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无惮当听不出他的画外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这事儿我听说了,怕是任我行得知您是东方不败的软肋,想以此拿捏他一二的。”
    “……”这不是废话吗,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殷梨亭又不出声了,半天后终究忍不住了,直白道,“无惮,这几个月来,你同他见过吗?”
    “没有。”张无惮瞄见他的神色有几分不信,正色道,“真没有。倒是您刚回了武当山,任我行就找上光明顶,想同我结盟来着,我岂肯搭理他,直接推了。”
    殷梨亭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什么,任我行刚当上教主,就敢远去昆仑?他难道就不怕东方不败趁机反扑吗?”
    张无惮道:“任我行怕不怕我不知道,但东方不败确实没有趁机反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
    俞莲舟则道:“六师弟,你心中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就不要瞻前顾后。你瞧瞧你这几个月的模样,累得武当上下都替你挂心。”他很有些瞧不过眼,要放就放,不放就追,怎么这叽叽歪歪没个爽利的时候。
    殷梨亭急忙道:“是!都怪我不好。”想俞莲舟面冷心热,少有对他说这等重话的时候,一时惭愧难当。
    说话间已经到了主帐,张无惮将他们请进去,听张翠山说道:“师父打发我等下山之事已经让朝廷给探知了,前几日还收到大师哥来信,说六扇门总捕金九龄带人围了武当山,手捧圣旨说要尊师父为大天师。”
    这事儿张无惮还真不知道,故作好奇道:“那然后呢?”
    张无忌抢着道:“当然是让太师父和大师伯给打出去了!哈哈!”
    张翠山摇了摇头:“这事儿说起来挺奇怪的,师父、大师哥固然不好惹,可是武当山上留守的多是小道童。金九龄所带朝廷鹰犬,不能伤师父分好还罢,竟然连小道童都未动分毫。”
    金九龄奉命去武当宣旨,被撅了面子,本应立刻找补回来,可他却行迹暧昧。宋远桥专门写信给张翠山也有此意,武当同金九龄可是素无瓜葛,对方这么给面子,怕另有隐情。
    张无惮笑道:“如今各地农民起义四起,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鞑子朝廷气数将尽,金九龄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如何为自己留后路。”
    说话间他很奇怪,不仅金九龄该明白依附朝廷绝非长久之计,这人服用的生死符解药也该吃光了。从各方面考量,金九龄都该早早来给他报信,告知此事,借此邀功才是。
    张无惮想起一事来,连忙道:“第二队人马走哪条路而来?我立刻派人去接他们。”
    俞莲舟听音辩意,了然道:“你怀疑朝廷会对第二队人马下手?”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张三丰折了朝廷脸面,等朝廷鹰犬赶来给他徒子徒孙好看时,他们已经接近了红巾教大营,鹰犬们就没敢轻举妄动。可第二队人马距离此地还有至少两天的脚程,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张无忌一听也坐不住了,跳起身来道:“我听宋师哥说起过,他们要走水路,那就该自汉水上岸!咱们快些赶过去!”
    张无惮瞧见其余人也想动身,便道:“这也不过是一种猜测,我同无忌去看看就好,几位师伯师叔还请留在此地。”论理他最忙,本不应该去,可这周遭地带也就他最熟悉。
    张无忌如今《九阳神功》也已大成,他兄弟二人联手不敢称天下无敌也相去不远。张翠山倒并不担心,正想应下,听旁边的殷梨亭坚持道:“我随你们同去。”
    张翠山心知他就算留在此地,也是满心烦乱,还不如找点事情做,便道:“也好,你们路上多加小心。”
    第142章  苦肉之计
    三个人在路上匆匆而行,殷梨亭不无担心道:“只盼我们这次只是白跑一趟。”
    自金九龄上武当山至今已经有六日了,这六日间,足够他们赶上第二拨弟子,将人生擒或杀光了。他们此时赶过去,要么无事,要么已经晚了。
    张无惮则道:“六叔不必太过担忧,方圆数百里都是红巾教的势力范围,若是有人瞧见武当弟子遇险,我这边一定能提前收到消息。”
    第一拨不过寥寥数人,这时节和尚道士下山修行的情况也不罕见,他没提前得知可以理解。可第二拨人数众多,定能引起旁人注意。
    他们一口气赶至汉水一带,张无忌向当地渔夫打听了一番,回来道:“他们说今天一大早,确实有二十多名道长乘船行至江中时,被一队弓箭手团团围住,全赖一名红衣女子舍身相救。”
    张无惮没有吭声,旁边的殷梨亭大急道:“什么,那他有没有受伤?”顿了一下,羞愧难当,连忙又道,“那七弟他们呢,受伤了没有?”
    张无忌摇了摇头:“这帮渔民都吓坏了,逃还嫌慢,怎么可能就近旁观?我问了一圈,也就两人说战战兢兢回转时,正看到武当一行人向南而去,没再见到那红衣女子身影。”
    他说罢,见殷梨亭二话不说向南追击而去,恍然道:“哦,难道那女子就是六婶?哥,咱们也赶快去追吧?”
