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这些时日每天都会上晋江侯府来,陪伴年迈的外祖父。
    晋江侯再英雄豪迈也是老年人了,有罗文礼和罗文祒这样不争气没出息的孙子,说不心痛,那是假的。林沁是最善解人意,知道外祖父心里不好受,便不辞劳苦,天天来陪他说话解闷。
    有活泼可爱的林沁在,晋江侯眉头渐渐舒展,心中郁气渐消。
    自从林沁开始来晋江侯府之后,高元煜也频频造访。
    晋江侯府没有林寒这样执着的人把守,罗简是个随和的性子,老侯爷人老了,心也软了,看着高元煜痴情一片,着实可怜,便允许他每天和林沁见上一面,不过时间不会太久就是了。
    高元煜已经非常满足。
    一开始他俩见面晋江侯还在旁边看着,后来见高元煜红着脸,一幅纯情模样,林沁也扭捏羞涩,好似情窦初开,两个人温柔缱绻的,晋江侯不好意思再看,缓步走了出去。
    高元煜和林沁有机会单独相处,非常快活。
    “阿沁,罗文礼到齐王府去了一趟,不知跟姐姐说了什么。现在姐姐和大哥一起去了罗文礼家,不知有什么事。”这天两人见了面,高元煜悄悄告诉林沁。
    林沁扬眉,“又想使什么坏呀?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高元煜提醒她,“大哥陪着姐姐呢。”
    林沁任性,“不管。我不放心姐姐,要去保护她!”
    “好,咱们去保护姐姐。”高元煜便答应了。
    他趁着晋江侯不备,悄悄带了林沁出来,抄小路出了侯府后门,到了罗文礼家门前。这里是有太子的侍卫秦舞阳、邓合等人守着的,本来是不放人进去的,可林沁很蛮横,“姐姐让我来的,谁敢拦我?”大摇大摆的往里闯。
    高元煜自然而然的跟在她身边。
    要是只有高元煜来,秦舞阳和邓合肯定合力将他拦下,可是林沁不一样,从小就被太子架在肩头,在太子面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拦下她,秦舞阳等人可没这个胆量。
    通报进去肯定也不行,太子进去之前就吩咐过了,不许进去打扰。
    “姐姐和姐夫若怪罪下来,我担着。不会连累你们的。秦大哥,邓大哥,让开让开。”林沁口中说着话,脚步不停。
    秦舞阳和邓合拿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去了。
    “有事没事啊?”秦舞阳小声嘀咕。
    邓合道:“林家这位二小姐在皇宫都是畅行无阻的,咱们还是别拦着了。太子殿下拿她当亲妹妹呢。”
    “什么亲妹妹,我看是亲闺女。”秦舞阳摇头。
    邓合咧嘴笑。
    沿途都有太子的人守卫,和秦舞阳、邓合一样,见到林沁,虽然犹豫,还是给让出一条路,让林沁进去了。
    林沁和高元煜到了萧澜屋门口,却不进去,趴在窗户外面偷看。
    林沁专注看着屋里面的情形,高元煜却是鼻间闻得一阵幽香,心荡神驰,魂不守舍。唉,怪不得二舅兄说成亲前不宜见面,原来我以为这规矩是保护阿沁,现在才知道,这规矩是在保护我的啊。我和阿沁不见面,相思成疾;见了面,备受折磨。不让我见阿沁,其实是在保护我……
    “我要催着父皇定下亲迎的日子,早点把阿沁娶回去。”高元煜暗暗下了决心。
    娶回家之后便不只能看,也能亲近了,便不会再受这种折磨了……
    ?
    ☆、第178章
    ?  萧澜声音很是尖利,高元煜虽然魂飞天外,萧澜的声音还是钻到了他耳中,“……我那堂妹着实可怜,她生产之前,便有高僧预警过她,说她这一胎必有血光之灾,可她还是不管不顾的生下了阿纾!阿纾出生之日,也就是她离世之时!林昙,这是你们的宿命,你们谁也逃不掉的。你外祖母是这样,你母亲也是这样,她生第二胎的时候难道不是历尽难险几乎丧命?到了你嘛,哈哈……”萧澜的笑声跟枭鸟的叫声似的,难听之极,“你也会是一样的命运,你再次生产的时候,就是你送命之时!这是从你外祖母开始便传下来的宿命,你摆脱不了,永远也摆脱不了!”
    萧澜眼中闪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说出这番话,她心里痛快极了!
    林昙,不只你能折磨我,我也能吓唬你!你不是厉害么,不是了不起么,可是再厉害你也是个女人,女人生孩子就是到鬼门关前打个转,我就不信你不会胡思乱想心存顾虑,到了你下次怀孕的时候,看你会不会想起我的话便坐卧不宁,会不会日夜忧虑,以至于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一天天消瘦下去?!
    萧澜越想越亢奋,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现出不自然的绯红之色。
    “外祖母,您别这样啊。”沈明婳听到萧澜这么说话,惊诧莫名,震惊不已,小声央求道:“您别这样,现在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
    “怕什么?”萧澜不耐烦的打断她,“反正林昙也不会让我死,你们又有老侯爷庇护,我对太子和林昙无所求,也就无所惧!”
