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母回到府中,府中之变自然再也瞒不过她,将将回到房中,王夫人就哭着寻来了。贾母听了王夫人哭诉,只觉胸中一股怒气上涌,却哽在喉头出不来了,喘了几口粗气,却怎么都呼不出那口浊气,眼看着一个生龙活虎的老太太,如今连话也说不出了。
    王夫人原想着贾母给自己做主,不想贾母一时受不住打击,眼看着就这样了。鸳鸯忙拿了贾母的帖子,一面命人去请太医,一面又派人送往林府。贾敏也坐了车子和黛玉赶来。
    一时间王太医来了,替贾母诊了脉,只说是急火攻心,又兼老封君年事已高,已经救不得了,府上还请节哀,准备后事吧。王夫人听了,反而心中一喜,若是老太太气死了,看贾赦贾敏还有什么好处?便是合力害死嫡母的名声也让这两家抬不起头来,因而心中反而不急,并不命人再请名医。
    鸳鸯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生死前途系于老太太一身,再取了名帖,便又要去请太医。却被王夫人拦住。鸳鸯恨声道:“二太太这是做什么?如今老太太的病要紧,再请几个太医来会诊,只怕就好了。”
    王夫人不紧不慢的道:“太医我自然知道着人去请,鸳鸯姑娘刚回府上就动老太太的名帖,我权当鸳鸯姑娘护主心切,也不怪你。但是现在全京城都在抓违制之事,鸳鸯姑娘私动老太太名帖,只怕并不合适。”
    鸳鸯听了,心中明镜儿似的,但是却不能拿王夫人怎么着,心中暗自着急。王夫人说了去请太医,又故意不慌不忙的,半日没有派个人出去。
    正在这时,外头却道:姑太太到了。
    王夫人恨声道:“她来做什么?老太太从她府上回来就不好了,说不定就是她毒害嫡母!谁也不许放她进来。”
    鸳鸯父母还在金陵看宅子,只要老太太一死,无依无靠的,她又知道老太太的梯己数量,还知道哪里藏着钥匙,便是看在这笔钱的份上,也必是被人整治死的,此刻却不和王夫人一条心了。走上一步行了个礼说:“二太太,方才太医说了老太太恐怕不好,如今老太太的嫡女就在门外,二太太不让姑太太进门侍疾,恐怕不妥。”
    王夫人一愣,这次鸳鸯说得却不错了,只得命人开门,鸳鸯亲去迎了贾敏进来。
    前面一辆车子上是贾敏黛玉,后头一辆车子上却是柳太医和左太医。原来贾敏早就拿了自己的帖子也请了两位太医来,原是有备无患,不想恰好破了王夫人的算计。只因为母女两个要等太医一道,才耽搁了会子,让鸳鸯和王夫人交了一次锋。
    既然又有太医来,鸳鸯高兴得什么似的,忙让鹦鹉几个带姑太太和林姑娘去贾母房中屏风后头避着,自己才带了太医急急去老太太房中。
    柳太医和左大夫听了,也不敢怠慢,忙替贾母诊了脉,开了药。诊治病症倒是和王太医判断一般无二,只柳太医又为贾母针灸之后,贾母却比先时又好些。只一口痰卡在吼中,柳太医言道:就看这两日这口痰迷能否除去了,若是能吐出,便是无碍。只老太太年纪大了,气力有限,这次痰迷堵得又厉害,要吐出却非易事。
