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夕阳的余晖洒入窗边,将沈赢整个人都包围起来的时候,他终于醒来了。
    有些茫然地望着对面静心看书的女孩子,他愣了一下:“我睡着了多久?”
    “大概一个半小时吧。”钱旭儿抬起头来,轻柔一笑,“真没想到你这么好睡。”
    “好睡么?”沈赢苦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她,“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挺香的,我下午也没课,就等等咯。”钱旭儿没当一回事地耸耸肩。
    “对了,结账——”他伸手要服务生过来,却被钱旭儿阻止了。
    钱旭儿开始整理包包,准备走人,随意地说:“我结过账啦。也不想想你睡了多久。”
    “那我转账给你。”沈赢拿起手机。
    钱旭儿摇摇头,推拒道:“真的不用,你今天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导师应该不会继续纠缠我了。本来我也想要买点回礼给你的,今天这顿饭就抵了吧。”
    听到她说抵了的话,沈赢不怎么舒心,他不希望两人就这么陷入两不相欠的境地,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交集。
    “那今天算了,下次我找另一家店回请你。”沈赢收起手机,没再坚持下去,而是换了一种说法。
    “欸?不用啦,这样请来请去的,都没个头了。”钱旭儿连连摆手,她可不想跟他一直这么牵扯下去,到现在这个男人都没透露过他是干什么的,想必不是什么很光彩的职业。她还是挺慌的,要不是导师逼得太紧,今天她也不会拉着他过来。
    “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沈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开诚布公,“我已经好几年没怎么睡过好觉了,不是被噩梦惊醒就是成夜成夜地睡不着。但是刚才我睡得非常安心,我想——”
    他顿了一顿,神情诚恳地看着对面瞪大双眼的钱旭儿:“这是因为你在身边的缘故。”
    “什、什么意思?”钱旭儿指着自己,一脸的莫名。
    “你不是说有人觉得你太沉重么?我可能跟那个人感觉相反,跟你在一起特别放松,放松到可以忘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安然入睡。”沈赢微笑望着对方,“所以,如果我又累到了一定程度,可以跟你约个时间见面吗?陪在我旁边,让我补充一下睡眠。”
    这个是……所谓的陪寝服务么?平时经常听日本广播剧的钱旭儿自然也知道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却仍不免羞红了脸,嗫嚅着说:“你可以去找别的女生——”
    “你以为我没有么?”沈赢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生意场上跟女人逢场作戏的时候也不少,但是在别的女人床上他是半分钟也睡不着的,就算身体疲累到极致,神智也依然非常清醒。
    钱旭儿听他这么一说,心口反而有些不舒服了,尖锐的话语脱口而出:“我不是你认识的那种召之即来的女人,你就别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召之即来的女人?我从来没这么看待过你。”沈赢有些好笑地看着像是竖起全身倒刺的小刺猬一样的她,“我只是诚心地请求你,偶尔来陪伴一个数年来因为睡不好觉差点就发狂的可怜男人。”
    可怜男人?亏他好意思这么说自己!钱旭儿皱皱俏鼻,对他这副示弱的模样却又是非常新鲜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你先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嗯哼,娱乐业的。”沈赢有些不自在起来。
    “娱乐业?”钱旭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所谓的娱乐圈,觉得跟面前这位的气质搭不上边,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开夜总会的?”
    沈赢板着脸沉默了一会:“开会所的。”
    “有啥区别么?”钱旭儿一脸迷惑地摸了摸头发。
    沈赢张口欲辩,突然又没了气势:“是差不多。不过,我们会所不涉及任何违法或擦边的行为。”
    钱旭儿点点头,“哦”了一声。
    沈赢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职业会让他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显得狼狈,尽管在世人眼中他们沈家那种会所也算是乌烟瘴气的场所,但他从来没有过任何自卑感,可是在这个明显不会去樱华轩或樱雨轩这类地方的女孩子面前,他没来由地就是有一种狼狈的感觉。
    “那我们就走吧。”最后,还是钱旭儿开口打破了有点尴尬的局面,微笑着拎起包包,和他一同走出了餐厅。
    此时的夕阳殷红如血,却也美轮美奂。
    “好美啊。”两人看着这幅光景,忍不住同时感叹道。
    再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疲劳到了非要好好睡一觉的程度,可以试着来找我。”钱旭儿犹豫再三,还是加了一个条件,“不过宾馆之类的地方我是肯定不去的,像餐厅啊ktv啊或者比较舒适的咖啡馆之类的可以。”
    他就知道这妮子温柔又善良,尽管对他有防备,还是不愿他真的一直睡不好觉。
    “不过啊,我觉得这次或许只是偶然。因为我过去在工作团队中也算不上什么让人安心的存在,基本就是活跃气氛来的。”钱旭儿对于时雨工作室的那些伙伴们还是有一定的留恋之情,回想起来忍不住双眼迷蒙,“可能你最近真的太累了,才会在刚才我不在的时候沉沉地睡过去,说起来也是我去了洗手间你才睡着的,跟我没多大关系啊。”
    沈赢听着她一味否定自己,突然焦躁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对于我来说,只有你在的时候才能睡得安稳,事实就是这样。如果只是在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才能睡着,那你回来之后我为什么没有立刻醒来?本来我的警醒率是很高的。”
    钱旭儿愣了一下,嗫嚅着答:“我、我没有贬低自己啊。”
    “你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人。”沈赢抓住她白皙娇嫩的小手,轻轻地摩挲着,“你对自己的信心太不足了,所以才会被他人的评价弄得一喜一忧,以后你只要多跟我在一起,就不会丧失自我判断了。”
    钱旭儿被这番告白般的话语弄得进退维谷,只能别开眼,轻声答道:“我知道了啦,反正色彩学课程我们都是要一起上的,这个学期肯定是会经常碰面的。”
    她轻轻地抽开自己的手,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发尾,眼睛看着地上说:“那我先走了。”
    “你在跟地面打招呼?”沈赢觉得自己真是服了她,只是拉个手就能害羞到这个地步。
    “就是跟你说再见啦。”钱旭儿有些怨怪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沈胜望着背光而去的她,蓦地涌上了一阵寂寞的寒意,他到底是怎么了?说着不像他会说的话,鼓励着一个丧失信心的女孩,却还一点都不觉得麻烦。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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