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镜一整天都在训练,直到无法控制肌肉,瘫倒在地上为止。
    火柴人们围拢过来,帮助他调整姿势,然后找了辆小车将他推出来。钱镜看着火柴人,没有去想自己身体的损伤,而是思考另外的问题:火柴人还能行动,这说明自己的身体仍有体力,并没有真正达到极限。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人体的脆弱,远不如代表机械体的假肢和特异功能的火柴人更强大。他可以坐在椅子上,用左手给自己涂抹刘先生留下了的药膏,而右手只会颤抖,根本帮不上忙。
    根据柳先生的方法,钱镜将自己泡进了加了药物的冰水中恢复。这并不好受,而且让他想起了在暗日地球的经历。可怕的寒风从没有手套保护的左手袖管中灌进来,疼痛毫不停歇一波波侵袭。他用力摇摇头,将这段回忆驱赶出脑海,将注意力转到回忆这一天所学上来。只有多想、多练,让头脑和身体都形成习惯,那些战斗技术才真正是自己的。
    “前成身”中有个指导思想:所有的理论只有形成身体和头脑的反应,才真正有效。观察周围、处理险情的能力,要变得像走路一样才行。人在走路的时候不会去计算如何量化移动重心来保持身体平衡,也不会为四肢摆动、脊柱为大脑减震而操心,甚至大脑都能自动处理双眼一定程度内的“镜头抖动”问题。
    这种能力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形成的,但平时越是主动朝这个方向训练,它就能提前进度。“以后绝对有事情做了:不管是走、坐、卧,都是训练。这肯定会很累,但若它能够提升大脑能力,那还是值得的。”
    “什么是值得的?”熟悉的声音从员工休息室外面响起,然后就看到胡噶晃晃悠悠走了进来。他的身上带着伤,贴着几块胶布,但是情绪还好,脸上笑嘻嘻的。
    “你回来啦!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除了遇到几个喝醉的打了一架,其他都非常顺利。渠道建立起来,以后就可以卖肥皂了。”胡噶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然后给自己倒杯水咕嘟嘟喝下去:“小人人,你怎么躺在冰里?受伤了吗?”
    “我的伤不要紧。对了,你知道拉伊莎的事情了吗?”
    胡噶点点头:“我从白旗的系统中知道了,现在店长换成了柳老头。他说我只有四天时间休息,下个任务和你一起去。具体干什么你知道吗?”
    “去个危险的地方送货,顺便开通渠道商路。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有胡噶和自己一起去,钱镜的担忧和紧张也少了很多。他抓紧一切时间进行训练,有体力的时候就去练习判断力、身法和枪技,没体力的时候就躺在冰水浴缸中,用假肢拿着书学习魔法、练一练绘画。到了夜晚该休息的时候,他还就用冥想来迅速进入睡眠,提升休息的效率,减少一部分时间。钱镜想方设法用各种手段来提升自己,哪怕临阵磨枪也好。
    出发的前一天,钱镜和妈妈通了电话。她已经办了离职,还在交接工作,所以暂时搬不过来。拉伊莎都很好,只是妈妈给她改了个名字。“她现在叫做钱依莎,小名叫做莎莎,从户口上讲已经正式成为你妹妹了!”