    这些恐吓林昙的话,她就是敢说。有什么好怕的呢?林昙不会因为这个便杀了她,又没法为难她的孩子们看在晋江侯的面上,非但没法为难,说不定还要善待呢。她有什么话是不敢对林昙说的?她在山里苦熬了这么多年,回城后又经历了大喜大悲,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什么都不怕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她被赶出回去,她的儿孙也被赶出来了,已经跌至谷底,倒霉的不能再倒霉了。太子和林昙确是风光着,那又如何?自古以为,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林昙微微冷笑,“萧澜,我已有三子一女,你现在才说这个话,是不是晚了些?我这个人从来不信命,难道你不知道么?”
    萧澜脸色一僵。
    太子脸上闪过恼怒之色,“这便是你今天要说的话么?完完全全是恐吓,无聊又无耻!萧澜,外祖父把罗箴发配到西北是为他好,要他避开京城中的利益争夺,尔虞我诈,等到大局已定,他回来也掀不起风浪的时候,还是要把他放回来的。孤虽没有亲口答应过外祖父,可是他老人家心中所想,却是知道的。罗箴若能回京,外祖父定然老怀大慰,孤爱重太子妃,自然孝敬外祖父,既然此事能令他老人家开怀,何乐而不为?现在么……?”太子冷哼一声,幽深双目中尽是讥讽和嘲笑。
    “现在怎样了?高元燿,你要怎样?”萧澜脸色大变,身子前倾,厉声喝问。
    她方才还觉得自己对太子和林昙无所求,无所畏惧,现在听太子提到罗箴,心却纠起来了。
    罗箴早已被晋江侯发配往西北苦寒之地,萧澜每每念及远在异乡的爱子,便无比心痛。
    太子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有你这样的母亲,他还是在西北终老吧,终生休想回到京城!”
    萧澜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想到罗箴这辈子都不能回京,要在西北蛮荒之地终老,气苦又绝望,挣扎着滚下床,往太子和林昙面前爬过去,“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她方才还很神气,这时却是衰老、丑陋、狼狈,那个样子简直没法看了。
    太子皱眉,“莫让这疯婆子碰触到了你。她太肮脏了,没的倒让她玷污了你。”一只手拉起林昙,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却取出一把闪亮的匕首,亮光一闪,那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扑”的一声,凌厉异常插入萧澜面前的地缝中!
    萧澜吓的尖叫出声,颤栗不已。
    沈明婳本来打算去扶她的,也被吓得呆住了,捧着肚子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她唯恐太子一气之下起了杀念,下意识的堆起一脸单纯无辜的笑容。
    太子声音冷酷无情,“萧澜,你认命吧,皇储妃高高在上,如在云端,你却已经低到尘埃里去了。你便是再怎么拼命挣扎,也是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萧澜喘着粗气抬起头,老而丑的面庞已被仇恨、惊恐、不甘等折磨的变了形。
    “现在你神气起来了。”萧澜恨恨,“当年你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还不是被我整治得惨不可言?你父母下落不明,哥哥重伤将死,只有你这个小丫头被救回了晋江侯府。太夫人这个人耳根子软的很,我不过略微挑唆了几句,她就嫌你不吉利,克父克母克兄,毫无祖孙情意的将你送到西山的尼姑庵里!林昙,当年的滋味你还记得吧?那都是我的功劳啊。”
    想到自己也曾经风光过,也曾经做什么事都顺风顺水,萧澜脸上现出洋洋自得又诡异难言的笑容。
    太子见萧澜这般无耻,愤怒之极,冷声道:“你的功劳确实太大了。是你把设计让阿昙去了西山,我和阿昙就是在西山认识的。见第二次面的时候,我们便定下了终身。”
    “什么,你说什么?”萧澜尖声叫道。
    沈明婳也失声叫道:“不可能!当时她才三四岁!”
    林昙嫣然。
    太子握起她柔软温润的手掌,柔声道:“她那时才三四岁,很小,很可爱,我们一见钟情,二见便定下婚约……”林昙嗔怪,“谁和你一见钟情了?”口中虽嗔怪着,眼眸中却是情意绵绵。
    萧澜快气疯了,“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是要陷害林昙,不是要成就林昙的,凭什么林昙被送到尼姑庵里也会有这样的奇遇,在那里遇到了皇长子,小小年纪便令皇长子一见倾心?
    沈明婳呆呆的坐在了椅子上。
    沈明婳现在算是全明白了。为什么皇长子到了应该迎娶王妃的年龄却一再拒婚,为什么沈相提亲皇长子会毫不犹豫便拒绝了,因为他已经定婚了啊,他很早的时候便和林昙定婚了……
    “原来是这样的。”沈明婳怔怔流下泪来,“外祖母,你把我害得好惨。”
    沈明婳现在把她所有不幸的原因都归到萧澜身上了。她现在之所以过的很不顺心,是因为嫁给了康王;而她之所以会嫁给康王,是因为皇长子拒绝她,沈相退而求其次,康王才会雀屏中选;而皇长子之所以拒绝她,是因为已经和林昙定婚了;皇长子之所以会和林昙定婚,是因为萧澜把林昙送到了西山……归根结底,都怪萧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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