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恒之插嘴道,“他在跟莲生大师学做菜,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也只有学学做菜了,不然怎么配得上表姐?”
    仇希音立即反唇相讥,“那你呢?你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还不如我小舅舅会读书,等你娶了妻,你准备怎么配得上你妻子?”
    宁恒之轻嗤,“我有我兄长,就是公主,我也能配得上!”
    仇希音话一出口就想起了凤姜和她说宁恒之自小被亲生父亲喂毒以致身材矮小,不能习武之事,顿时就后悔了,不想竟得了宁恒之这般回答,不由失笑。
    宁恒之喜瞧别人热闹闲话,却不像仇不恃那般心思恶毒,有宁慎之庇护,自可平顺富贵一生。
    上辈子,宁慎之死了,她有仇正深庇护都尚且不能保全,他恐怕更是吧?
    她恍然想起谢嘉棉最后一次来瞧她时隐隐忧伤的模样,他说,“……王妃,你还是先回摄政王府等池阳公主或凤将军进京,容宣死了,我约莫也活不久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和小王爷……”
    容宣死了,她没有听他的话,也死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谢嘉棉活不久了,宁恒之又能落到什么好下场,树倒猢狲散,莫不过此……
    宁恒之挥挥手,“发什么愣呢?怎么?舍不得你小舅舅去学做饭?”
    仇希音恍然摇头,宁恒之倾身凑近,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啊,我有一次去止止堂,看到兄长叫允风几个陪他打叶子牌!算不算和你小舅舅去学做饭一般有心了?”
    仇希音愕然,宁慎之,学打叶子牌?
    宁恒之促狭一笑,坐直身子,喊道,“祖母,干坐着没意思,我们打牌吧!”
    荣和长公主狐疑看向他,“你刚刚在和仇三姑娘说什么?是不是又想捉弄她?”
    宁恒之几步跨到荣和长公主身边,扯着她的袖子撒娇,“祖母,我上次输给兄长了,要找回场子么!”
    荣和长公主一向疼他,忙命人摆牌桌,凤知南站了起来,“长公主,太夫人,我出去一趟”。
    荣和长公主摆手,“去吧去吧!”
    凤知南行礼退了出去,荣和长公主就朝仇太夫人挤眉弄眼一笑,“定然是去寻重华了!我以前担心她成亲后还那么冷冰冰的,讨不了夫君喜欢,现在倒好,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黏着重华,这才多大一会,就要巴巴赶过去了!”
    荣和长公主说着将谢探微去和莲生学做饭的事说了,仇太夫人听得连连感慨,忍不住瞧了宁慎之一眼。
    宁慎之自是极好的,只他身份贵重,大权在握,性子又冷淡,论起知情识趣、温柔体贴定是比不上谢嘉树的,重华能为池阳公主做到那般,谢嘉树为音音,绝不会差到哪里去,只可恨谢氏,嫡亲的母亲竟是见不了女儿好!
    宁慎之被她看得眼皮一跳,不知怎的竟是领会了她的意思,脱口道,“等南宁府的事忙过后,我也去学!”
    满屋子人皆愣住了,宁慎之也呆住了,他,刚刚说了什么?
    片刻的安静后,荣和长公主噗嗤笑出声来,荣和长公主这一笑,屋中主子丫鬟婆子顿时笑成了一片。
    宁慎之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连眼尾都染上了胭脂之色,让他本就略带清艳的俊美越发浓郁。
    仇希音看着就有些出神,怪不得他能扮做凤知南诱惑鞑靼的主将,这般艳色果然是连莲生哥哥也比不了的。
    宁慎之绷着脸,勉强镇静的解释了一句,“我是说学叶子牌”。
    等等,好像学叶子牌也没比学做饭好到哪里去啊!
    荣和长公主忍笑摆手,“好了好了,快支起桌子,让郡王好生学一学手艺,日后也好陪我老婆子解闷”。
    荣和长公主发了话,众人皆勉强止了笑,丫鬟们张罗着支牌桌子,荣和长公主看向仇不恃,问道,“仇四姑娘怕是不耐烦玩这个的,要不要去花园子转转?”
