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冬末春初。
    皇上哀痛三公主的早逝,迟迟才将棺椁送去陈家门园寝安葬。
    而正在此时,广东前线又传来消息,睿亲王爱新觉罗·绵忻身体抱恙,已经难以支撑。
    皇太后闻讯立即赶往养心殿,逼迫皇上下旨让瑞亲王火速回京。
    皇上于是颁下恩旨,褒奖瑞亲王亲临前线督军的功劳,令其速速回京养病。
    时至道光二十年五月,英舰队在广东海面集结,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林则徐严密设防,英军一时无隙可乘。
    广东沿海至京城有千里之遥,一路车马劳顿,临近京城之时瑞亲王已是气若游丝。
    皇上为表恩遇,摆驾亲临城外迎接。
    一见瑞亲王气息奄奄的行状,皇上也大吃一惊,连忙将御轿让与瑞亲王,着人将他送到寿康宫见太后。
    寿康宫外,淮秀早就在那里等着。
    御轿换成了软榻,径直抬入了太后寝宫。
    淮秀率先踏入太后寝宫大门,带着哭腔说道:“太后,瑞亲王回朝了!”
    太后从病榻上挣扎起来,由两个小宫女扶着,往门口走去,口中唤道:“忻儿!哀家的忻儿!”
    瑞亲王也唤道:“皇额娘!”
    淮秀指挥着寿康宫众人将瑞亲王抬到了太后的榻上,并挪了一个软凳给太后坐着。
    太后道:“秦太医来了吗?快传进来给瑞亲王诊脉!”
    淮秀道:“秦太医已在外候旨,奴婢这就传他进来。”
    少顷,秦太医进殿,跪下叩首。
    太后道:“免了,快过来看看瑞亲王这是怎么了。”
    秦太医于是上前来为瑞亲王诊脉。
    不多时,秦太医跪下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
    太后道:“怎么了?有话就说!”
    秦太医道:“启禀太后,瑞亲王的脉象正如当年孝全皇后……恐怕时日无多啊!”
    太后听到此言血气上涌,淮秀连忙上前扶住,对底下的小宫女说道:“快为太后熬药,呈上来!”
    太后对秦太医道:“为何会如此?那方子你可曾泄漏过?可有法能解?”
    秦太医道:“启禀太后,微臣从未泄漏过。可是旁人若想探得虚实,只需从孝全皇后吃过的药渣中的寻求便可。至于解毒,微臣没有这个本事,若是施太医健在或许有办法。”
    淮秀插嘴道:“可是施太医已经不在人世了啊!”
    太后使尽全身力气,回手一个耳光,将淮秀扇倒在地。
    淮秀一脸委屈,捂着脸,哭道:“太后,奴婢……”
    太后道:“你这个贱婢,为何要逼死施依山?”
    淮秀哭道:“太后明鉴!施太医是自行了断的,不关奴婢的事啊!”
    太后道:“还敢犟嘴?若不是你失了分寸,他又怎么会自尽?若是瑞亲王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让你陪葬!”
    淮秀哭道:“太后,奴婢知错了,求太后恕罪!”
    太后道:“来人啊,将这个贱婢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淮秀哀求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瑞亲王原本躺着,见状挣扎着起身说道:“皇额娘,淮秀姑姑年纪大了,别说是二十板子,就是十板子都能要了她的命。况且此事的确与她无关,求皇额娘饶恕她吧。”
    太后心中哀痛难以自已,瑞亲王继续说道:“姑姑快下去吧。”
    淮秀战战兢兢地跪着,不敢起身。
    太后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哀家要跟皇儿说说体己话儿。”
    寿康宫的宫女太监见太后发了话连忙谢恩,将淮秀拖下去了。
    太后道:“秦太医,你留步。”
    秦太医连忙转身又跪了下去,说道:“微臣在。”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瑞亲王的病当真无药可救吗?”
    秦太医道:“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为瑞亲王续命。只是太后见过孝全皇后生前的惨状,想必也知道,那施太医的方子是难得的虎狼之药,难就难在一旦服用伤害不能逆转,而且病人的痛苦也无法缓解,只会一日痛过一日。”
    太后捂住心口,说道:“罢了,罢了。”
    秦太医道:“太后是否又犯了旧疾?方才淮秀姑姑已派人给太后熬了药,太后先服下再与瑞亲王说话吧。”
    瑞亲王道:“皇额娘凤体安康最要紧,还是先服药吧。”
    太后点了点头。
    秦太医道:“微臣亲自为太后端药来。”
    太后舒出一口气,看着瑞亲王,对秦太医说道:“你去吧。”
    秦太医于是默默下去了。
    瑞亲王道:“皇额娘切莫动气伤身。”
    太后道:“你身子骨一向健朗,为何这短短的时日却会病重至此?”
    瑞亲王道:“儿臣正想跟皇额娘禀报,儿臣在军中遇到了当年皇宫中的萧太医。”
    太后惊道:“萧逸致?”
    瑞亲王道:“正是他。他自从被贬便游历山川,经过蜀地解了军中的疫情便留下做了医士。此事皇兄也是知道的,还格外看重他。儿臣因他曾为皇额娘所用,对他甚是信任。可是如今看来,他早已为他人所用。”
    太后恶狠狠地道:“皇贵妃!一定是她!这个贱人已经害死哀家一个儿子,如今还不死心又要对你下手!”
    瑞亲王道:“儿臣想来也是如此。可是皇额娘,收手吧!儿臣已经是不中用的了,可是儿臣膝下尚有一子一女,他们都是您嫡亲的亲人,您千万要为他们考虑啊!再这样与皇贵妃斗下去也只会两败俱伤。”
    太后道:“哀家害死她的妹妹,又害死好几位宫中与她交好的孝全皇后和几位嫔妃,她怎么会放过哀家?而她接连对哀家的亲人下手,你们兄弟都是哀家的心头肉,哀家也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瑞亲王道:“皇额娘与皇贵妃都是在彼此的心尖上剜肉啊!”
    突然,瑞亲王浑身痛了起来,痛得他在榻上打滚儿,口中唤道:“皇额娘,我疼,我疼得厉害!皇额娘救我!”
    太后抱住他,说道:“忻儿!忻儿!别急,哀家平日里吃的汤药对减轻疼痛有奇效,秦太医已经去端了!”
    太后又对门外喊道:“哀家的镇痛药呢?快!快端上来让瑞亲王先服用!”
    门口的小太监连忙去通知了亲自端药的秦太医。
    秦太医端着药碗快步走到太后寝宫,进门之后便马上跪下。
    太后道:“你还跪着干什么?还不把药端过来让瑞亲王服用?”
    秦太医道:“太后,这药瑞亲王喝不得!”
    太后道:“怎么喝不得?哀家不是日日都喝吗?”
    秦太医将药碗放在一边,双手伏着地,重重地叩了几个头,说道:“请太后恕臣看管不严的死罪!微臣的药方里从来没有延胡索这味药,可是方才微臣闻着这药似不寻常,验了药渣才发现果然有延胡索在其中。微臣死罪,求太后饶命!”
    太后和瑞亲王闻言都大吃一惊。
    太后道:“延胡索?这是何物?”
    秦太医道:“也是一味可以镇痛的药物。可是微臣从来不敢给太后用此物,只因它是罂粟提炼而成,用久了会上瘾,再难舍弃不用。它与皇上正在禁的大烟土的效用相同,乃是同出一脉啊!”
    太后急怒攻心,险些仰倒过去。
    秦太医连忙喊道:“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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