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看错愕的叶朝繁和叶文明,又看坚决的叶缨,点头。“好。”
    “小缨……”叶朝繁想叫住她。
    叶缨头也没回,穿上鞋就走了。
    宋祁讲:“没事,我劝劝她,你在家好好陪叔叔。”
    叶朝繁看温柔的宋祁,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等他们走掉,叶朝繁关上门,看踌躇无措的叶文明。“爸,你今晚睡叶缨的房间,她正好快开学了,不回来住。”
    叶朝繁进叶缨房间收拾。“我也快要上课了,偶尔才回来。”
    她没听到叶文明的回应,径自讲:“在这时间里,就要麻烦你照顾我们的家了。”
    叶文明看努力维持和平的叶朝繁,犹豫的应下。“繁繁,我睡沙发就行,万一小缨回来看到她房间被我占了,肯定又会不高兴。”
    “她回来就跟我睡。没事的爸,我们以前就一起睡的。”
    “以前是没办法。”
    叶朝繁停下动手,看门口的叶文明。
    叶文明讲:“你听我的,我在沙发睡也一样,那里够大。”
    “……好,好吧。”叶朝繁把手里的被子放下,出了次卧。她看到书房欣喜讲:“爸,你别睡沙发,我给你在这里铺个床。”
    她开门进去,把画板和椅子推到桌子里边,又把榻榻米上的衣服拿走。
    书房的转角书桌像个吧台,里面可以坐人也可以睡觉。之前只有叶缨偶尔在上面做作业,现在正好可以用上。
    叶朝繁清理小床上的东西,铺好席子和垫的棉被,想是要先把小缨床上的被子搬来,还是让爸爸晚上开暖气睡。
    她爸爸肯定会舍不得开一晚上暖气,盖小缨被子也不好。
    叶朝繁看时间还早,想叫爸爸一起出去买,就见他在看那些画。
    叶文明望着画板架上的画,又望着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书和一叠叠画,无语凝噎。
    “爸爸,这些都是我画的。”叶朝繁走到他身边,突发灵感。“爸爸,我等会给你画幅肖像吧?”
    叶文明抱住她,摸她头,颤抖的轻声讲:“辛苦你了。”
    叶朝繁也抱住他。“不辛苦,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我喜欢的。你以前说过,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事,再艰难再辛苦也不累。”
    “你的画是跟谁学的?”
    “我师傅。就之前跟我一起去接你的陈简之。”
    “我听到你们在谈工作?”
    “嗯。他也是我老板。”叶朝繁去搬画板架。“我是在工作上碰到他的,然后就拜他为师了。”
    叶文明看又忙碌起来的叶朝繁。“虽然是工作上认的师傅,但他能这么用心的教你,你要好好孝敬他,听他的话。”
    “我知道了爸爸。”叶朝繁坐下来,拿着画笔冲他示意。“你可以坐床上吗?”
    “不用,别画了。之前不是还想睡觉吗?你休息一下。”
    “晚上可以睡。爸爸,我现在兴致起来了,就拜托你当一下模特好吗?”叶朝繁认真的讲:“我师傅让我每日一画,这是作业。”
    叶文明不习惯,但在她的再三要求下,还是坐到床上。
    叶朝繁让他看着自己,画了幅正面的半身画。
    叶文明拘束的望着叶朝繁,紧崩的脸饱经沧桑,看起来有些威严。
    看了他会儿的叶朝繁,拿起铅笔。
    她先画了幅素描,可以说是写实,也可以说不是。因为她至少把叶文明画年轻了二十岁。
    叶朝繁看着年青时的父亲,忽然问:“爸爸,我们当年为什么要来上海?”
    叶文明望着她讲:“当年你外婆家不同意我跟你妈妈的婚事,就跟你妈妈私奔出来的。”
    “为什么?爸爸你这么帅,一定是当年村里最好看的。”
    “你妈妈也是。但在村里不看这些。”“我家里只有个卧病在床的母亲,本就不富足的家里要再办一场白事,会欠下许多外债,你外婆不同意也正常。”
    “后来呢?”