    “着什么急。”张无惮笑眯眯的,“咱六叔这是关心则乱,要是东方不败受了重伤甚至身死,武当一行怎么可能丢下他径直向南?依我看,最多也不过是轻伤。”
    他这话说罢,却听一声破空之声,反应迅捷正待示警,张无忌已经脚下急点,凌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避开了从远处射来的树枝。
    他一把将树枝攥在手中,口中大喝道:“是谁背后偷袭!”话音刚落,肩膀便是一痛,当他意识到被人从后砍了一手刀时已经无能为力,整个人神志模糊、往下栽倒。
    “这小子武功高了许多,就是脑瓜还是不开窍,太容易被人偷袭了。”东方不败耷拉着眼皮盯着张无忌往下摔,本来根本不想搭理,但想想这人到底是殷梨亭最喜爱的师侄,好歹伸手捞了一把。
    张无惮急忙将弟弟抢了过来抱在怀中,低头检查一下他无大碍后,才皱眉道:“东方教主这是何意?”
    他早就看到隔空投掷树枝的人正是金九龄,呵呵道:“两位怎么走到一起了?”
    张无惮神色平和,他是怀揣了一个张无忌妨碍了身手,但东方不败行动不便,好似负了伤,不然绝不至于还要依靠金九龄声东击西来打晕张无忌。
    金九龄快步走了过来,抱拳道:“属下失礼了,还请您见谅。”
    这是金九龄头一遭面对他时自称“属下”,张无惮懒洋洋道:“这可使不得,我哪里当得起金总捕这一声‘您’呢?”
    金九龄苦笑道:“非是属下不肯提前向您示警,我本来摆脱了手下,亲自赶来见您,却不料半道上被东方教主拦下了。”
    奉旨围困武当山没必要告知张无惮,放放水张无惮自然会心中明白。但拦截第二拨武当弟子却正需要他借助提前示警来表白忠心。金九龄甚至打算亲自来了,谁知道被人给盯上了。
    东方不败道:“这人鬼鬼祟祟的,我猜他就同你有所勾结,将人抓来一问,原来想带人围剿武当弟子。”
    他听了这消息后,当真大喜过望。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向武当派施恩呢。
    “都怪任我行不中用,我都将日月教教主之位拱手相让了,他竟然还是不敢跟武当死磕。”东方不败恨恨道,“害得我还得多费这些手脚。”
    算算日子,他同殷梨亭分开整整八十三天了,要任我行早日攻打武当,他再顺理成章现身相救,殷梨亭还不得感激得投怀送抱?还哪里会受这等相思之苦?
    任我行当然不会得罪武当。他那日在光明顶上虽同张无惮不欢而散,心知结盟明教的机会已不多,可双方当不成朋友也好过成仇。
    从这方面看,任我行是个政治动物,东方不败却是个恋爱脑。张无惮神色越发和缓了:“哦,所以你就同金总捕设计了这么一场苦肉计?”
    “也不算是故意设计,他们本来就要埋伏在汉水河畔的。再说你当莫声谷那群人是瞎子,看不出来我是真受伤假受伤?”东方不败道,“三百人,轮番向舟中射箭,不放水都不容易毫发无伤挨过,何况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我去救,一个闪失就挨了两箭。”
    真狠,张无惮啧啧:“至于吗?”
    东方不败想了想:“你要捱两箭,令狐冲就以身相许,你捱吗?”
    “当然不,”张无惮拿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他,“我们想玩以身相许,开口就是了,才不用这种手段呢。”他们又没狗血虐恋,一切水到渠成。
    东方不败反鄙夷:“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呵呵,往身上插箭当情趣。张无惮懒得多说,只道:“六叔去追武当弟子了,怕他很快就知道你身负重伤的消息,你快些去追。”
    东方不败抿着嘴轻轻一笑:“我追什么,女孩儿家得矜持,该轮到他来追我了。”说罢也不理睬金九龄,脚下一点,飞身离开了。
    金九龄悄悄出了一口气。
    张无惮噙着笑道:“怎么就吓成这样了?”不过想想他也是熟了后才不怕东方不败的,当年被尾随时也是痛不欲生。
    金九龄连忙打起精神道:“都怪属下办事不利,险些误了您的大事。”
    他今日姿态实在是摆得很低,瞧着有几分可怜。张无惮温声道:“不必如此,若我被人挟持了,也难免身不由主。”
    他看着金九龄,眸光闪动:“我还有一事需得劳烦金总捕,事成之后,可为你化解体内生死符之毒。”
    张无惮没打算拿生死符使唤金九龄一辈子,一旦元廷覆灭,此人就用处大减,何况要做之事实在惊世骇俗,必须得出重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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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醒了过来,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张无惮正坐在他旁边烤火,诧异道:“是谁把我打晕了?”
    “无忌,我不想骗你,可是你这演技又完全不过关。”张无惮十分为难,“要不你就当从头到尾没这么回事儿吧,啊?”
