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如此奇异的问题,顾剑平一时有些怔住,不由回想起以往修行的过往,以及自身对大道的种种体悟。
    ,才字斟句酌地道:“大道包容一切,既无属性,又含所有属性,故而大道无名,以万物生灵为名……”
    “你可有至交好友,知己红颜,尊敬的长辈,爱护的弟子?”
    “,这个自然有,”
    蓝袍仙人转过头来,盯着顾剑平一会,接着看着上方幽暗虚空,淡淡问道:“若他们与你有大道之争,或者挡住了你的道路,你会如何去做?”
    顾剑平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平等竞争,不相让,不相害,各凭本事。”
    “愚蠢。”蓝袍仙人第一次没有发问,而是用短短两个字评价了顾剑平的回答。
    顾剑平笑着道:“晚辈本性如此,纵然愚蠢也是自家道路。”
    蓝袍仙人缓缓开口:“何为好友?”
    不等顾剑平反应,他自行回答:“互帮互助,同甘共苦,一起修炼便是道中好友。”
    “何为知己红颜?能让你心灵产生愉悦、相得、满意等情绪念头的,即为知己红颜。”
    “何为妻子亲朋?能让你心灵产生舒服、满足、快乐情绪,并由守护他们,从责任感中带来种种自得、自我肯定、自我升华念头的,即为妻子亲朋。”
    “何为尊敬的长辈,他的教导让你产生依靠、欣喜、感动、想要报答等孺慕之情念头的,即为尊敬的长辈。”
    ……他一句句道来,听得顾剑平心神摇晃,其竟然完全从自身角度,将种种关系一一剖析,立论新奇、玄奥之中,有一种淡淡的冷酷流露,让顾剑平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何为敌人?危险到你,让你产生忿怒、憋屈、杀意等情绪的,即为敌人。”
    “如此种种,皆由自身情绪念头而起,看似真实,皆为虚妄!”
    “你都修行到了大道之尊,难道还掌控不住自身情绪念头,被种种虚妄所影响?!”
    虽是平平淡淡而言,但蓝袍仙人一字一句道出,真有震耳发馈之感,让顾剑平宛如被当头棒喝,觉得其果然是大道至理,天经地义,若非没有了汗水等物,恐怕会冷汗淋漓、汗流浃背。
    但这种感觉里,顾剑平又有淡淡的矛盾感、违和感产生。
    “世间万物,因我所感而明,因我情绪而真,只要能掌控得了自身心境情绪,又有什么不能杀的?”
    蓝袍仙人继续一句句反问。
    “至交好友,只要我能掌控心境,斩掉欢喜、感动、舒服等情绪念头,他们就宛如路人,有何不能杀之?”
    “知己红颜,只要我能掌控心境,斩掉愉悦、相得、满意等情绪念头,其就为白骨骷髅,有何不能杀之?”
    “妻子亲朋,只要我能掌控心境,斩掉舒服、满足、快乐、自得、自我肯定、自我升华等情绪念头,她们就与其他万物没有任何两样,有何不能杀之?”
    ……“除我之外,再无他物,即使不是大道之争,又有什么不能杀之?”
    “你之所以推脱本性,不敢杀人,就是堪不破这种种虚妄、执念,所以我才说你愚蠢。”
    蓝袍仙人声音依旧平淡没有起伏,不像是在说着种种可怕之事,倒像是在与顾剑平聊着人生理想。
    那露面如冠玉的俊秀容颜,看着顾剑平,淡然地道:
    “如此,可明悟否!”
    顾剑平神魂就像受到了一阵阵的冲击,既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道之路,又觉得荒谬异常。
    “他,他到底是谁?!”
    顾剑平心中念头起伏,从句句话语,有些猜出这位蓝袍仙人究竟是谁!
    他就是那位传闻杀戮极重,以致所有图卷、玉简皆无法承载其影像,只有亲眼看见,才会知道其长相,从古至今,诸天万界最为传奇的道祖。
    他就是杀妻证道,名字为荆轲守的杀戮剑祖!
    顾剑平看着杀戮剑祖,一时不知该明悟什么,不知该怎么回答。
    杀戮剑祖背负双手,走到与顾剑平平行,看着上方虚空,淡然道:“世间万物,皆由大道而生,非常贴近大道,只是沾染后天种种,才背离了本身,只有勘破一切,方能贴近大道。”
    “不过到了这一步,还只是贴近大道,想要与道合真,还有最后的阻碍。”
    “大道无有本性,所以,这最后也是最大的阻碍,就是你自身,就是你的本性。”
    “不杀掉自我,谈什么本性自空,以成大道之祖境界?”
    “杀掉因自身情绪念头而起的外物非常简单,但自我存在亦是执念,你,能够杀掉吗?”
    听得这充满杀气却又用平淡的口气说出来的话语,顾剑平却觉心灵震撼异常,一时间对自己的大道有些迷糊起来。
    震撼之中,顾剑平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抗拒着来自杀戮剑祖的当头棒喝。这些抗拒,源于自身修行岁月的的点点体悟,源于坚定道路、龙虎交汇,源于斩破虚妄、明心见性、成就道尊等修炼的经历。
    如果照杀戮剑祖所说去做,这过往种种,就全部成为虚妄,毫无任何意义,既然要杀掉本性才能佛祖境界,那坚定道路有什么用?明心见性有什么用?把持本性又有什么用?!
    似乎看出了顾剑平的抗拒和犹疑,杀戮剑祖,看着顾剑平,一步向着顾剑平走来:
    “不坚定道路,如何明心见性?”
    “不明心见性,把持本性,如何能够真正地杀掉本性?”
    “道门师法自然,佛门境界四大皆空,去除后天种种沾染,就是为了走到可以真正杀掉本性,复返先天,以虚佛祖境界的地步。”
    “过去不管功法还是道心的修炼,都是为了这一步打基础,是手段,而非目的。”
    “你执著过往,是混淆了手段和目的的区别,以手段为目的,被虚妄所惑。”
    “莫非你还不明白?”
    压迫越来越大,一句一句直诛顾剑平道心,让顾剑平有一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他说的似乎句句都对,自己难道真的执著于过往,混淆了手段和目的?
    在这道心质问之下,顾剑平只觉自身道心开始动摇。油然而生“觉今是而昨非”之感。
    就在顾剑平道心彻底动摇之际,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些画面:
    昔日与自己等一众弟子和颜悦色的谈笑的师父寂灭道祖,喜欢垂钓美食的五行道祖…..,经常游历周天四处贩卖货物的接引佛祖。
    这些道祖大能,按道理说早已经道则圆满,,明悟了本性自空,可寻常间。却是如同凡俗之人一般。
    而自己认识的一些久久不能晋升道祖道尊之位的那些仙人,却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毫无本性,如同金石般无情无性。
    恍惚之间,顾剑平又想起了了踏入修炼道途第一天,那位早已去世的老道士说道那些话语。
    “修炼即修心,将心的本性修到随意变化却不变,以对应不同事不同物,如同‘大道’那般。”
    这些俗套的话语句话,诸天万界大部分修士皆知,可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意味深长。
    自己一步步修炼到这个境界,凭借的是什么,是大毅力、大智慧、大坚定,是坚定道路、明心见性,坚守本性。
    岂能因为杀戮剑祖一席话,就全盘否定过去,否定自己对于修行和大道的所有感悟,放弃自身本性?!
    一念转动,顾剑平道心渐渐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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