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乱!
    裴俊完全不明白黑袍的目的是什么。
    刺杀白风?
    想要让他死?
    可明日午时不是处斩吗?
    裴俊深呼吸,眼中的疑惑和忧虑渐渐隐去,余下一抹豪情。
    男儿仗剑闯江湖乱世,这正是他所向往的!
    他开始细细谋划。
    信中有白风所在的牢房、狱守巡逻路线换以及班时间的情报,非常详细。同时还有裴俊所在庭院的侍卫分布,明面的、隐藏的都有。
    裴俊还是阅历不够,江湖经验太少。老江湖第一时间就能认出,信中所写的情报,根本就是布置排班图,每位狱守和侍卫拿着的,也是这一种。
    夜半。
    风声萧瑟,野猫的叫声像是婴儿的哭啼,凄厉洪亮。
    裴俊换好夜行衣,悄悄推开门,又轻轻关上。
    双膝弯曲,猛然用力跳起,翻身上房顶。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他本来就擅长身法,很轻松。
    庭院的看守主要布置在各个门附近,暗中的看守主要盯守的是密室、暗道一类,并没有人专门盯守他的房间。
    至少,情报是这样。
    他也只能相信。
    脚步轻点,如蜻蜓点水,踩在瓦片上的脚仿佛毫无重量。瘦高的身形在屋顶飞掠,轻巧灵动。
    很快,他来到牢狱的位置。
    高墙耸立,轻功不好的习武之人根本跳不上去。而且墙头还竖着细碎的刃口,想要扒墙头是根本不可能的。
    墙边尽是平地,没有树木,更不用说垫脚的。
    他很庆幸,如果是艾文在这里肯定束手无策。
    或许那个一根筋的家伙会直接破墙吧……
    裴俊双膝弯曲,双手撑地,身体半伏在地上,姿势就像只蛤蟆。
    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突然,他双手双脚同时用力,身体凌空弹起,直接越过高墙!
    噗……
    这次跳得太高,落地没办法保持以往那般轻巧,闷声虽轻,但还是在夜里回荡着。
    “什么声音?”
    狱守巡逻三人一队,彼此照应,其中一人眉头轻皱,没有说话,伸手悄然比划着。
    他们彼此都有手势暗语,通常都不会使用言语交流。
    在狱里闹事的,大多都是偷偷摸摸来的,说话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走,去看看!”
    另一人回应着。
    三人悄悄朝着裴俊的落点摸去。
    裴俊暗道一声糟糕。
    这怪不得别人,还是不够老道的问题。
    老江湖看到排班表,看到巡逻路线,心里会大致模拟出狱守巡逻的状态,大概在什么时间哪个路段会没有人,这必须要有数。
    很显然,裴俊没做到这一点。
    他可差点就突脸了。
    幸好他的位置靠近墙角,杂草丛生,遮挡着不少视线,不然早就暴露了。
    三名狱守也不清楚大概位置,非常仔细地一寸寸的地毯式排查,这种方式尽管慢,但很稳。
    裴俊不敢动,曲着身子埋在草丛里,若有若无的尿腥味缭绕着鼻尖,能想象这里通常都是干嘛的。
    狱守越来越近,裴俊闭气,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暴起屠掉这三个。
    噗……
    忽然,靠近他不远处传来动静,草丛悉悉索索地抖动。
    三名狱守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佩刀亮出一截,铮鸣声起。
    “喵嗷……”
    一只黑猫仿佛受到了惊吓,猛然从草丛里跳出来,跑远。
    “原来是只野猫。”
    狱守收刀,气氛逐渐缓和。
    “怎么又溜进来野猫了?大门都看不好?”
    脚步声渐渐远去,裴俊悄悄抬起头,趁着没人身法腾挪,朝着目标所在的地方摸去。
    这次他格外小心,没有再出现状况。
    他很快摸到附近。
    裴俊并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屏住呼吸,从怀中摸出一根竹管,顺着牢房的窗口轻轻吹气。
    轻烟从竹管口喷薄而出,很快融入到空气里,在牢房里扩散。这是黑袍留在他房间里的,除此外还有一柄短剑。
    这是牢房的一处通风口,在这个位置并没有关押犯人,也很少有人盯守,通常都是隔段时间检查下而已。
    狱中,巡逻的狱守正走着,忽然感觉疲乏,哈欠连天,仿佛身体里所有隐藏着的疲惫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强撑着,步伐有些踉跄,终于撑不住,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四名狱守围着方桌推着牌局,笑骂声中,也都昏昏睡去。
    裴俊计算着时间,摸出一颗药丸贴在鼻口,蒙面巾勒紧,朝着牢门口摸去。
    牢门处,铁栅栏从内部锁紧,他打不开。
    可裴俊丝毫不慌。
    若是艾文那个大块头在这里或许会束手无策,可他不同。
    只见他紧贴着栅栏,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瘦,有时候确实是优势。
    牢房里倒成一片,狱守、犯人也是如此。到这里一切已经水到渠成,反而变得轻松起来,他找到白风所在的房间,第一次见到这位苦命的将军。
    白风身上军伍的气质很明显。
    他的体型不算魁梧,但身板挺直,肌肉轮廓很明显,很结实。
    他直挺挺地躺着,呼吸平缓,脸上挂着几道刀疤,更添几分坚毅和狠劲儿。他见过白风的画像,但哪怕画再传神,也难有真人的这种气质。
    “就是他,领军平叛有功却反遭奸臣陷害,深陷死局……”
    裴俊不禁感叹。
    “或许有时候,英雄注定悲情。”
    他其实有想将眼前这位将军放走的冲动,但又能带到哪里?出了这间牢房,外面的狱守更多,他根本就没那个实力。
    所以……
    “对不住了。”
    裴俊抬起手,寒光一闪。
    噗……
    短剑从白风的脖颈侧面刺入。
    白风仿佛感觉到疼痛,身体开始颤抖、抽搐,嘴里呼嗬不清,咳出血渍。
    然后……
    缓缓平静下来。
    裴俊抽身而退。
    他并未发现,趴倒在牌桌的某一名狱守,眼睛悄然眯出一条缝隙,嘴角勾起笑意。
    ……
    碧空如洗,烈阳高照。
    裴俊照常走出房间,仿佛什么都没做。
    “公子!”
    苏环仿佛早就等待着,一身轻纱,一眼轻笑,一语轻询:“今日五十,白风处斩,正在游街示众,公子可愿一观?”
    裴俊闻言一怔,寒意自后颈炸开。
    白风?
    昨天已经被我杀了啊!
    为什么今天还会处斩?还在游街?
    难道……
    杀错人了?
    不可能!
    他下意识否定这个想法,因为狱中那个人不论容貌气质,都符合所有的情报。
    那现在……
    又是怎么回事?
    裴俊回过神,忽然觉得苏环的笑意很莫名其妙。
    军中名将,平叛有功,就算你为钟泽玉做事,英雄陨落,难道不应该道一句可惜可敬?
    为何你的笑容如此灿烂!
    裴俊深呼吸。
    “去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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