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泓挪了挪身子,有些坐立不安,羞惭一笑之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似乎给你添麻烦了,他......应该是跟着我来的。”
    苏玉楼摇了摇头,神态淡然:“他武功还不错,不过,麻烦还谈不上。”
    花清泓以为对方不知道墨云的来历,忙着解释道:“适才那人名唤墨云,乃是花家之主花博烨的心腹影子,花家传承数百年,不可小觑,你......”
    话语一顿,花清泓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苏玉楼抬起手来,做了一个“静声”的手势。
    徐徐放下手来,苏玉楼把玩着瓷杯,慢条斯理道:“这个叫墨云的人比你有眼力,带了字画回去,倘若他身后的人瞧了字画还敢来,证明这人堪可一战,倘若不敢......嘿......也没必要挂念。”
    “你比墨云要合我的胃口一些,我也就不请你出去了,但咱们也别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吧,什么事儿?”
    花清泓闻言,双手倏然紧握,接着又慢慢松开,最终咬了咬牙,抬起头来,下定决心似的直视着苏玉楼,不闪不避,过了一会儿,一字一字,诚恳坚定的说道:“我想拜你为师。”
    拜师?
    苏玉楼略微动容,轻笑道:“我还没有收徒的想法,你要是说不出一个令我改变想法的理由,就跟刚才那人一样,早早离去吧。”
    花清泓身躯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语调嘶哑的低吼道:“我想报仇,替我父母报仇。”
    苏玉楼摇了摇头:“世上背负血海深仇者何其多也,仅仅这个理由,还不够!”
    沉默少顷,花清泓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四方四正的盒子,揭开盒盖,露出一个浑圆的琉璃晶体,这个晶体像是一只眼球,但绝不是人类的眼球,内中眼瞳狭长,当是一只兽瞳!
    “我愿以此物作为拜师之礼!”
    花清泓咬了咬牙,如斯说道,他的父母便是因为此物而死,这东西落在他手上已近七年,至今还没能勘破它的奥秘,与其将报仇希望寄托于飘渺虚幻上,还不如脚踏实地,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怕是今生今世也无一丝可能得报大仇了。
    苏玉楼望着这个晶体眼球,竟似有一种被洪荒巨兽盯住了的惊悚感觉,更令他联想到了一件事物。
    “这是什么?”
    花清泓字句清晰的答道:“烛龙舍利。”
    ......
    繁盛广袤的密林,林中皆是百岁以上的老木,粗枝大叶,树冠如盖,细长的树须从树干上垂下,拖曳在地上,雨水顺势滑落,将林地浸润的泥泞不堪。
    空中,昏暗阴沉,雷光穿梭奔腾,不时的撕裂黑暗,照亮一方天地。
    一道人影神色惶急的穿行于林中,身上衣物有不少地方都被荆棘划破,但一个急着逃命的人显然顾不了这些。
    逃!
    视野中忽明忽暗,薛西仁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半个月前,他迫于无奈,情急下显露了浮屠寺的武功,就知道可能会有这样一天,会有人寻上门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过去了整整七年,还是有人念念不忘,惦记着那个东西?
    薛西仁发疯似的在心底狂呼大喊,他不敢宣诸于口,他把敌人引来,但往往一个人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血腥气味......
    暴雨滂沱的天气,按理说血腥味儿会散的很快,但这股血腥味儿不仅没有散,且愈发的浓重起来,萦绕林间。
    一抹血光乍现,一柄仿佛缠绕着万千怨魂恶灵的血刀,撕开夜幕,朝着薛西仁飞速斩来。
    薛西仁悚然一惊,下意识的激起护体真气,可这护体真气一触及刀锋,竟如败絮腐土一般破裂开来,血光消散,刀锋已停在了薛西仁的颈间。
    持刀的手长满了厚茧,持刀的人一身血色短打劲装,头上戴着竹笠,仅仅露出了一截长满了青色胡渣的下巴,胸前交叉缠绕着两根漆黑锁链,将一个棺材捆绑在腰后,这个棺材不大,通体暗沉,遍布血丝纹路,透放着血红色的毫光,邪诡异常。
    “薛西仁,法号圆觉,曾是浮屠寺的弟子,同样也是七年前浮屠寺灭门惨祸中的幸存者,我......说的没错吧?”
    嘶哑低沉的话语自斗笠下传出,充满了摄人心魄的魔力。
    冰冷的刃锋吞吐着寒气,让薛西仁惊骇欲绝,亡魂大冒,整个身子像是被玄冰给封住了,动弹不得,颤声说道:“没......没错!”
    血衣男子微微仰起头来,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很好,浮屠宝塔顶层供奉的烛龙舍利,你可知道下落?如实回答我,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薛西仁睁大了双眼:“烛龙舍利......你们果然跟七年前的那伙人一样,是为了烛龙舍利而来。”
    血衣男子冷冷一笑,刀锋递进,划开了薛西仁的脖颈皮肤,丝丝鲜血淌落刀上,血刀恍若活物一般,发出轻微的吞咽响音,将流出的鲜血吞噬殆尽。
    “我等得起,但我的刀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因此劝你少说废话为妙。”
    死亡的阴影笼罩心间,薛西仁不禁冷汗涔涔,惶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浮屠寺的一个普通弟子,七年前,一群人上门讨要镇寺之宝烛龙舍利,主持婉言拒绝,那些人便大开杀戒,想要强抢硬夺,我被人一剑刺中了左胸,跌进了水井里,不过我的心脏天生长在右边,因而侥幸逃得一命,当我苏醒过来,爬出水井时,寺内已只剩下一地死尸残骸了。”
    血衣男子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回答,长眉一挑,流露出三分不耐,七分杀意。
    薛西仁见状,一阵心惊肉跳,他实在不愿想起七年前的事儿,于他而言,这无疑是一场噩梦......
    师傅,师伯,师叔,师兄弟,熟悉的人都死了,薛西仁侥幸活了下来,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故而害怕死亡,畏惧死亡。
    现如今,薛西仁又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得不想起……他不愿想起的事儿。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寺内所有的人都死了,但尸体中唯独少了一对年轻夫妇,还有......还有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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