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醒来十数次,崔后卿终于真正的张开了双眼。入眼的是一道岩石做成的屋顶,确切的来说,他身处的地方在一个洞穴深处,深洞里到处蔓延着沟壑,沟壑里缓缓流淌着炽热的岩浆,看来这个地方应该是在极深的地下。
    “啊,你醒啦!”石室的大门缓缓打开,走进一个身穿黑衣蒙着面纱的年轻婢女,他见崔后卿醒来,张嘴便要喊人,语气之中甚是欣喜。
    婢女先是将他扶起,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走进石室,来到崔后卿床边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
    “老汪无儿,等以后你娶了清儿,你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了,这样拥抱不算失礼。”汪顶天给崔后卿掖了掖被角,仔细检查他的伤势发现没有大碍,才放心说道。
    “你是?”崔后卿虚弱的蹦出这两个字。
    “我是汪顶天,汪文清是我的女儿。”汪顶天眼角闪现出一丝颓然。
    “这里是?”崔后卿又道。
    “这里是天神教的老巢——别有洞天。”汪顶天好似在这里受到不好的待遇,在说到天神教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好像在提醒他不要憋着坏心思似的。
    这时,一位婢女从外面走进来,低着头道:“汪法师,洞主有请!”
    崔后卿还要再问,却见汪顶天站起身来,柔声道:“他们叫我,我等一会再来看你。”然后转身随着婢女走进通道中。
    石室重又陷入沉寂,许是为了让他静养,所以再也没有人来打扰。崔后卿睡不着,借着枕头靠了靠,然后盯着通道出神。
    忽然,两道绿光出现在通道中,一眨一眨的好像两只萤火虫。萤火虫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不多时,一条尺许的幽狼出现在火光中。
    小黑!崔后卿惊喜的喊了一声。只见那只幽狼竟然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跳上石床在他的身上钻来钻去。
    看到小黑安然无恙,崔后卿稍微放下心来,他闭上眼开始分析起来。在他跌落悬崖的时候眼见小黑也跳了下来,也不知怎么了,小黑竟然安然无恙。在他晕倒前清清楚楚听到了汪文清和汪顶天的声音,使他们救下自己不假,如今自己身处魔教巢穴,难道是说,汪顶天早就成了魔教的人?那么汪文清也一定是魔教的探子!
    崔后卿长出一口气,自己自诩名门正道,如今竟然被正道所不容,反而临危之时被魔教所救,如今在那些正道看来,自己乃是魔教的探子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说起魔教,他脑中画面一闪,不由得回想起那一晚来,那黑气中人使出的分明是魔教秘法,那么他一定是魔教中人,那么既然自己如今已经为世人所不容,不如就假意加入魔教,顺便查探那魔教中人究竟是谁,然后再为爹娘报仇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长出一口气,心情通畅起来,于是便重又闭上双眼开始假寐起来。
    轰隆一声石板摩擦声音响起,石室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几道爽朗的笑声飘了进来。接着便走进两男一女三个人进来。其中汪顶天走在前面引路,第一个走进石室,指着崔后卿便要引荐:“这位是四大仙门仙试魁首,就是他用青龙寺秘法青龙八法中的第四式,与另一位佼佼者打为平手。人称后卿法师!”
    那另外一人大约四十多岁,却早早地蓄起了胡子,看起来比真正年龄要大上许多。只见他满面笑容看不出真正心思,见到崔后卿,却冷冷道:“汪法师,我以为你花儿圣教如此多的代价,救来的却是一个废物,没想到还是一个风云人物,倒是有点用处。”
    汪顶天连连道:“那是,那是。”言语之间颇为恭敬,好似他的顶头上司一般。
    见崔后卿满面疑问,那汪顶天连忙介绍:“瞧我,你们二位还没认识,我竟然将这些忘了。后卿法师,这位乃天神教教主人称魔主。魔主大人,这位乃新加入的后卿法师,原名崔后卿。”
    魔主轻轻颔首,对着崔后卿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崔后卿对于魔主的冷淡很是不忿,所以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汪顶天解释道:“后卿法师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便不能向魔主大人行礼了,还请原谅。”
    魔主冷冷的抛了一句:“没关系,伤没好便好好养着,等伤好了再为你接风洗尘。”
    说罢,魔主首先转身走出石室,身后的女子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默默地跟着魔主一起走出石室。
    丈余大小的石室重新恢复冷清,只有汪顶天还留在石室中陪伴着崔后卿。
    “汪文清呢?怎么一直不见她?”崔后卿首先打破了沉默。
    汪顶天收回盯着魔主背后的双眼,好似放松了下来,微笑道:“圣教大事未成,小清还要继续潜伏在青龙山,等待魔主一声令下。”
    “汪大人,你怎么?”崔后卿欲言又止。
    汪顶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双目闪现出一丝黯然,这里面好似有故事一般。出神了许久,他才道:“后卿法师,你信因果吗?”
    崔后卿点了点头。
    汪顶天道:“我也信,因为有因就有果,这件事我还不能说与你听,但将来你和小清结为连理,让她告诉你吧!”
