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禁军的保护下,不愿离开的知县钱顗连通官吏也从后门逃离了,只留下一个空空县衙。冲进县衙却找不到知县,处于亢奋状态中的乡民才渐渐冷静下来。有人开始害怕,有人看到县衙内府库内的钱粮用石头、砖木砸门,更有人打着了火石,直接在正堂里放火。
    “他们在放火……”陈晓宇还未进县衙就看到了火光,指着火对谢润生大喊。
    “放火就放火!”谢润生没进县衙,和他一起的户长也没有进县衙。见陈晓宇想阻拦乡民的暴行,他马上出声反对。“事情一定要闹大。”
    “闹大?怎么闹大?”陈晓宇愤指着身后的尸体,“这样还不算闹大?!”
    他说话间,大概是冲进去的乡民砸开了府库,找到了豆油,火助火势,整个县衙都起火。这下不光陈晓宇,连一些户长都慌了。烧知县的正堂也就算了,整个县衙都烧了,这便是造反了。
    “莫太过过分,可以了,可以了。”长伯里程未艾最先出声。王元卿则哭丧着脸,跟着道:“烧了哩县衙,到时间修起来还是要我们出钱。”
    “丫(a)杈!”谢润生骂了一句,颇为不屑两人的怯弱和算计。“这次不舞怕官府,下次还有可能?这次官府放税,下次官府还会放税?就要让他们觉到我们不好惹……”
    “知县都走了哩,你话么个话哦。”县衙的火越烧越大,冲进去的乡民又是抬米又是抢钱,陆陆续续退了出来。辛龙里的曾彦广恨死谢润生了,他不是要解决今年的秋税,他是要狠狠报复官府。
    “知县?知县有么个用?”谢润生鄙夷的看着曾彦广。“我南康县最重要不是知县,是章水。章水上的货船不计其数,栏稳这条水,不出三工(天),东京城就会晓得。”
    “栏稳这条水?!”户长们大吃一惊。聚头时,谢润生从未宣布这个实际由陈晓宇提出的计划——截断朝廷的外贸动脉,此时按照计划,退出官衙的乡民中有一些正赶往南埜镇码头,还有几个则奔过来,直接向谢润生和陈晓宇报告。
    “钱米都抢出来了,各乡里的户册、田契、租税簿有些烧了哩,有些就按当时话的,抢出来哩。下一步栏死章水可是?”弓手谢志善隐然成了乱民的首领,刚刚他就站在前面。
    “书手呢?”谢润生声音变得异常高昂,诸人本以为他会下命让乡民拦死章水,没想到他喊书手。书手早就准备好了,听闻喊叫,几个农人打扮的书手挤了出来,陈晓宇看到了田辟。谢润生也不多说话,伸手往谢志善身后一指,书手马上会意。抢出来的书册很快被运到县衙斜对面的商铺里。
    这一下户长们的态度又变了,王元卿最先求情:“我们坊的数目还要帮改一下。”
    “我们的数目也要改……”王元卿之后其余户长跟着说话——官府管理南康县五乡二十八里的依据正是县衙内的文册,烧掉最近的部分,剩下时间久远的全部篡改,只要不是全县重新丈量土地,再收税便只能按照篡改的租税簿收取。
    “先栏稳章水来再讲。”谢润生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手也捻起白胡子。
    南埜镇南面就是章水。章水上舟楫无数,要拦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各乡里乡民很多是划船做筏子来的,有这些船筏,加上事先备好的绳索,一个时辰不到章水上就架起了两道浮桥。有浮桥舟楫自然不能通畅,一些想硬闯的舟楫马上被乡民用铁枪喝退,他们最后只能等在距离浮桥一两里的水岸。
    另一些不明白情况的商旅看到南埜镇大火,再看到数不清的手持武器的乡民,顿时惊呼造反。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除了河北路、陕西路,朝廷布置在南方的兵力并不多,能看到五百人的军队就已经是大军了,现在上千乡民手持武器,除了造反还能有别的什么解释?他们飞快的退去,如果他们晚上一会,便能看到浮桥上竖起一面大旗,旗上左右分写着四个大字:‘不听诉灾,朝廷不公!’
    陈晓宇提出拦江计划,不能说这个计划不对,可他不知道整件事如何收场。站在码头上看着那些飞快回划的舟楫,陈晓宇看着谢润生说了一句:“官府很快就会派兵过来。”
    “真要打,是打嘞过的。”谢润生说出自己的判断。这与其说是判断,不如说是感觉。
    “然后会有更多的兵派过来。”陈晓宇也想过这件事,或许自己这边能赢一场两场,但肯定会支持不下去,一县敌一国永远不可能。
    “你怕了?”谢润生转头看向陈晓宇。计划能顺利的到这一步,陈晓宇功不可没。
    “怕。不过我怕的是你。”陈晓宇如实相告,这话让谢润生猛然一怔。
    “我看你还是不够胆。”谢润生一怔之后找不到解释,第三次说这句话。
    “这同胆不胆冇关系。”陈晓宇第一次反驳谢润生的指责,“事情要适可而止,量力而为。到应今这种地步,就差不多了。真要同官兵打,输了不讲,赢了更骑虎难下。你是为大家想,还是为你自家想?你为大家想,差不多就可以了。这是民乱,不是造反。”
    “你就以为你那三头树可以救大家?”谢润生人虽老,思维并不迟钝,他知道陈晓宇要做什么。
    “一定可以。”陈晓宇语气无比肯定,因为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如果不可以,有钱之后再打也不迟。应今你打下南安就谢天谢地了,以后……”
    陈晓宇正说话,有人匆匆跑过来禀告,“那些官兵怎么办?关稳还是杀了去?”
    “放了去。”陈晓宇毫不思索。民乱可以烧县衙,但不能杀官、兵,最少不能堂而皇之的杀戮。
    “放了去?!怎么可以放了去!”来人不敢置信,又看向沉默不语的谢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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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出差了,再回去后这个果季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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