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宫本雄一的身份,陈晓峰都不敢再去观察余副督察长了,怕被宫本雄一看出破绽。
    陈晓峰朝他一鞠躬,悄声打了声招呼:“宫本太君好,您怎么也有空来这里?”
    陈晓峰一直认为宫本雄一,与自己父亲的失踪有关,却并不清楚,宫本雄一还曾经在千奈美的枪口下,救过他一命。
    宫本雄一笑道:“作为帝国的情报人员,我必须要在这里了解更多的东海的风土人情,以便获取皇军所需要的军事情报。”
    “哦,在茶楼里?”
    “当然,”宫本雄一笑道:“你看右边那两个男人,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陈晓峰转脸朝右边,发现有两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气宇轩昂,而且从身材的魁梧度来看,应该也是身怀武功的人。
    陈晓峰暗自吃惊,这样的人过去陈晓峰见多了,所以有些熟视无睹,现在经宫本雄一一提醒,他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不是中统就是军统,要么就是延安方面的人。
    既然宫本雄一发现了他们的身份,恐怕就不是一个人前来,说不定整个茶楼已经被东洋人包围,不管是不是与自己有关系,陈晓峰都觉得对方既然是抗日志士,自己就不能袖手旁观。
    陈晓峰看了旁边那两个人一眼,低声问宫本雄一:“太君是不是准备动手?”
    宫本雄一一脸愕然地反问道:“动什么手?”
    陈晓峰愣住了:“他们不是抗日组织的成员吗?哦,太君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钓什么大鱼?”宫本雄一笑道:“他们也就是江湖人士而已,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处理一场过去的纠纷。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们面前的茶壶和茶杯,都是按照一种特定的位置摆放的吗?像现在他们的那种摆放方法,就是告诉旁边的人,他们正在进行有效的谈判,如果谈判进行不下去,他们会按照事先预计好的方式,移动自己面前的茶杯,用于通知身边其他的伙伴。”
    陈晓峰一听,立即四下看了一眼,发现旁边几张桌子上,还真的有势如水火的两股人,貌似正在专注喝茶,其实都在等待那千钧一发的时候。
    陈晓峰在心里啐了一口:妈蛋的,我在东海生活这么多年,对这些事居然一窍不通,宫本雄一这个连中国话都说不标准的东洋鬼子,居然连这种暗语都知道,难怪连蒋蒋委员长都说,他所见到的东洋人,没有一个不是侦探,没有一个不是来灭亡我们国家的!
    这时茶楼的伙计走了过来,陈晓峰立即点了一壶茶和一碟瓜子。
    伙计离开后,宫本雄一又饶有兴趣地向陈晓峰介绍道,在东洋浪人的内部有一个叫玄洋社的组织,其中不乏有许多被称之为“中国通”的知识广博的浪人,天野平谷便是那些浪人中的代表人物。
    天野平谷早年对中国的历史、地理、风俗人情,以及汉语,做过精深的研究,后来到中国四处周游,与各派秘密会党广泛地建立了联系,并掌握了大量的有关秘密会党的暗语、仪式和活动情况。
    天野平谷利用这些第一手资料,编著了第一部记述中国民间秘密社团活动的《中国秘密社会史》,由于此书揭露了中国秘密社会的内幕,并且为东洋军事谍报机关提供了许多重要情报,东洋军部对此秘而不宣,把他写的那本书当作内部教材,用于培训自己的谍报人员。
    天野平谷为了弄清门会党的各种仪式和黑话暗号,经常在茶馆、饭店或其他场合潜心观察,他发现那些江湖人士把茶壶、茶杯等在桌面上或茶盘中摆出五花八门的图形,是很常见的暗语表达方法。
    于是他每看到一种排列的图形,就把它画成草图,然后聚精会神地注意观察,看他们在新来的人进入茶馆的时候,又将这些茶杯怎样移动位置。
    天野平谷按照大量的标明茶杯排列位置的草图,写下了他推测出的每一种含义,以及新茶客来到茶桌前应做的事情。
    比如如果有一满杯茶与一个茶壶并排放着,那意思就是“会友有难,请帮助搭救”;如果新进来的人可以相救,就会把茶一饮而尽;如果无法相救,他就会泼掉这杯茶,自己再斟上一杯喝。
    如果新进来的人是自己帮会成员,但互相之间又不认识,他还要吟诵一首特定的接头诗。
    如果桌上摆着四个茶杯和一只茶壶,就暗示对方要求他的帮助。他若无能力,就要变换那四个茶杯的位置,然后把茶喝掉。
    如果愿意帮助,他就要吟诵这样一首诗,一场替友复仇或是搭救朋友的行动,就这样神神秘秘地搞定了。而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在以茶会友,相聚聊天。
    茶楼的伙计,把沏好的茶和瓜子端到桌子上之后,谈性正浓的宫本雄一突然打住了话题,伸手拍了一下陈晓峰的肩膀,笑道:“年轻人,处处留心皆学问,你现在是菊子小姐的联络员,恐怕会被更多的抗日地下组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好好学学这些暗语,会对你以后有所帮助的。”
    说完,他既没有喝茶,也没有伸手去抓碟中的瓜子,而是起身离开了茶楼。
    陈晓峰一下懵了,搞不清楚宫本雄一是什么意思?他突如其来地出现,又噶然而止地离开,难道就是专门来为自己上一堂课暗语课吗?
    陈晓峰这时才想到坐在斜对面咖啡厅的余副督察长,等他下意识地朝咖啡厅看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余副督察长的人影?
    卧槽,几个意思?
    陈晓峰无法想象,余副督察长的消失,与宫本雄一的出现有什么关系,但事实的情况,就是因为宫本雄一的出现,使得他无法顾及到余副督察长那边的情况。
    他从来没去想余副督察与东洋人有什么关系,否则也不会派自己作为他潜伏在特工总部的眼线,陈晓峰唯一担心的,就是东洋人会对余督察长不利。
    他忽然想到,也许自己在跟踪余副督察长,就已经有东洋人在跟踪自己,他们欲对余副督察长不利,所以派出宫本雄一缠住自己,说不定现在余副督察长已经被他们绑架。
    想到这里,陈晓峰把茶钱往桌子上一放,立即跟着宫本雄一离开。
    宫本雄一对陈晓峰的跟踪恍若未觉,走出茶楼之后,立即拦了一辆黄包车,直接朝码头的方向奔去。
    陈晓峰赶紧拦了辆黄包车,跟着宫本雄一来到码头,心里却在打鼓:余副督察长,会不会被这些狗娘养的东洋人沉到海里去了?
    看到宫本雄一在货运码头上下车,然后站在那里点了支烟,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陈晓峰也跟着下车,躲在一棵粗大的梧桐树后,远远地盯着宫本雄一,就在这时,陈晓峰感觉自己的后颈脖,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了一下。
    只听“啪”的一声,陈晓峰来不及回头,就感到眼前一黑,在倒地的同时,也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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