    仇不恃勉强笑了笑,道,“不用了,我给太祖母看牌”。
    董锦儿凑到仇希音耳边道,“刚刚所有人都笑了,只四姑娘没笑呢”。
    仇希音扫了仇不恃一眼,朝董锦儿笑了笑,董锦儿也抿唇笑了。
    仇太夫显然也有点意外,点头应了,开口道,“那音音便还照旧给郡王看牌,音音,郡王想学,你好好儿地教,不许偷懒”。
    太祖母这是有意撮合了!绝对错不了!
    仇希音心头猛地一阵跳,面上却还算镇定,顺从坐上宁慎之身后的锦凳。
    宁恒之朝她挤挤眼,“今天我们赌大一点,兄长,我若赢了你,你就让我进锦衣卫”。
    宁慎之未开口,荣和长公主便斥道,“不许胡闹,你兄长进锦衣卫是没办法,你就乖乖在顺天府待着,过两年和萧世子一般去御林军谋个缺就是”。
    宁恒之鼓起嘴,“我就想进锦衣卫!”
    宁慎之开口,“你若输了,便再也不得提进锦衣卫之事”。
    仇希音忍不住咳了咳,这叶子牌很大程度要看手气,光靠算牌可保证不了一定能赢。
    宁恒之兴奋一拍桌子,“那就这么说定了!仇三你别咳了!这次我一定赢你们!祖母,你和太夫人都不许耍赖!”
    荣和长公主笑骂,“我与你打牌还耍赖,你且管好你自己吧!”
    宁恒之这才放了心,又道,“祖母,你和太夫人也要出彩头!”
    荣和长公主笑道,“我最近得了幅王摩诘的字画,听说很值钱,单看你们谁有本事赢去”。
    仇太夫人亦笑道,“长公主大雅,我就来点俗气的,出一袋子金叶子吧”。
    宁恒之兴奋道,“我就喜欢俗气的!太夫人这个彩头好!我也出一袋金叶子!仇大公子,你帮我看牌,看我怎么一赢三!”
    荣和伸手去戳他,“瞧你那个轻狂样儿,别今天就你一个输!”
    彩头说妥,几人便开始洗牌,宁慎之的动作果然比上次熟悉了许多,出牌的基本规则也摸得差不多了,除极偶尔的时候,仇希音很少要出声指点。
    宁恒之的牌很好,只因着那赌约,仇希音单就盯着他的牌,好几把大牌都被宁慎之扣死了,十分郁闷。
    仇不耽沉默坐在他身后看着,大约十几把之后,宁恒之要出牌时,他突然开口,“宁郡王胡那张”。
    宁恒之将信将疑,朝仇希音亮了亮手中的牌,“你们要这张?”
    还真是胡那张!
    宁慎之不动如风,好像根本没看宁恒之亮出的牌,仇希音冷笑,“你这是要赖皮?”
    宁恒之狐疑瞧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将那张牌扣下了,又摸了几圈后,他自摸胡牌,倒下自己的牌后立即起身去推宁慎之的牌,果然就是胡那一张!
    宁恒之大喜,对仇不耽道,“没想到你这个书呆子竟然也会打叶子牌!”
    “我不会”。
    “不会?”
    仇不耽点头,“不过这叶子牌总共也就一百六十八张,变化组合也就那么多,算出对家的牌很容易”。
    宁恒之,“……”
    果然他讨厌读书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宁恒之振了振精神,“那你帮我好好算算兄长的牌,扣死他的牌!”
    仇不耽点头,他基本不开口,一开口必定会让宁慎之的大牌死掉,仇希音自然也不甘示弱。
    两家拼杀,结果就是渔翁得利,荣和长公主和仇太夫赢得盆满钵满,笑称他们兄弟兄妹斗法,好了他们这些个外人。
    宁恒之只好不甘心的拿出了金叶子,放话道,“我们下午再来!”
    荣和长公主将金叶子一分为二,自己的给董锦儿,仇太夫人的给了仇不恃,笑道,“下午再说下午,总之我是看到了有人机关算尽,反而赔上了金叶子!”
    众人皆是大笑,这种欢快的气氛一直贯穿了整个午膳期间,荣和长公主趁着酒兴对仇太夫人道,“我让于始请了去年名声大噪的喜乐班子,下午我们听戏,听得好,太夫人就在我这歇上一宿,明天继续听!”
    仇太夫人笑道,“这喜乐班子,着实是如雷贯耳,长公主这般说,我老太婆岂不是留定了?”
    仇希音夹菜的动作微顿,荣和长公主抚掌笑道,“那敢情好,龚嬷嬷,你去跑一趟,叫重华别学做什么劳什子菜了,下午回来陪我和太夫人看戏!”