    “当时你妈妈已经被禁足了。她不肯嫁别人,找人托信给我,问等我妈妈过世愿不愿意跟她走。”
    叶朝繁笔下一顿,想妈妈就是妈妈,在当年这事要被抓住,会被家里人打死吧?
    她看画板架后的男人,有些明白他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做了。
    叶文明说到这里不由的笑起来。“虽然我知道这有些不道德,但当时我心里确实悄悄想过,希望母亲能快点过世,好了无牵挂的跟她远走高飞。”
    “奶奶要知道,也一定会支持你。”
    “我跟她说了,她还给我出谋划策,把最后一点积蓄给我,并跟我说不要大操大办。”叶文明讲:“我爸爸也是个不讲面子的读书人,他一直告诫我们不要因为死人拖累活着的人。可能是家风原因,我跟你奶奶很平静的商量怎么为她安排后事。”
    叶朝繁讲:“真是让人羡慕。”
    “但我还是为了你妈妈拖累了你。”
    看他低下头,叶朝繁将最后一笔画完,把画纸给他。“我理解你,也原谅你了。”
    叶文明看纸上的画,惊怔半响。
    叶朝繁趴在画板架上笑着看他。“爸,等有时间我再给你画几幅。”
    “好、好……”叶文明有些激动。“我还一直遗憾没有年轻时的照片,怕以后孙子……”他说着看叶朝繁。“繁繁,你结婚了吗?”
    叶朝繁立即站起,把画板架搬开。“爸,我们吃完晚饭出去买被子。”
    “你今年二十五了吧?该找对象了。”
    叶朝繁:……
    有爸爸好是好,就是会催婚tat!
    **
    叶朝繁是很想在家多陪老爸几天,但她还有工作。
    尤其是她一大早接到高进的电话,通知她可以按照第三个方案,按原计划进行时,激动的差点坐过站。
    叶朝繁结束跟高进的电话,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组员,又私下跟刘程程说了下,让她放宽心。
    刘程程只是嗯了声,没想像中的兴奋。
    叶朝繁问她是不是公司发生了什么事。
    刘程程:叶助,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站你边的。
    叶朝繁:什么事?
    刘程程:我不好说,你来就知道了。
    叶朝繁看到这话小跑的进了电梯,看到两个三十五楼的同事。
    那两个同事,看到她例行公事的打了下招呼,没有多余的交谈,甚至还悄悄往边上站了些。
    这一现象直到三十六楼都还在持续。
    就连郑婉婷看到她都有些不自然。
    叶朝繁疑惑的回到自己位置。
    “早上好叶助。”
    “叶助,早。”
    张鲸他们倒还和之前一样,见到她都热络的打招呼。
    叶朝繁点头,看到来上班的刘程程。
    刘程程向她笑了下,坐到自己位置。
    感到有些不对劲的叶朝繁,侧身问陈列平。
    陈列平望着她,犹豫的讲:“没事,你不用管他们。”
    叶朝繁有些不安。
    “你专心工作。过两天不是要开学了吗?既然提案过了,你今天就分下工,然后哪里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好。”
    叶朝繁经陈列平这番话安心不少,整理了下手里的工作,跟两个新同事开会,把工作都分配下去。
    “事情有点多,但也不是要全部马上做完。”叶朝繁把一个表格发到群里。“这是时间截点表,你们按照上面的时间出图就行。”
    “就行?”一个脸上长着青春痘的设计师,看着工作表抗拒的讲:“叶助,这么多事,我们两个人怎么做得完?”
    另一个人讲:“叶助你把工作都分配给我,你呢?”