    黛玉在屏风后头听得分明,心中便有了主张。既然柳太医和左太医针灸手法亦是极好,自己倒还省心些。于是在雪雁耳边低语几句。王夫人也在屏风后头,看得分明,却听不见。
    王夫人正要出声,却见雪雁转出屏风外头,对两位太医行了礼,方听雪雁说:两位太医请了,既是痰迷,为何不如此如此施为,或是有效。王夫人听了,又想怒斥雪雁,又想雪雁一个小丫头有什么本事,治死了老太太,自己只管大胆坏了贾赦、贾敏兄妹的名声。因而一犹豫,王夫人还没出声,外头柳太医已经连连应是,说多谢姑娘赐教。
    柳太医和左太医听了雪雁之言,皆觉十分有理,两人合力施为,左右对称几个穴位一齐下针。果然雪雁姑娘说的几个穴位针完,老太太便有看咳嗽之声了。
    鸳鸯鹦鹉几个忙上前扶起贾母,鹦鹉扶着捶背,鸳鸯又去捧了痰盂过来,贾母一口浓痰出来,喉头堵塞顿去,呼吸也畅了,竟自醒转过来。鸳鸯放下痰盂,端锅茶来,贾母漱了口,又为贾母擦了嘴。放吩咐小丫头去厨房传话,为老太太做些易克化的细粥。
    柳太医和左太医见雪雁小小年纪,医术高升,开方子时,忙向雪雁请教。雪雁不过是学过武艺,穴位什么的,得了黛玉指点记得清楚,开方子之事,她如何知道?只得老气横秋的说道:我祖上是习武之人,家学渊源,学了几套针法,问脉开方什么的却是不通,哪里敢乱开方子,误了老太太病情。两位太医医术高明,针到病除,老太太吃了两位太医的药,必能痊愈。
    黛玉一颗七窍玲珑心,走一步想十步,便是这番说辞,也是刚才黛玉教给雪雁的。
    柳太医和左太医听了,只怕眼前这个小姑娘神医不肯多言,也不强求,加之他二人本就医术高明,诊治并无错漏,因而也开了个平和温补的方子,交代清楚如何用药,起身告辞。
    待得柳左二位和方才的王太医一起散了,王夫人、贾敏、黛玉等人才从屏风后头出来,余者元春、探春、惜春也来了。宝玉跟在后头,一阵风的闯进来,黛玉见了,忙又躲到屏风后头。
    贾母原是因为贾敏和贾赦算计自己,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不过她病倒之后,口不能言,却能听见他人说话,心中清楚得很。王夫人和鸳鸯争执,既想阻止鸳鸯再请太医,又想不放贾敏进来,一心想治死自己,她也听了个明白。
    如今奈何桥边游览一圈儿回来,只觉众叛亲离,大儿子夫妻两个算计自己是应该的,自己原太过排挤他们了些。女儿虽然合着贾赦算计自己,却最后也是她带来名医救自己,最在乎自己性命的原是她。至于王夫人,自己先时为了贾政,后来为了贾珠,再来为了宝玉,向着她家几十年,却落得这个下场,贾母既是寒了心,又是活得明白了些。到头来,自己身边最靠得住的,除了女儿,只剩鸳鸯几个大丫头了。
    因为明白过来,反而不那么气了,看在贾敏尚且在意自己生死的份上,贾母屏退众人,只留贾敏黛玉两个,且听她怎生说。
    贾敏便将自己思虑一一道来,又劝贾母说:奴才就是奴才,平日再会奉承人,也不过为着自己那点子私心。母亲素日觉得赖嬷嬷衷心,怎么咱们府上卖了不少大家伙才凑二十五万两,其中还有三万两大哥哥的梯己,赖嬷嬷府上还抄出三十多万两?这忠的是母亲,还是他们自己?
