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宣扬着董卓的好,何瑾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毕圭苑。
    然后一眼便看到朱儁、皇甫嵩、盖勋三人,都在大堂外等候。看到自己过来后,三人立时迎了上去。
    “小子......”朱儁当先将他拉到一旁,小声又头疼地言道:“你此番中了别人‘捧杀’之计,恐凶多吉少!”
    “猜出来了......”
    回雒阳的所见所闻,稍加整理就能得出这个结论。且古往今来,栽在这上面的名臣良将,不知几何。
    最恶毒的是,这种事儿还根本不需要证据。只要掌权者有这个担忧,说弄你就弄你,弄死之后,理由再编也不迟。
    前汉的韩信,不就是很著名的例子?
    “二郎乃栋梁之才,值此大汉风雨飘摇之际,万不容有失。老夫就算一命换一命,也要保下二郎性命!”
    皇甫嵩也走来过来,手按佩剑目光坚毅。
    “不错,二郎对老夫有救命之恩。天下可无老夫,却不可无二郎!”盖勋更加干脆,非但面容坚毅,连语气都愤慨起来。
    何瑾脸色却渐渐变了,满脸的感动。
    然后对着三人深揖一礼,道:“在下有幸得三位如此相助,真是......何愁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董卓正担忧我收拢民心,功高盖主。你们可好,这是又要坐实一个我‘拉帮结派’的名头?”
    说着,哀求般看着三位,还格外关照盖勋道:“在下平时可没得罪过三位,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三人一听,下意识就要作怒。
    可仔细品品:嗯,这小子说的话是挺欠揍,但话中的道理,却很对。
    尤其三人年岁加起来都一百五十多了,按说该旁观者清。结果到头来,还没人家当事人看得明白,当即都老脸一红,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儿。
    而这个时候,就显出脸皮厚的重要性了。
    朱儁当即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强行挽尊道:“我等三人是关心则乱,若非如此,会自乱了阵脚?......你小子赶紧说说,有什么好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随机应变呗。”
    “那我等能做什么?”
    “你们赶紧回去,就算帮了我大忙了......话虽然很难听,可在小命与得罪三位之间选择,我还是倾向选择后一种。”
    说完,又抬头看向三位,补了一记彩虹屁:“毕竟三位德高望重、胸襟如海,不会计较在下的不懂事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入大堂禀告的胡轸,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了,阴冷喝道:“何瑾,相国召你入堂!”
    三位老将军顿时左右为难,最后还是皇甫嵩扼腕叹息一声,道:“走吧,莫要留在这里给二郎添乱。大不了,多派人些打探下这里的消息,再做好最坏的准备!”
    而此时已走上台阶的何瑾,经过胡轸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便问道:“你提前告了黑状吧?”
    胡轸面色一虚,冷哼道:“本中郎光明磊落,岂会同你一般无耻,耍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何瑾就笑笑,没有答话。
    入了大堂后,一眼看出今日大堂里杀气森森。两排手持刀斧的侍卫对自己怒目而视,最前方还有一位昂藏猛男,手持方天画戟宛如战神。
    这一刻他不得不感慨,老董就是同历史上那些妖艳货不一样:说想弄你,就大大方方地摆出要弄死你的架势,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并且,老董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耿直。
    看到何瑾入堂后,不待他行礼,便怒声喝道:“何瑾!适才文才说你凶狂无礼,杀他部下,意图造反,你可知罪!”
    何瑾顿时看向胡轸,一脸的不屑:说好的你不无耻,不告黑状呢?
    胡轸也不敢置信地看向董卓,一脸的扭曲加幽怨:相国,您可是手掌乾坤、一言定兴衰的大人物,提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干啥?
    可这样的插曲,改变不了堂中的杀气。
    依旧恭恭敬敬行完礼的何瑾,开口答道:“相国,胡中郎派兵突闯末将府邸,嚣张跋扈。末将不过与胡中郎发生一点争端,并不算什么大事。”
    言罢,便回头又用鄙夷不已的眼神看向胡轸,传达出明确的信息:老胡,要么咽下这口气,我还当你是条汉子;要么,自己那张脸就别要了!
