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祝秋亭今晚的游艇局,祝家没任何人跟着。
    枪声一响,一楼懵了,尖叫混乱挤作一团,很快大厅都空了。没过多久把警察也招来了。
    苏校和林域都还在内地,黎幺刚好离得近点儿,还没离港,很快赶来,把警察堵在二楼休息室门口交谈。
    一口一个阿Sir,亮枪械牌照,嬉皮笑脸的轻松,隔着门板也能想象出何种神态语气。
    最后警察接到上峰急call,不悦地沉了脸,匆匆丢下两句离开了。
    黎幺松口气,下意识想踹门进去,意识到谁在里面后,脚迅速收了回去,规矩敲了门。他在祝家是能横着走,但跟祝秋亭面前破坏规则,他还没活腻味。
    推开门后,墙边的人是在黎幺预料之内。
    开枪不见血,哪里是祝秋亭风格。
    黎幺招招手,示意手下把人抬下去止血包扎,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转。
    纪翘毕竟是经他手带过的人,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黎幺混不吝得很,训练时下手没轻重,男的都扛不过来,纪翘那半年硬是顶住了,就为了祝秋亭随口一句话。
    别的不说,黎幺是觉得,祝秋亭想要天上的月亮,纪翘找个梯子就能上。
    那气氛怎么会这么僵?
    黎幺清了嗓子,刚想说什么,就见靠在窗台上远望的男人收回视线,捞过一旁桌上手表,边扣边朝门口走。
    握着门把手,祝秋亭又停住了。
    他平静道:“纪翘,下次不要自说自话。”
    “我没有叫你,”祝秋亭指腹轻点了点把手,双眸望住她:“不要让我看见你。”
    “对了,”他又说:“祝缃换新老师了,不用再去找她。”
    祝秋亭离开后,黎幺才走到大床旁问她:“怎么了?”
    完全是看热闹的语气。
    纪翘披着一块纯色毛毯,之前礼服被他的动作弄变形了,胸前一片春光。
    她拆了颗薄荷糖,本来在看海,现在黎幺骚包的身影一矗,挡了大半。
    她也懒得叫他起开,她算什么。
    纪翘:“吃吗?”
    黎幺摆手,嗤笑了声:“我不吃这玩意,最好加料了,吃下去什么你都不知道。”
    纪翘也就两颗,他不要,她就收好了,把之前祝秋亭说的,一字不改地告诉黎幺。
    自作聪明,自作主张,无法无天,不认规则。
    黎幺都不信,点了支烟笑了:“操,看来他对你很不满意啊?”
    纪翘要什么,其实明眼人看得很清楚。
    她扒着祝秋亭,表现出绝对的臣服,从里到外都悉数由祝秋亭做主的样子,外围不明就里的人瞧不上,近的又有人觉得她太假,毕竟不是一开始就跟祝秋亭,天然带三分不可靠。
    她要什么?
    她要的不是偏心维护,有木可依,她要的是安全。
    安全地,待在祝家。让祝秋亭对她满意。
    他要什么,她就能给什么。
    哪怕她没有。
    苏校和林域他们早都发现了。
    如果听见祝秋亭这评语,估计也会挑眉两秒。
    但黎幺一点儿都不惊讶:“他今天叫你了吗?”
    纪翘没答,只问:“烟还有么?”
    黎幺抽出一根来丢给她:“没火。”
    纪翘叼在嘴里咬着:“无所谓。”
    黎幺没被她打岔,继续好耐心道:“他没让你来,你自己循着踪迹就跟来了,如果他本来有什么计划,打算自己一个人做的事,可能就给打断了。”
    黎幺一摊手:“尤其是最近那么乱,多少人在盯,瞿家的老狐狸为了他那废物儿子,恨不得雇人暗杀了他。最近也真是不顺。你说他操不操气?”