    叶朝繁看他们两,严厉讲:“我负责把控输出的质量,为整个项目负责。”
    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
    脸上长痘的设计师叫梁章一。
    另一个是资深设计师,拥有十年工作经验,叫蔡奇森。
    叶朝繁对他有些失望。她原本是想把他提拔上来的,想要有什么紧急的事他可以代为处理,现在看来他只适合做一个执行。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胸狭窄,从他那句问自己做什么时,她就有预感,如果把他提上来,他说不定会背后捅自己刀子。
    梁章一经验稍浅,被叶朝繁那句为整个项目负责的气势压住。
    蔡奇森技能和经验方面都比叶朝繁强,他短暂的语噎后,无所谓的讲:“你能负责就好。”
    他们两个合上本子出去。
    在离开会议室时,蔡奇森对梁章一讲:“别担心,她还不知道能不能呆到项目结束……”
    他这是故意说给叶朝繁听的。
    现在汇美这个项目只有他们三,如果叶朝繁走了,很有可能由他顶上。
    叶朝繁看着电脑里的分工,又看蔡奇森的简历。
    她没再往下想,合上电脑出了会议室。
    “叶助。”coco看到她,向她招手。
    叶朝繁过去。“是师傅找我吗?”
    coco撑着脑袋打量她,笑着讲:“没有。只是想告诉你,你今天真漂亮。”
    “呵……是、是吗?谢谢。”
    “一定是因为有什么开心的事对不对?”
    叶朝繁点头。
    coco讲:“真替你开心。”
    “coco,我昨天没来,公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叶朝繁看周围的同事。“我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我实话跟你说吧。”coco向她倾了倾身,压低声讲:“夏小姐昨天来公司了,散布了一点关于你爸爸的事。”
    叶朝繁闻言没有她想像中的愤怒。
    coco看她无动于衷的样子,猜测。“是假的?”
    “是真的。”
    “你不生气?”
    叶朝繁讲:“她这招十四年前就用过,没必要为这种幼稚的事情生气。”
    coco向她竖大拇指。“来来叶助,吃苹果。”
    “洗了吗?”
    “刚洗过的。”
    “谢了。”叶朝繁向她挑眉,抛了下苹果,回去自己位置。
    叶朝繁知道是什么事,心里多少有点底了。
    她刚才跟coco说的不假,她确实已经不在意,也不认为这是件多么让人抬不起头的事。
    现在不是十四年前,她早就不是活在他人议论里的人,夏薇这种做法她不屑一顾,但确确实实会给她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影响。
    公司里的同事大多数还是不在意这种事的,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不像说风就是雨的小屁孩。可这多少会成为一些人的谈资,而且有些人猜测叶朝繁这么暴脾气,是不是就是随她那个杀人犯爸爸的。
    当然这些他们都不会当叶朝繁的面说。
    叶朝繁为人磊落却也不蠢,相反她是个极为敏感的人,大家的变化她其实都知道,只不过装做不在意罢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做点什么。
    陈列平看望着电脑一动不动的叶朝繁,向她倾身。“叶助,分工表给我一份。”
    叶朝繁惊讶。“我没给你吗?抱歉,我现在发你。”
    “在想你父亲的事?”
    叶朝繁点头。
    “这事离我们有些远,所以大家才觉得新奇。你不用在那些言论,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组长,我怕这会给你们和公司带来困扰。”
    陈列平讲:“这件事,以同事角度来讲,你在akm做了两年,大家都知道你为人,顶多是一时新鲜议论一下,过几天这事就过去了。以公司角度来讲,你只是一个职员,造成不了什么实质影响。你看连陈总和付总都没说什么,可见这件事根本没你想的严重。”
    叶朝繁迟疑的问:“真的吗?”
    陈列平没再说,只讲:“这个世界这么多人,你只要向你在意的人解释就行了。”
    然你在意的人根本不需要你的解释。
    想到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并陪自己去接爸爸的陈简之,和与以前无二的组员。
    叶朝繁想通了,感激的讲:“组长,谢谢你。”
    陈列平点头。“专心工作吧。去学校前记得跟大家说声。”
    “好。”
    叶朝繁因为陈列平的话,重拾心情,跟他完成夏氏的交接。
    她交接的东西也不多,主要是让他知道总体的一个进度,好在自己上课或忙碌时能帮把手。
    完成这些事情,叶朝繁准备去跟陈简之当面说声,就先被付强叫住。
    叶朝繁看到他心里咯哒一跳。
    是因为差点打了甲方爸爸的事,还是因为父亲的事?
    付强见她不动就问她:“找你师傅有急事?”
    叶朝繁咬牙摇头,在coco鼓励的目光下,忐忑不安的去了他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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