    而依据他对这些凉州将领的了解,胡轸必然会选择第二种方案的:区区几十名亲卫的性命,有怎能比得过他们的脸面呢?
    可没想到此番激将法并未成功,胡轸闻言,忽然隐秘地笑了一下,竟一言不发。
    正位上的董卓,却恼怒开口道:“文才那般请你过来,是老夫授意!省得你自恃聪明,忘了谁给你的今日!”
    话音落下,何瑾面色也瞬间凝重起来:事态,要比自己想象地严重......
    老董这人虽然有心计,但做事大部分还是很直接的,能让他这般毫不掩饰地敲打自己,必然是有些东西已踩到他的底线了。
    当下他也不再兜兜转转,开门见山问道:“相国这般恚怒,可是因近日雒阳无故传起的谣言一事?”
    “明知故问!”
    董卓蓦然一拍案几,怒不可遏:“文优说你心思诡谲,手段阴险,假意投靠老夫只为将老夫当作一棵大树,而你却为一株缠绕大树的藤蔓。”
    “如此,你便可随老夫这株树木而长,依枝攀缘,食其汁液,绞其甘髓,待得大木枯死,藤萝便可在残骸之上连天接地!”
    越说越怒,董卓忍不住杀机毕露,喝骂道:“可惜你还是太年轻,以为击破酸枣大军后,时机已成熟。”
    “迫不及待就在雒阳城中沽名钓誉,邀买人心,意图取老夫而代之......如此狼心狗肺之徒,老夫岂能留你!”
    一番话说完后,情绪激动的董卓竟又一拍案几,大声喝令道:“吾儿奉先何在,速速替为父斩杀了此贼!”
    话音落下,吕布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胡轸却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当即从冲来的刀斧手那里,接过一柄短利斧,从背后便向何瑾砍去!
    “相国!......”遇到这种听风就是雨、说打就要杀的局面,何瑾纵然智谋无双也无可奈何。只能侧身躲过胡轸的一斧,随即一拳砸他个鼻血横流。
    紧接着身形后退,三柄环首刀已斩向他刚才的方位,朝服的下摆都被利刃割破。然而此时身后,又有四柄利斧挥来。
    无奈下,他迅猛欺身上前,挽住四人的手臂开始转圈,借着他们手中的刀斧,同蜂拥而来的刀斧手周旋起来。
    “相国,末将冤枉!”一边同这些刀斧手对招,何瑾一边高声呼道:“此事不能单听李文优一面之词!”
    可董卓看到何瑾竟不肯引境就戮,更加怒不可遏,提刀上前就要亲自参战:“小贼休要多言,今日便是你何家覆灭之时!”
    看着董卓不分青红皂白而来,何瑾没有答话,心中却忽然冒一个强烈的念头:刺杀董卓!
    虽然眼下一旦董卓身死,司隶一带立时会陷入无尽的混乱灾劫当中。可如今箭在弦上,他已不得不发!
    尤其此时董卓就在面前两丈的距离,只要闪电般冲刺过来,一刀下去便可!
    一瞬间,何瑾的呼吸与心跳不禁加快,双眼也似乎蒙上了一层嗜血的光雾。挽着那四人的手臂不由用力,轻易折断他们的胳膊后,趁机捞起一柄短手斧!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之时,一股死亡的窒息感,忽然从右前方排山倒海地压来。什么都还未看清,就见眼前银光一闪,无数细碎的刃线在眼前炸开!
    下意识地,他赶忙屏弃杂念,当机立断。一面抓起一个刀斧手挡在身前,同时右手利斧照着那道刃线斫砍而去。
    “叮!”
    兵刃相交,霎时间一股无穷无尽的怪力,猛然自敌人兵器上传过来,手中利斧已脱手而出!
    至于左手擒住的那名刀斧手,已化作漫天的血肉尸块。而刃线荡开利斧后,还在急速向前,眼前就要斩断何瑾的左手!
    惊惧之下,何瑾立时丢弃了尸体,抽身急退。但左手臂还是被划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血涌如注!
    直到此时何瑾才看清,适才刃线的源头,是方天画戟的戟刃。而戟刃的源头,自然是吕布......
    这位不再轻敌的汉末第一武道高手,终于展露出他真正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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