    再说奴才犯罪,主子担责,母亲只看赖嬷嬷会奉承就容着他们,将来圣人当真问责起来,不是皆要落在大哥哥头上,说到底,赖家是奴才,大哥哥是母亲嫡亲的儿子。大哥哥说他筹钱,只要不违国法家规,母亲便依他。大哥哥不过是抄了府上两家奴才,原没有违背过家家贵,也不算哄母亲,母亲又何必气坏了自己。
    贾母虽然知道赖家这些年自是有油水的,不过想着几万的利钱已经登天,没想到一查抄竟是这大数额,也是寒心不想护他们,只说:“便是如此,也该回明了我,我自己的陪嫁奴才,我自去料理。”
    贾敏又叹道:若是母亲舍得,回来怎么还气病了?赖嬷嬷在府中根基深得很,那个奴才不奉承他们?若是走漏一点风声,只怕细软梯己早就运走了,不但什么抄不着,母亲看他们清白,只怕生更大气呢。咱们被这样的奴才欺瞒到底不值当,他们家里的家私本就是贪墨咱们家的,如今大哥哥抄了他们家归还祖上欠银,也算物归原主。再说了,这样做一来固然第一个免的是大哥哥的罪,二来也是琏儿、宝玉、兰儿的好处。
    母亲且想想,若是大哥哥落罪,便是咱们贾府落罪,宝玉、兰儿还有什么好?母亲别只想着大哥哥得好处,大哥哥得了好处,最终也是落在母亲的嫡亲孙子头上。女儿先斩后奏,自也有女儿的不是,不过女儿一心为着咱们贾氏一脉将来着想,还请母亲明察。
    贾母知道贾敏说得有理,如今对王夫人寒心后,越发听得进去。只如今觉得自己众叛亲离,不知如何是好了。
    贾敏听了又劝:前儿北静王府举家南下,如今便是甄家抄了,京中豪门望族哪个不人人自危?只怕北静王一家在江南逍遥得很。我当初问母亲是否愿意南下,母亲不应,如今女儿斗胆再问一次。
    赖家和周家背着人命,因为是大哥哥主动扭送去衙门的,如今圣人免了大哥哥治家不严之罪。但是咱们家经不出彻查,母亲是清楚的。母亲何不趁着这次生病,说要回乡养老,带着几个孙女到江南自在去?
    贾母沉思会子,她自然是想留在京城,只想着自己素来苛待武夫人,王夫人又想治死自己,留着又能靠哪一个?也没什么趣儿了,犹豫了几天,便决心南下颐养天年。探春敏锐得很,自然知道贾家迟早落败,自己跟随祖母到江南,也是个孝女的名声,只怕将来不至落个官奴之身,于是带着贾环自请南下伏侍贾母。
    赵姨娘原是不忍贾环离开,不过这几年探春暗中教导贾环,贾环也知道上进,仕途经济的文章已经不让宝玉,有着姐姐教导,也是贾环的好处,于是含泪应了。惜春是宁国府的,得了武夫人和贾敏指点,也说从小得贾母教养,跟随去南边伏侍贾母。贾母听了,眼中含泪,倒还有几个孝顺的不枉自己疼她们一场。
    宝玉原是听着两个妹妹要南下,也想跟去。却不想贾母生病那日,他冲将进来,一眼看着黛玉,便酥倒在哪里。七年不见,林妹妹出落得云中仙子一般,哪里还移得动脚步。虽然黛玉马上便避到屏风后头,但是宝玉惊鸿一瞥间,只想:和这样神仙般的妹妹一同踩在京城同一片地上,呼吸京城空气,便是福分了,因而并没有提也要南下的事。
    王夫人原担心贾母最疼宝玉,要带着宝玉南下,她必是不依的,不想贾母因其他几个孙子孙女都是主动请命南下,独自己最爱的宝玉不来,也是伤了心。并不提宝玉,收拾好包袱,由探春、惜春、贾环陪着,带了鸳鸯等几个大丫头南下,自己梯己也带着,将来给环儿下聘,探丫头、惜丫头做嫁妆,都要用着。
    因为贾母年纪大了,等了秋日在京中过了生辰,便登船南下,由林砆、林碀护送。贾敏另派了一房伶俐本分的管事陪同。临行前,贾敏拉着探春说:到了南边儿,祖母年纪大了,你多管着府上之事。有什么事,只管写信来跟我说。你姑父常说,等你硕大哥哥和砎二哥哥稳定了,他也辞了官,咱们回南养老,那时候自有姑母替你们作主。
    只这二三年,只怕要辛苦你一些,我已与你祖母说了,你能干得很,回南之后就暂且由你掌家,我知道你本事,做姑母的也放心。若是有什么好的人家,也写信跟我说,我必说服你父亲给你作主。你惜妹妹没了父亲,说服你珍大哥尚且容易些,我只担心着你。末了又塞给探春一张单子,是这些年林家在江南惯常走动的人家,告诉探春说:有这些人家照应,必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探春心知这已是自己南下一行人最好的出路,心中感激不尽,哭着拜别贾敏。惜春虽然小几岁,也是明白的,贾敏亦是交代一番,惜春点头应承。她素日孤介,听了贾敏一席话,也洒下泪来。
    惜春原也是太过明白,年纪又小,又没个依靠才会那样行事,原本也不是当真无情无义的人。便是前世,她一个姑娘家,宁国府那个样子,她若不远着宁国府,还能怎么?她所以无情,原是因为没人拿真情待她,做出个样子自卫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探春和惜春捞出来了,还顺便捞出来个贾环。原著里,大概七十几回的时候,曹公已经说了贾环的文章和宝玉差不多了。我觉得贾环只能是探春教导的,探春也是心里苦。
    这样十二钗捞得差不多了,凤姐和巧姐儿自然不算了,想了一下,还是让李纨继续留在公婆身边吧,就算她想走,王夫人也不会放的,所以跳过她。至于元春,我觉得就算她猜到结局,也不会离开父母的,所以也将她留在京城。石头是我故意不捞的,让他南下其实也说得过去,然而我不愿意,咳咳。
    第63章 |
    听说贾母要启程回南,贾政听了一呆。劝道:“母亲这样,岂不是让儿子为难?传出去,别人说儿子不孝也罢了,这风急天高的,母亲年岁又大,路途又远,何苦折腾?”
