子,你眼下竟然因我不过一时恼怒逞口舌之快的理由?”
    深呼吸了一口气,贾代善道:“口舌之快?史氏,你给那些通房姨娘立规矩,摩搓她们,甚至给人流产,这些我都能理解,甚至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你敢说若我们没有到来,只逞一时之快?这针刑乃宫中刑法,你从前的交手帕可以下这命令,因为她是宫妃,处理宫务的时候有权这么做!”
    闻言,贾史氏一颤,没来由的鼻子一涩,有几分委屈。想当初她堂堂史侯千金,这甄锦绣跟她后面跟条小尾巴一般,如今一跃成了皇家人,纵然是个皇家妾,也比她尊贵万分。但碍于皇家权威,她却又无可辩驳。眼扫着贾代善跟挂了层寒霜一般的脸,贾史氏头皮一麻,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腾起。
    贾代善这般脸色,她也在老大那个孽子落水病危的时候见过一次。
    暗压住心中砰砰砰跳动不已的心脏,贾史氏咬着牙告诫自己如今有儿有女,娘家又是给力的,贾代善没有胆子敢动她分毫。飞快的反复来回几遍才松口气,贾史氏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语气当即弱了几分,道:“既是如此,你好生与我说清楚了便可,过年过节的何必这般喊打喊杀的模样?”
    “妻不贤,自与我这当丈夫的有难辞其咎的原因。”贾代善对贾史氏的示弱却毫不动摇,继续道:“当年我便与你说的一清二楚,你可以在宗法礼仪的界限内行驶自己身为当家主母的权利,但如今你非但越界,最为重要的是,对待同样怀胎十月而生的孩子,便当不起主母一词。”
    “我太过?你这是为老大鸣不平?!”听到贾代善的话,贾史氏当即把缘由归咎到贾赦身上,当即觉得满腹委屈,“我当初为了怀老大,求神拜佛,药都吃了多少碗?可老大呢,一生下来就被老……老太太养着,和我半点不亲,从没体谅过这个做母亲的艰难,这些也就罢了。”
    顿了一顿,贾史氏眼角带着些慈爱之色望向立在一旁的儿女,哀叹着:“可他总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这当娘的该忍者他,包容他。可是他呢?!政儿不清楚,你难道还不记得吗?政儿六岁的时候跟你却赴宴,转头就被和亲王家的郡主给打了!不是小孩子家家闹别扭,是老大那个孽子,不许他认识的勋贵孩子跟政儿一起玩,还妖妖娆娆的跟那些小贱人一样,仗着一张脸蛊惑人!”
    贾代善听人翻旧账,面色青青红红一片。
    他该怎么说?
    大老子被人认做女的,然后二儿子被个才四岁的小姑娘给抓花了脸?
    贾政冷不丁的听到自己哭鼻子的往事,讪讪道:“太太,都过去了,我也不记得了。”
    他真的不记得了。
    况且,太太的先前的诉说,他是被和亲王家的郡主,郡主,一个女的给打了。
    “好,这就罢了!老大那霸道的独占性子,可不光如此,他还撺掇老太爷把私房体积全部留给了他!”贾史氏眼眸闪过一丝嫉妒:“老爷,连你也没有一分。这件事传出去以后,我们遭受了多少背后的非议?甚至我还被人当面给“打趣”过!你说老大这样的性子,我为何要宠着他,我以后哪敢靠着他?”
    “这消息难道不是你对外透露的吗?”贾代善听到这话,是彻底冷了心。
    贾史氏闻言就像被掐住了咽喉待宰杀的公鸡一般,面色铁青的扫向贾代善,失声尖叫道:“没有!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替你不公罢了。”
    贾代善呵呵冷笑了一声,道:“以后就常守佛堂吧。贾史氏,你莫要坏了我最后因儿女的一丝情分。逼我休妻!”
    最后一词,吓得屋内三人齐齐一颤。
    贾史氏哈哈哈大笑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你终于说出最终目的来了,这半年来你扶持老大打压老二,还离间我们母子情谊,甚至还要威逼我?贾代善,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被吹了枕头风,否则,你又岂会管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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