    纪翘用食指中指夹着烟,垂眸,一瞬间的不耐极快地浮现,又消隐。
    黎幺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有些东西他都能看得出来,祝秋亭瞎了才看不透。
    “走了。”
    黎幺懒得理她,他能看出来纪翘情绪不高,但他也不是她妈,哪管得了那么多。
    临了,他关门前还是探头扔了句。
    “纪翘,当时banya那个事,祝秋亭没追究,真的,已经算对你……不错了。”
    黎幺想说仁至义尽,但想想这词都是给半截入土的人准备的,还是改了口。
    纪翘背影安静而沉默,刚好框在窗沿旁,像副静止的画。
    他最后合上门前,似乎听见了极轻的一声,我想教她。
    那是纪翘生活里难得的喘息了,在祝缃靠在桌子上写题的时候,她会错觉自己真的是,真的是纪老师。
    回程私人飞机上,黎幺早到,等了会儿,看见祝秋亭一个人上来。他呢子大衣肩上顶了点儿雨迹,头发也湿了点,人映在微雨天幕里,没有光线的雾霭沉沉中,成就出恣意的赏心悦目来。
    今天是周日,祝秋亭不知去哪里的教堂做完礼拜才来。他拂掉雨水落座,坐下时脖颈间的一根细绳吊坠差点滑出来,隐约间见到是块深色玉石。
    起飞前,黎幺开了口,他顾虑本来就没苏校那些装逼犯那么多。
    “其实,她也是担心。”
    “估计没想其他的。”
    黎幺还是斟酌了语句,仔细道:“当然,确实欠考虑……”
    审那人的时候可是费了一番劲,还是先处理了肩上伤口,后来嘴太硬了,肌松都比平时多打两支。要是能当时立马就地问的话,有把匕首就够了,估计不会费那么多事。本来也没打算留活口。
    只是祝秋亭不会在她面前这么做。
    这也是黎幺有底气开口的原因之一。
    “你事儿是不是很少。”
    祝秋亭坐在右边,报纸翻开一页,看得认真,语气平淡。
    黎幺闭紧了嘴。
    纪翘这次算是好心办了坏事。
    他看她也挺委屈。
    但祝秋亭的底线就是这样,没什么中间地带。
    纪翘在香港这几天,烧又重了,意识模糊,被送进了医院。
    黎幺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现在看样子,祝秋亭完全不关心,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明天过后,他们还要去银三角,有一批六千万的货出了问题。
    毕竟还是女的。
    黎幺望着窗外连绵细雨,难得升起点同情。
    远在异地,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生一场病要扛过去简单,情绪要翻越低谷,恐怕还要点时间。
    纪翘转醒后,最先见到的是位意外之客。
    徐怀意。
    她刚好给纪翘放了花束和果篮,纪翘睁开眼,视线从白色菊花缓缓转到徐怀意那儿。
    撞个正着。
    “……”
    “醒了?”
    徐怀意也没想到这么巧,都几天了,她才第一次来,一问秘书,那天送过来这位还在医院躺着呢,想想还是来了。
    徐怀意能看出来,那天他们眼神隔空撞一撞,徐怀意很快反应过来,她跟祝家那位,分明有什么关系。
    但究竟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所以这一趟,也不能说完全无私心。
    纪翘完全退了烧,神智清明了不少,很快回想起来,这些天一些很零碎的片段涌入脑海。
    “醒了。”
    她手撑了撑床,要坐起来,徐怀意倾身帮她取了个枕头,垫在背后。
    “谢谢。”
    纪翘颔首道谢,语气几乎带了点郑重。
    徐怀意有些意外,面前的女人即使病成这样子,轮廓眉眼依然美的极其出挑,清艳凛冽里是独一份。
    美人怀傲气的不在少数,何况那天,徐怀意相信她也看到自己了。
    她这么平静,也许他们没什么关系。
    徐怀意心下略感意外,面上倒没表现出半分:“没什么,那天还是黎禹城拉我回来看看,你竟然还在二楼,烧晕了。”
    “嗯。”
    纪翘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徐怀意:“你明天办出院?”
    纪翘:“今天。我等会儿就去。”
    徐怀意递她一张名片:“那我叫人帮你吧,你要急着回去的话,我秘书刚好也在帮我订票,你可以直接跟她联系。”
    纪翘接过,正要说什么,徐怀意被一通电话打断了,她抱歉地去了门外。
    话还是能零星飘进来,带着很重的情绪。
    ——养和医院。
    ——……怎么回事?
    ——办案不要命了你……?
    ——生日……
    ——……瞿然!
    纪翘靠在床头,盯着自己手指发呆。
    无论如何。
    昏昏沉沉,坠入又落在黑暗里,被无限的向下拽的时刻,这人拉了她一把。
    徐怀意看着是个美丽又强悍的人,但她俯身盖被子的时候,动作轻柔又耐心。一路拉到她下巴,微凉的手背在她额际盖一盖,低声祝她早点好起来。
    纪翘很感谢她。
    徐怀意进来时,说自己有些急事,必须要回公司一趟,请她谅解。
    纪翘摇摇头:“您去忙。”
    等徐怀意两个小时后再来,病房里已经空了,护士转交给她一个小礼物,说是人留下的。
    她拆开一看,是宝格丽今年新款项链,不算贵重,但款式是挑过的,还有一张卡片,字迹隽永有力,写着很简单几句话。
    “徐小姐:
    谢谢,麻烦您。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医药费会通过秘书转到。
    祝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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