    贾母见了贾政,想着王夫人阻止鸳鸯去请太医的嘴脸,冷哼一声说:“我愿意去哪里,你尚且管不着。你头上还有哥哥,底下还有妹妹,便是说不孝,也是先说他们,谁说得你头上?”说完也不管贾政,自去命令鸳鸯等人收拾包袱,便是平日府中惯用下人也不信任了,宁可收拾慢些,也不许除鸳鸯几个之外的其他人进自己的小库房。
    王夫人深知如今阖府里头,除了自己收的甄那几个箱子,最值钱的便是贾母的梯己,想着贾母素疼元春、宝玉,便命二人时常到凑趣儿,尤其是宝玉,祖母惯常疼你,你越发该哄她开心。王夫人原想着贾母素日疼宝玉,有了宝玉凑趣,只怕贾母还舍些梯己留与宝玉。不想贾母只是不为所动。
    王夫人不知贾母已经听到她阻止鸳鸯去请太医的话,只当是鸳鸯告了自己的状,只深恨鸳鸯贾敏等人。
    宝玉原本着实舍不得贾母,由其舍不得探春、惜春,然而贾母自从看明白了王夫人的嘴脸,连宝玉、元春两个也疑心起来,倒是贾环来凑趣时得了几件梯己,高兴得赵姨娘什么似的。
    武夫人知道贾母此去,便不会再回来,倒是将往日不快都放下了,每日到贾母房中陪着说话。就这样到了八月初三,贾敏带着陈韫、妙玉、黛玉、林砆、林碀、林竧齐来给贾母庆生,另外还带来许多人并赠与贾母的一户管事,开了贾母的库房,帮着贾母封箱装车。因为有鸳鸯在一旁清点,贾母倒放心。
    贾敏在房中陪贾母说话,无意间提到晴雯,便说:“母亲南下之后,身边得用的针线人都没有,不如将晴雯也带着。”贾母沉吟会子,觉得晴雯确是个好的,因而自己先时给了宝玉。但是如今情形,自己若是南下,王夫人那样狠毒,未必会好生待自己留下的人,便着鸳鸯去告诉晴雯。袭人收包袱,也和自己南下。
    谁知鸳鸯去了不到两刻钟,回来说,晴雯已经应了,袭人并不愿意南下。贾敏听了,抿嘴一笑,也不说话。前世这个时候,袭人和宝玉做下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已是多少年了,今生未必没做,她不愿意南下,倒也不意外。想到前世晴雯着实死得冤枉,因而贾敏多提一嘴,晴雯愿意跟着,便是她的聪明之处。
    王夫人并没有来一处陪着贾母说话,而是在小库房门口看着鸳鸯带人清点贾母的梯己。她早将贾母的小库房视作自己的囊中物,以后一定是都留给宝玉的,谁知此刻看到一箱一箱的都装箱打上封条,不几日就要搬上船运走,如同是从自己库中搬出一样心疼。
    贾母年事高了,自是雇了大船南行,且须得趁秋高气爽之日行船最好,不然就要等着来年开春了。因怕路上一个耽搁,便误了时候,便在贾母生日之后三日便上船南下,连中秋都没在京中过。
    南边的屋子贾敏早派人送信去,只怕金彩在那头也收拾好了。贾敏又给常与林家走动的几家去了信,让他们照顾着些,到了地头倒不用担心的。至于路上,一般劫匪不是林砆、林碀对手,越发不用担心。果然贾母南下不足两月,贾敏就接了南边儿来的信,贾母的,林砆兄弟两个的,探春的、惜春的都有。
    探春果然接过掌家之权,又提了贾敏给的一房管事做管家。贾敏看了信连连点头,探春果然是个内心有成算的。虽然金陵祖宅有金彩夫妇,但是金彩乃是鸳鸯的父亲,由她父女把持府上,若是没个掣肘,只怕又养出一房刁奴来。另提一房相互制约,才是御下之道。