    对于这个结果,钱镜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没多说什么。他告诉妈妈自己马上要出差,给白旗杂货店送货,而且这一次他保证安全第一、稳妥为先,叫她不要担心。他听得出来,尽管妈妈一个劲地说“我有女儿了,才不在乎你这个捣蛋包”,但她还是会担心的。
    出发那天,柳先生亲自给钱镜和胡噶检查了装备。白旗杂货店的大背包必不可少,里面满满当当装了近二十吨的货物,还留下一部分空间放两个人的生活必需品。胡噶是个魔法师,他带了根自制的闪电魔杖,拆成两截,伪装在拐杖里带在身上。钱镜则转了件战术背心,腰带上装着个空枪套。他有两把枪,分别拆成了零件装在几个小包里,只要到对面就可以组装起来使用。
    “子弹只有一百发,绝对不够你参加一场战争,这一点一定要记好。”柳先生拍拍钱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一次是平行世界,没有保护光环,你一定要小心。胡噶不是地球人类,在平行世界里面你更有优势,所以你必须得去。我还在寻找异世界的商机,争取下次让你带着圈出去。”
    “行,没事儿,谢谢,我们这就出发。”钱镜调整了一下背包肩带,朝柳先生竖起根大拇指,然后和胡噶一起进入鉴别室中央的隔间。
    “车子要没被炸掉就好了。”钱镜在等着白旗系统传送他们的时候叹了一口气。
    “要是能回一趟要塞星就好了,现在要塞卡好火爆。”胡噶也叹了一口气:“现在一张卡已经被炒到了两百命运金币,而且还有继续增高的趋势,据说那里都被挤爆了。”
    “我觉得会有机会的——要塞卡这个东西不能放弃。”此时对面的玻璃门打开,意味着道路已经通畅,于是钱镜说道:“走吧,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通过玻璃门,打开屋子对面的房门,然后穿过黑暗的通道,异种地球就被踩在脚下。
    柳先生说这个地球非常危险,但钱镜的第一感觉不是这样的。空气非常清新,呼吸起来身心舒爽,让人有一种轻松和充满活力的感觉。这里的重力也比地球稍弱,从肩膀上背包的压感就能得出。晨光下,河流如同一条闪亮的蓝绿绸带,缓缓穿过芦苇丛,静静地从不远处流淌而过。另外一边是树林,昆虫的鸣叫声时不时传来,伴随着飞鸟扑棱翅膀的动静,一派优美的自然风光。
    一条狭长的柏油路从他们脚下向远方延伸,通向远处坐落在山丘中间的城镇。钱镜能看到城镇中十几座高楼,玻璃幕墙的反光让它们如同灯塔一样。钱镜用手搭起凉棚,眯着眼睛观察,注意到那些高楼都是有棱有角的形状,而且很多位置都伸出长长的刺来。那些刺全都对准地面方向,如同某种隔离带一般。
    “咱们肯定是偏了,不然应该在某个庄园里面才对。你打个电话问问方向吧。”
    钱镜点点头,放下背包并将脑袋放进去,然后拨通白旗杂货店柜台上的那部电话,然后再用它转接。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通讯系统,钱镜的手机没有足够的兼容性,因此需要借助白旗的总机进行转接。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再拨过去还是一样,第三遍直接是短促的“嘟嘟嘟”,线路无法接通。钱镜和胡噶对视一眼,两个人二话不说立刻开始组装武器。
    一只枪放进腰间枪套中,大摇大摆展示着,另一只藏在战术背心里面,这样就可以兼具威胁力和隐蔽性。“不知道牛彦兴出了什么事情,非常坚决地不接咱们电话,基本可以确定是坏事。胡噶,咱们去不去?”
    食人魔微微张着嘴:“小人人,我听你的。”
    “那就上路,至少也得知道他们的情况,最好不要空手而归。咱们有他的地址,只是还需要确定咱们目前的位置。既然脚下有路,前面有城,那里是获得情报最好的。等等,那是什么?”
    胡噶愣了一下,顺着钱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河面上的异动。这个地方看似平静,却有一具尸体顺着河水漂了下来。远远地,可以知道那是个成年人,一只肩膀向上翘着,另一只肩膀完全浸没在水面下。他头朝下,棕红色的长卷发披散在水面上,随着波纹上下抖动。
    “小人人,你眼神很好嘛,我都没发现。”双手食人魔举起魔杖,魔杖顶端微微发光:“要不要捞起来看看?”
    钱镜示意胡噶不要动,自己先朝四下里观察,然后抬头注意观察天空。那具尸体慢慢漂过来,经过他们面前,然后又慢慢漂走。那具尸体手上缠着一个包,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侧着肩膀,一只手臂沉在水下的原因。
    “捞上来吧。”钱镜终于说道:“这应该不是设下的陷阱。”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胡噶挥动魔杖,一条发亮的绳索发射出去,勾住那具尸体拉了上来。钱镜还是没让胡噶上前,而是放出了火柴人前去检查。这样的举动引得胡噶吐槽了句:“你也太小心谨慎了!”