    张无忌呆了半天,恍然道:“哦,这样啊!”他伸手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六师叔追上七师叔他们了吗?”
    我弟真乖。张无惮将手中烤得差不多的地瓜塞到他手中:“吃点垫垫肚子,我得先走了,有急事出去一趟。”
    张无忌吃了一惊,他可是听说了红巾军有望在半个月内生擒王保保,这等大事怎么他哥竟然不留下坐镇?
    “几位大将皆是可独当一面的人才,不需我在。”张无惮笑道,“何况我以《武穆遗书》作为生擒王保保的奖赏,我不出面干预,才更能体现公平性。”
    张无忌道:“我跟着你去吧?”说一千道一万,能让他在这节骨眼上离开前线的也是一等一的大事,多个人也多份力量。
    还别说,张无惮真需要他一道去,便痛快应了:“成,你有心了——我们先去华山之巅找你令狐大哥,怕赶到地方,五岳会盟也该差不多结束了,正好不用多待,当天就能离开。”
    若是快马加鞭赶过去,说不定能赶上几位掌门开大会,议定新任五岳盟主,这自然更好了。张无惮对岳不群能不能当上盟主不在意,但令狐冲能否担任掌门对他而言是件大事。
    张无忌寻思了一阵,他倒也乐意去瞧五岳派的热闹:“叫上令狐大哥,我们再去什么地方?”
    “去大都。”张无惮对他眨了眨眼睛,“去做一件大事儿。”
    张无忌道:“还是我去叫令狐大哥,再来找你吧。”他总觉得这时节他哥说什么也不该离开才是,何况是跑腿叫人这等小事儿。
    张无惮笑道:“不用,我估摸着捎上冲哥后,也还有些时间,足够再回红巾教一趟了。”
    现在的时机当然还不成熟,得等到红巾军生擒王保保,将这位军事天才彻底踩在脚下后,元廷士气必将锐减,届时才能成事。
    王保保此次兵败,很大因素是元廷撤掉了应有的增援、克扣粮草。元廷这等让人寒心的行径,固然汝阳王忠君爱国仍肯忍下,可七王爷还信他对元廷的忠心吗?这两人大起冲突,彻底撕破脸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七王爷乃至正帝最为倚仗之人,汝阳王在军中的威望却无人能及,届时元廷必将彻底大乱。在此之前,张无惮还需要至少半个多月的等待。
    野心的一半是耐心,他等得起。
    第143章  事情败露
    张无惮带着张无忌一路快马加鞭,三天内就赶至华山,其时五岳会盟已接近尾声,他们普一如长安地界,就听闻岳不群被推举为五岳盟主。
    两人坐在茶馆中,听几位江湖客人聊起此次盛会,听来听去都是有关岳不群的,却不见有人说令狐冲接任了华山掌门。
    张无惮这消息还是从陆大有口中听说的,这人也只是猜测,岳不群虚晃一枪也是可能的。
    他喝完了这一盏茶,将茶盅轻轻放下:“无忌,我们上华山吧。”
    张无忌连忙道:“好,哥,我都听你的。”
    这次见面,这小子真是乖了许多。张无惮极为疼爱地伸出两只手来,齐齐搓了搓他的脸颊:“这是怎么了?”
    张无忌多少有些小别扭,哼唧道:“爹娘不让我惹你生气,说你这些时日已经够多烦心事了。”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就算很久不见,也不觉得有啥,这次见张无惮,却有种隐隐约约的陌生感了。
    ——他哥成长的速度比他快太多了——好可怜,都不能让娘亲一口气宠到五十岁。张无忌暗暗下定决心要加倍对他哥好,殷勤地又给添了一碗茶。
    ……其实刚才放下杯子就是要走了。弟弟一番好意,张无惮也不好拒绝,默默喝了一大杯茶,才道:“我去尿尿。”憋死他了。
    他这“尿尿”两个字扔出来,张无忌哈哈大笑,将那些被他哥人模狗样端着带来的隔阂感都抛诸脑后了,嘻嘻道:“快去。”
    张无惮一溜烟跑走了,等扎着裤腰带出来,却看到一个貌美小尼姑正跟张无忌坐着说悄悄话。
    他不禁反省了一下,他跟张无忌凑一块时,从来没有妹子送上门来,这才前脚刚走,后脚张无忌竟然就搭上了一个。
    张无惮笑眯眯招呼:“仪琳小师妹!”
    仪琳跳起来道:“张施主!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她一激动差点哭出来,这反应很不对劲儿。张无惮立刻道:“怎么,你师父师伯出事了吗?”岳不群还是暗搓搓动手了吗?瞧仪琳衣衫齐整,并无负伤,也不像啊。
    仪琳道:“我在华山上住了一个多月,随着掌门师伯修习恒山派失传剑法,一切顺利,只是得有半个月没见过令狐大哥了。”
    张无惮“嗯”了一声。
    仪琳继续道:“其实在推举盟主时,大家捧岳先生为盟主,岳先生再三推辞,说自己年事已高、力不从心,连华山掌门都要退位,更不能当盟主大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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