    出发前,贾敏给探春、惜春、贾环各包了一包银子,让她们也有个私房钱傍身。探春的侍书和惜春的入画皆是伶俐有本事的,两个姑娘也是明白人,只怕离了贾府,不合袭人之流在一处,还能改过副小姐的习性。贾敏亦嘱咐过探春、惜春,若是丫头能改便罢,不能改,就自己打发了买新的,奴才就是奴才,断不能养刁了。探春两个听说赖家、周家之事,自然省得。
    却说荣国府里头,贾母一走,便萧条了很多。王夫人以前当家,养着几百的下人好生有排场,左右用度不够,可以偷了贾母的梯己出去当了,暂且撑着府上的体面。如今贾母带了梯己回南,再要养着许多人,便要花她自己的梯己了,王夫人哪里舍得,叫了人牙子来,将许多用不着的人都放了出去,底下下人哀嚎一片,王夫人却半点恻隐之心也无,哪里还有平日菩萨般和善的样子。
    王夫人最舍不得裁人的宝玉屋里,也只留了袭人、麝月、秋纹三个大丫头并几个粗使丫头。只每每吩咐的针线等事,总是做不好。粗使活计倒还成。长此以往,麝月、秋纹也不以袭人马首是瞻了,又是内讧起来,却是后话。
    探春和贾环曾偷偷求赵姨娘也一同南下,不过赵姨娘心想贾母不喜欢自己,自己去了也没什么趣儿,阖府里头只有一个老爷可以依靠,于是便留在了贾府,整日缠着贾政。
    却说贾母南下之后,贾政越发不喜欢王夫人,在赵姨娘屋里歇的时日也多,王夫人又没了周瑞家的带着丫鬟婆子挤兑赵姨娘,又打发了许多下人,打压赵姨娘的人越发少了,于是赵姨娘更加妖妖娆娆的打扮了在贾政面前奉承,反而如鱼得水起来。因王子腾又外出巡边,王夫人娘家无人作主,自是有苦无处诉。幸而薛姨妈尚在京城,两个老姐妹时常一处说话,略解烦闷。
    王夫人觉得偌大荣国府空得很,想劝说薛姨妈搬回来。一来自己有个说话的人,二来也显得荣国府有生气些。薛姨妈却得宝钗分析利害,笑道:“蟠儿只怕就要说亲,却是住自己的宅子好。没得官媒婆来了,连个自己的宅子都没有的。”王夫人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二房一家守着荣国府罢了。
    却说睿智侯府里头,这日林硕回来,陈韫正替他换衣裳,却听林硕叹息道:“奇事,奇事。”
    陈韫因问何事,又听林硕说:“翰林院有个侍讲学士叫梅仁的,庶吉士上熬好多年,好容易将将升了侍讲学士,今儿却听说请辞了外放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陈韫听了,笑言这有何奇怪的?于是林硕将梅仁在翰林院时如何苦苦钻营,这个侍讲学士如何得来不易一一说给陈韫听,陈韫听了,也觉梅翰林外放确有怪处。只说到底人家家里的事,与咱们家无干。林硕换完衣服,自到贾敏房中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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