    龚嬷嬷领命而去,荣和长公主对仇太夫人道,“你们家这几个孩子个个招人疼!就说重华吧,看戏我就想着他,他往我身边一坐,小嘴儿那么一说,这么一说,再差的戏都好看了!”
    仇太夫人抿唇笑,“那可真要等着瞧了”。
    ……
    ……
    午宴后,仇希音随仇太夫人一起去了客院休息,她一上午殚精竭虑地和仇不耽比算牌,中午又喝了几杯果酒,刚上床就沉沉睡着了。
    醒来时透过轻薄的纱帐看去,日头竟然开始往下掉了,她拥着被子默默坐了一会,方叫秀今进来洗漱。
    屋外有宁郡王府的丫鬟候着,见她出来俯身行礼道,“长公主和太夫人都在后花园看戏,长公主吩咐,姑娘醒了若是不想去看戏,就去梧桐苑寻公主玩”。
    仇希音点头,不紧不慢往后花园去了,远远地铿铿锵锵的锣鼓二胡声就传了过来,仇希音微微加快步子上前见礼。
    荣和长公主忙叫起身,谢探微笑着招呼,“音音,到我身边来坐”。
    他说着踢了踢本来坐在自己右手的宁慎之,“你去后面坐去”。
    “兄长,我让你,我不看了,急死人了”。
    宁恒之站了起来,“仇四,我们到街上转转”。
    仇不恃兴致缺缺,“我不去”。
    “仇四你今天怎么了?”宁恒之扯着她就走,“走啦!你今天都得了我半袋子金叶子了,我们叫上萧博采一起花啊!大不了你想玩什么,我们陪着你玩什么好了!”
    荣和长公主阻拦不及,只得叮嘱宁慎之道,“快,多遣几个侍卫,现在街上人多,别叫人冲撞了仇四姑娘”。
    宁慎之点头,允和自去安排不提,仇希音坐到谢探微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头就有些发酸,“小舅舅瘦了许多”。
    谢探微揉揉太阳穴,“事情多得不得了,这几天已经好多了”。
    现在谢家和谢氏书院都是他一个人撑着,事情多也正常,仇希音也帮不上忙,默了默方问道,“表哥怎么样?”
    “不太好”。
    仇希音猛地抓住他的手,谢探微安抚拍了拍她,“音音,你不必担心他,也不必想着今天写封信明天送幅画的,他是男人,有些坎,他必须要自己过去”。
    仇希音点头,是的,有些坎,他必须自己跨过去,她,帮不了他,甚至,现在她只会是他的负累。
    谢探微又拍了拍她,眸色温和,“音音,你照顾好自己,我和树哥儿才能安心做自己该做的事”。
    仇希音认真点头,眼眶却微微红了,谢探微朝她挤挤眼,“你现在可是在你小舅母家做客,断没有当天就回家的道理,今晚留下来我来检查检查你的功课”。
    仇希音失笑,“你怎得不说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谢探微悻悻摸摸鼻子,“看戏看戏,哪那么多废话!”
    仇希音抿唇笑了起来。
    ……
    ……
    当天,仇太夫人就带着仇希音兄妹几人留了下来,宁恒之和仇不遂直到晚膳前才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萧博采和一只巨大的熊猫。
    宁恒之得意洋洋指着那只熊猫道,“仇四喜欢这个,那个马戏团的老板还不肯卖,我一袋金叶子砸过去,他不但肯卖了,还将养熊猫的人也送给我们了!”
    这却是个新鲜玩意儿,仇希音之前只在画中见过,问道,“它咬不咬人?”
    宁恒之见她喜欢更得意了,“你瞧它那个傻样儿也不咬人了”。
    仇希音,“……”
    你宁二爷这样牵着个“傻样儿”熊猫满大街走,估计也没精明到哪儿去。
    谢探微立即道,“它是吃竹子吧,来,给我点,我喂喂看”。
    那熊猫看着憨,吃东西的时候更是憨态可掬,一屋子老少皆都笑了起来,都抢着去喂,连最胆小的董锦儿也上前试了,手缩得稍慢了些,被熊猫舔着了手,又是痒又是新奇,咯咯笑了起来。
    荣和长公主夸赞道,“今儿恒哥儿做得不错,还知道买个小玩意儿哄你四妹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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