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都说!全都……救我……救……!”
    冯培在水中渐沉渐深,声音微弱,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头顶像个塑料袋一样,上下漂浮,透过水面,把岸边邱予的身影晃得隐隐约约,模糊渐小。海水和空气时不时地交替着在他鼻前出现,他竭尽所能地汲取着活命的希望:“我……给你……有东西……”
    这绝望的求救声把邱予从恍惚的状态中唤醒回来,此时海平面上已经看不到冯培的存在。
    他的心里一沉,他这是在干什么?
    冯培整个人已经淹没在海水下面,四肢无力地渐渐上升浮起,濒临气绝。邱予意识一动,瞬间出现在了冯培的位置,抓住他,提着他回到了岸上。
    “噗!咳咳……咳!”冯培像是浸了水的癞皮狗一样瘫倒在地上,恢复着几乎丧失的神智。
    在这个过程中,邱予一直安静地等着,一言不发。
    冯培猜的没错。他的确不想被洪冠利用,成为洪冠手里的一把刀,他更不想因为洪冠口中的大义,就拿起屠刀,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杀人犯。他彻夜不眠地想过,是不是要踏出这一步。一名合格的维和专队正式成员,必然要在是非之间,练就一颗强大的心脏。
    可那是要在大是大非之间做出的自我舍弃,而不是在利益面前。
    他不想变成洪冠手里的一把刀,失去明辨是非的能力。
    许久之后,冯培缓过几分精气神,他的手脚仍然被锁铐锁着,勉力从地上坐起来,有些气弱:“这位大哥,你就是杀了我也没用啊,你以为我死了,岛国政部就拿不到数据了?我不过就是一颗被牺牲掉的弃子,是用来转移视线的。”
    邱予微微皱起眉,他记得洪冠说过,这项技术的数据是个很复杂磅礴的体系,再天才的人都不可能完全记住,最多只能记住其中某一模块的一部分。
    冯培看出他在想什么:“人脑记不住,可以用其他方式啊。你背后的人想要我的命,无非是怕我泄露大陆政府技术机密,但是他不知道,就算我死了,数据还是会被转移出去。”
    “数据在哪儿?”邱予问。
    他不知道具体是项什么技术,想来是军事机密,他也并不想过多地卷进其中,但洪冠的目的应该就是截住数据,而不是冯培这个人。
    “你先把我放了,我再告诉你。”冯培伸出戴着锁铐的双手,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邱予目光微凝。
    冯培这样有恃无恐,一是他在虚张声势,想要蒙骗过关,不然就是真的有办法带走数据。
    可他能把数据藏在哪儿?
    他这孑然一身,唯一的可能就是藏在身上。可律治院既然遣送他出境,那就必然做过全面的检查,证明他身上没有问题。
    邱予这样想着,意识驱使着他在冯培身上打量,从头到脚地滤过。
    他的意识这一集中,让他感到万分神奇的画面产生了。
    只见冯培的面容形体在他眼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透过冯培的衣服、表皮,渗透到了皮肉以下,看到了他身体内的纤维、血管、组织、甚至器官。
    鲜红淋漓的色泽遍布在眼底,他仿佛置身在冯培的五脏六腑中间,鼻尖闻到的是血腥的气味——这俨然是一具鲜活的人体解剖现场,仿佛是把冯培从中分半切开,无一遗漏地展示在了邱予的眼中。
    哪里有什么,都在他的感知中。
    邱予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能够做到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细致入微的感知。仔细想来,应该是他的异能天赋,不仅能让他感知到一定范围内的外界万物,还能感知某一人体内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力等级太低,在使用了八级恢复剂后,才碰巧被他发现。这是不是说明,这世间的万物只要他想,就都能够看穿?
    震惊之余,邱予再一次对他的异能天赋感到了惊奇和敬畏。这究竟是什么异能?为什么从没见人使用?是从哪得来的?真的是他与生俱来的异能天赋吗?
    但这无疑违背了自然界的规律,异能天赋是异能者对元素的感悟积累,一个人怎么可能天生就有感悟积累?可如果说是凭借他的二级精神力后天习得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在失去记忆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想不起来了。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邱予有些走神。
    他穿着一身黑色行动衣,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很普通的短发,和一双并不普通的眼睛。他的眼睛并不明亮有神,也不深邃幽黑,站在大海前,仿佛有着两股涓流在粼动。
    他的眼里好像没有什么情绪是属于他自己的。
    这样的邱予让冯培感到了一丝可怕的气息。
    邱予的手上微一晃动,凭空生出了一把灰色气刃,握在手里,指着冯培腹部一处。
    冯培大惊失色,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你怎么知道?!”
    他藏得很隐蔽,夹在肌肉里伪装成了一处息肉,骗过了律治院的查体仪器,更骗过了异能者的感知。
    可他还是没能骗过面前的这个蒙面人!只看他指向的部位,就知道他不是蒙的,可是在离开之前,那个帮他伪装的人明明告诉他,就算异能者也发觉不了。
    邱予没做解释:“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取出来?”
    “等等!我自己拿!我把东西给你,你能不能放了我?”
    邱予盯了他一会儿。
    他其实也很踟蹰,洪冠让他截杀冯培,无非是不想技术数据流失出境,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保证数据不外泄就可以?但如果冯培私留了数据备份,他放了冯培,不就等于是把数据流落出去了吗?将来出了问题,那就是他的过错了。
    想了想,邱予收起手中的气刃:“我不需要什么技术数据,我带你去见需要它的人,有什么话,你留着跟那个人说。”他说完,提起冯培的后脖领。
    他准备直接把冯培带回一号看守场,交给洪冠,洪冠不是要杀他吗,让洪冠自己来处理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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