    崔后卿见他不愿意透露,也就不便再问,于是整个石室重新沉默下来。
    “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汪文清?”崔后卿轻轻一叹,不自觉的出声呓语。
    汪顶天回过神来,双目泛起了血丝,笑容隐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惆怅:“不会很久了,大反攻的日子快到了。”
    说完这句话,汪顶天好像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出石室。
    青龙寺后山,万雷罚域之前。
    大漠和尚盯着云海出神,身后是一位身着粉白衣服的年轻女弟子——汪文清,只见她双手托着一块伤痕累累的破布,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色,印在破布上是那样的鲜亮刺目。
    汪文清依旧面容冰冷,仿佛整个世界无论多么精彩都与他无关,一张俏脸上看不出一丝笑容,只是随着时间越战越久,粉薄的嘴唇轻轻吹出一口浊气。
    “文清!”大漠和尚忽然开口,倒下了自己一跳。
    汪文清轻轻点了下头,仿佛杏花垂枝,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你是真正的喜欢他的吧?”大漠和尚眼神中闪现出一抹异色。
    汪文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将头微垂,斜斜的看到了地上。
    “只有你还有心思将他的遗物找回。”大漠不知为何眼角有一丝湿润,整个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微微抬头,双目缓缓闭起,轻轻的听着风声嘶吼。
    自从那晚崔后卿借书,大漠和尚便想起了一个救他的办法,只是有些赌的成分,有些冒险。当时他便想到,如果保留崔后卿性命,必须给他重新制定一个身份,那就是让他潜伏到魔教里,作为正道的一个探子。他知道作为一个棋子,崔后卿未必会愿意,可是只有如此才能换回他的性命。可是谁料万万没想到的是,崔后卿竟然没有扛过万雷罚域的第三道天罚。当大漠和尚赶到的时候,崔后卿已经化成了飞灰,地上只剩下一张曾经穿在他身上的破布。大漠此时真的后悔,后悔不该断了他情,让他遗恨终身。直到他命人将后卿的骨灰送回去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竟然是那个孩子。
    十年前,一道惊雷声震四野,天空乌云翻滚,下起了瓢泼大雨。
    乌云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太阳,当人们仔细看清楚的时候才发觉那只是一颗陨石,一颗足以毁灭全世界的巨大陨石。
    当时四大仙门同时聚集在蓬莱山的邙山派,眼见这灭世景象却无能为力。
    就在陨石落地的这一段时间,大漠和尚用出通天奇术《堪舆》为整个天下算了一卦,但因为卦象太过奇怪,当时未能解出来,但隐隐能够猜到那是“天神降临!”。
    因为当时迷雾过于诡谲迷离,大漠为了探求天机还喷出了一口鲜血。
    但就在人们以为必死无疑的档口,陨石竟然被天火渐渐炼化,变成一块桌子大小的庚金来。庚金或许当时已经产生灵识,在落地之前竟然自动减速,轻轻落在蓬莱山的山脚。
    就在此时,四大仙门掌门齐齐赶到,亲眼见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庚金里面竟然孕育了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孩,这个婴孩便是幼儿时期的崔后卿。
    或许是婴孩刚刚孕育生成,对着整个天下便哭了起来。
    当时只见一声婴儿啼哭,整个天下便在这婴儿啼哭声中震了一震。
    当时大家以为这孩子定不平凡,于是按照约定,悄悄将他交于崔家庄的一户姓崔的人家抚养,并由大漠和尚的师弟,青龙寺三大法师之一的玉清大师照看。
    可是如今十六年已过,当时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却忽然间葬送在大漠之手,真是可悲可笑。更为紧要的是,自从六年前,玉清大师失踪之后,便再也没有他们的踪迹。
    好像玉清大师知道了了什么隐藏的秘密,所以才惨遭不测。
    到如今只有这孩子知道其中的情况,可是他竟然魂归他处。
    大漠和尚想到这里,不自觉的竟然痴痴地自我哂笑起来。汪文清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名动天下的人物,仿若在风雨中仿佛苍老了几分。
    她使劲咬了咬嘴唇,好几次差点将崔后卿还活着的消息说出口,但最后她为了私心,还是悄悄咽了回去。
    “我佛慈悲,我竟然将天降之子给弄死了,还损失了一位师弟,竟然连其中的隐情也是一概不知。我真是整个天下最可笑的人!哈哈哈哈!”大漠和尚在风中呓语,伸开双手疯狂的笑着,只是双目之中流下的泪水仿若断线的珠子,止不住也剪不断。
    汪文清上前轻移两步,将手中的破布递给大漠,道:“师父,再看一眼吧!这是后卿法师的遗物,马上就要被焚毁了!”
    大漠和尚接过僧衣,看了一会,然后双手扯了起来,只见破布渐渐变红,冒起了黑烟,忽的一下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正片破布便化成风中黑絮,在风中随风起舞。在大漠眼中就好像崔后卿重新活了过来,在风中渐渐飘远,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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