    小心没大错,这都是“前成身”里面的一些技法,钱镜用的还不够熟练,所以耗时长一些而已。火柴人将尸体翻过来,钱镜只看了一眼就想呕吐。那个人死状凄惨,脸没有了,胸口由内向外被整个打开,血肉内脏都有被啃食过的痕迹,甚至到现在还有一种白色的食人鱼在里面啃咬不休。他手臂上缠着的小包看样子还很完整,至少不像他的夹克、裤子与长筒靴那样全是破损。
    那是一个女士包,精致和美观的要求大于实用性。里面有一串项链,一个装着各种卡片的钱包,已经泡坏的化妆盒,一支带有刺激性气味的喷雾器。
    “这应该类似银行卡,这是某种身份卡——林赛。看来这就是提包的主人了。哦,这里还有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苗条的青年女子,黑色短发,瓜子脸,很明显与死尸的脸部轮廓不同。通过已有的事实判断,这很大几率是一起抢劫后逃窜,然后死于河里的事件,本身并没有多么出奇。只是这男子的死状实在是太惨了,有什么样的武器能将它从内向外炸开呢?
    胡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火柴人检查完手提包,又从死者的裤兜里掏出一张卡片拿给钱镜。胡噶皱了皱眉头,先伸手拿了起来:“这是张要塞卡!已经有了功能,叫做嗜尸异狮,是种召唤生物。”
    嗜尸异狮,生物人造异化生物,右上角有四个圆环来表示能量消耗。水晶标志是魔法,圆环表示任意能量形式都可以。
    “原本是种进行垃圾处理的人造狮子形态生物,发生莫名的异变,能够发射能量射线!”胡噶手拿着卡,只要集中精神并提供点能量,就能知道卡的具体作用。“功能以,吃下去的尸体在体内充能;功能二,当嗜尸异狮死亡,只需要支付两圆环能量就可以直接重组,不需要再召唤。这……这卡绝对值钱!”
    “可怎么会在这个人身上呢?”钱镜皱起了眉头。普通的空白要塞卡都值两百命运金币以上,而这张嗜尸异狮很可能更值钱。天降横财意味着麻烦,这是“前成身”里面多次指出的。可知道这个道理,并不意味着一定能跟着做。
    “火柴人,将钱包还原,然后把这个家伙推回水里去,尽量还原姿势。这一片芦苇丛,好好检查一下,然后破坏掉,别让人看出曾经放过尸体。”钱镜想了想:“胡噶,这张卡收好,最好放在白旗的仓库中,这样谁都查不出来。如果遇到有人盘查,就说看到了尸体,但害怕有危险就不敢动。咱们就是跨世界送货的,但是不能透露客户是谁。”
    “行,就按这个办。”胡噶看着手里的卡,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钱镜:“小人人,我刚才试了试。因为我还要使用魔法,所以没有余力点亮四个圆环。你的实力比较弱,这张卡你拿着,拼命的时候可以用。”
    “这是两百多命运金币的东西,你放心我拿着吗?”
    “本来就是你发现的,我中途拿走的而已。而且,我知道你会见者有份。相比于卡,我更需要命运金币这样的通货。单纯一张卡对我的提升很小,你明白吗?”
    钱镜点点头,将卡放进背包中。他的魔法学徒长袍中有四个空位,上面查了见习学徒身份卡、秘法眼。学徒实验台和“额外生命”,一个是启动不了,另一个是无法启动,全都放在安全的个人储存空间。他还有两个空位可以用,足够再加上嗜尸异狮这张卡。不过,钱镜估计很大几率会有人到处找这张贵重的卡,所以还是先避避风头再说。
    两个人提高警惕,继续沿着道路向城市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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