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京华,金风细雨楼已是执黑白两道牛耳者,门下徒众数以万计,天泉山作为金风细雨楼的总舵据点,除了日常巡逻的弟子外,更设下重重关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即使是有夜色掩护,能悄无声息潜入楼内的人,举目世间,也没有多少。
    毫无疑问,天下第七正是其中一个。
    倘若金风细雨楼将不受欢迎的人列出一张详细名单来,天下第七也绝对能够榜上提名,并且名列前茅。
    故而等闲情况下,天下第七也不会自讨没趣,到金风细雨楼这“龙潭虎穴”里走上一遭,能让他冒险潜入进来,便非是等闲事儿。
    天下第七,或者说......是蔡京有事儿要嘱托白愁飞。
    事关重大,任何信息传递方式皆存在着走漏风声的可能,因此蔡京才特令“心腹”天下第七来代为转答。
    “太师要我在三月之内接掌金风细雨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如此急切?”
    挥手屏退了舞姬乐师的白愁飞,听完天下第七的转述后,不由皱着眉头,一副疑虑不解之色。
    刚击败了六分半堂,正是苏梦枕风头正盛,名声正旺之际,门下弟子莫不对其尊敬有加,推崇备至,纵使他有取而代之之心,心中也明白此非是朝夕可成之功。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蔡京要他在三月之内接掌金风细雨楼,且不说城府莫测,才思智慧远超常人的苏梦枕,单是杨无邪,刀南神这几人,也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其间道阻且长,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描述清楚的。
    而且,他与蔡京搭上线时,彼此之间达成的共识跟眼下的要求也有着极大的出入,白愁飞足以肯定,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才令蔡京急切需求金风细雨楼的力量。
    天下第七犹似一尊寒冰雕塑成的人像,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语气也淡漠至极。
    “太师这般吩咐自有其规章道理,至于原因暂时还不便透露给你,白楼主只需要依言行事,将此事办成即可。”
    “办成?谈何容易,金风细雨楼是由苏幕遮一手创立,他们父子苦心经营二十余载,势力根深蒂固,像我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副楼主,不用个三年五载,徐徐图之,想要成功?怕是难如登天呐!”
    白愁飞失笑着摇了摇头,神色怅然的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垂眼瞧着酒液一圈圈荡漾开来,眸中神色变幻不定。
    环胸而立的天下第七望着窗外,仿佛没有听出白愁飞话语中的淡淡讥嘲之意,再次开口。
    “这一点太师当然明白,不过,白楼主若想得太师青睐器重,便需得展现出过人才能,三年的事儿,三个月完成,太师知人善用,必会破格提拔,届时高居庙堂,位列公候也非难事儿。”
    “此外太师也说了,白楼主的一切行动,他皆会倾力支持,好叫你无后顾之忧。”
    白愁飞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当他紧张的时候,他就会做深呼吸,这是他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
    这件事实在过于冒险,稍微行将踏错一步,便有可能满盘皆输,输的一无所有。
    倘若事成,将副楼主的“副”字去掉,一举掌控金风细雨楼,即便是二分之一,三分之一势力的金风细雨楼,也足以作为他的晋升之资。
    白愁飞野心之大,堪与天齐,目光远不止于江湖一隅,金风细雨楼于他而言也不过是通往更高处的台阶跳板,借此跻身庙堂,封侯拜将,甚至更进一步,把持乾坤,宰执天下。
    他经历过太多的失败,故而不怕再失败一次,失败千次万次,只要成功一次,彻彻底底的成功一次就行。
    “好,一切皆依太师的意思。”
    白愁飞咬了咬牙,一口应承下来,接着又道:“不过,行动开始之前,我希望太师能够将一个人赶出京城。”
    天下第七问道:“谁?”
    白愁飞道:“王小石。”
    天下第七挑了挑眉,王小石其人他也有所耳闻,相比于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的高手层次无疑是要稍逊一筹,正是因为得了白愁飞,王小石这两大强助,金风细雨楼才得以击垮六分半堂,否则孰胜孰负,还犹未可知呢。
    “回去之后,我会禀明太师,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白楼主静候佳音便是。”
    言罢,天下第七不再逗留,好似鬼域幽灵一般,飞身出了窗子,瘦长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窗前,窗帘扬起,落下。
    白愁飞放松了身子,仰面靠了下去,抬手揉着额头,纵观整个金风细雨楼,除了苏梦枕外,最令他忌惮的不是“童叟无欺”杨无邪,而是那个与他相交于落魄之时的王小石。
    “男子汉大丈夫,不立万世功名,不成霸业王图,枉自来这人世走上一遭,这一次,就赌上一赌,瞧瞧最终是成王,还是败寇。”
    ......
    白玉塔,像是一支饱尽风霜的象牙,弯弯的向上升起,洁白,干净。
    这里是金风细雨楼的权力中心,金凤细雨楼里的一切命令,皆是出自于此,转而递交青楼,最后才能遍行帮内,遍传京里。
    高塔顶层,燃着熏香,烧着炭火的屋子里,刚刚喝下汤药的苏梦枕轻咳了两声。
    倚着瓷枕,苏梦枕额间青筋鼓跳,沉沉喘息。
    这位神秘,强大,志比天高的不世枭雄一路走来,经历过无数次殊死搏斗,仍是站立不倒,谁也不能撼动他分毫......除了疾病!
    自苦水铺一役中了淬毒暗器,又强撑着与雷损一战,到现在他已是病,毒,伤,一并发作了。
    毒质深入骨髓,腿上经脉渐渐坏死,不需数月,便是连下床走路对于苏梦枕而言都会成为一种奢望。
    门,突然开了,一阵风率先飘了进来,吹得盆中炭火好一阵摇曳晃动。
    杨无邪推门而入,这个苏梦枕最信任的人到了近前,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张布帛,双手呈给了苏梦枕。
    接过布帛,苏梦枕摊开一观。
    渐渐的,双目中似燃起了两朵鬼火,越来越亮,透露着惊诧,兴奋,激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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