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
    浓黑如墨。
    弥散在空气中,从远处看去,宛如一个从冷冻室取出来的黑色巨蛋,阴郁深暗,边缘飘忽。
    三人站在那片黑色的边缘,鼎足而立。
    云镜知道,按照他的指示,对黎陆的攻击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火力,而是携带着恶魔能量的致死杀伤。
    他们将恶魔的力量附着在火力载体上,足以把恶魔撕成碎片。
    但他却不敢大意,毕竟多少次轮回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真正将路西法的本体唤醒,没人知道这位第一君主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没人知道……
    风起,叶润宸暂时收起了绿巨人之血,让一定的理性回归大脑。他利用暴风女的异能操控着狂风吹散漫天黑烟,企图找到黎陆的尸身。
    烈风之下,硝烟很快消散。
    然而三人面前并没有黎陆的身影,只有一片被火力轰击得一片焦黑的地坑。
    “别找了,早就轰成灰了。”夏沫打着哈欠转头道:“小叶,在他中招前一瞬你都死死把着他呢吧?”
    “嗯,他跑不了!”叶润宸十分肯定地道:“我用蛛丝将他捆得结结实实,一直到击中前一秒,没有人能超过我的速度,一定中了!”
    “ok,收工睡觉。”夏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绿色光焰开始逐渐弱化黯淡,那是贝利尔打算再次陷入沉睡的前兆。
    “等等!”云镜却是不放心:“再仔细检查一下,我总觉得他……”
    “总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对么?”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接过了他的下半句。
    那声音……
    分外耳熟……
    云镜怔住了,声音来自叶润宸的方向。
    他蓦然转头,却见叶润宸的背后,一只手正轻轻搭在叶润宸的肩膀上,手的主人亮着一双炽红色的双眼,脸上挂着从容甚至有些轻蔑的微笑。
    叶润宸也怔住了。
    不光是因为黎陆居然没死,更震惊的是,以他最极限的速度与观察力,竟然压根没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的。
    “这不可能……”叶润宸声音微微颤抖道。
    “不可能?”黎陆轻笑道:“你认为,什么是‘可能’?什么是‘不可能’呢?”
    叶润宸喉咙滚动了一下,冷汗从他额头不自禁地渗流下来。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萎缩,他在变矮……不……准确的说是变小……
    他的年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倒退!
    15岁……13岁……11岁……
    他刚刚还紧绷的衣服变得松垮,从他身上脱落下来,露出孩子细嫩的皮肤。
    9岁……6岁……3岁……
    不!!不对!!!
    叶润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想要放声大叫,可一开口,传出的却是“哇哇”的哭声,就像一个3岁的孩子一样……
    2岁……
    1岁……
    0!
    “呼!”
    宛如一阵微风拂过。
    方才还健硕如绿巨人般的叶润宸顷刻消失无踪了。
    黎陆拍着他肩膀的掌心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肉眼无法看到的小小的点悬浮在那里。
    生命的奇点。
    用生物学的话讲,那是一枚受精卵,是人类生命的本初。
    黎陆手心冷冷一握,一股炽红色的火光一闪而过。
    那小到无法看见的小点悄然湮灭,就像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
    与他同时消散的,还有那曾经狂热暴躁的,名为“利维坦”的存在……
    黎陆捏死了它,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描淡写。
    云镜怔住了,他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风夹杂着灰尘吹进他大睁的眼睛也恍然不觉。
    夏沫这时也从她的悬浮椅上直起了身子,终于不敢再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怀有“利维坦”之力的叶润宸……
    对于云镜而言他可是对付路西法的尖兵,可谁曾想……
    “你的秉性依然没有变啊,玛门。”黎陆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缓缓转过头,他双眼中属于“路西法”的红色光焰越发炽烈明亮,与黎陆天生的气质浑然一体。
    一时间,就连云镜也分不清对面的人到底是那个叫黎陆的家伙,还是名为“路西法”的地狱君主。
    “贪婪无度又弱小无知,机关算尽又满口谎言。”
    炽红色的双瞳凝视着云镜,冷冷道:
    “说什么为了改变结局,说什么为了拯救世界,你的谎言真是越来越精彩了,精彩得让人觉得可笑。”
    黎陆一步步逼近,边走边道:
    “你用月读展示的未来确有其事,你看得到,我也看得到。但驱使你一次次回到过去扭曲的历史的可不是这个世界的存亡,而是——”
    他背后炽红色的火焰羽翼猛地大张开,尖啸声直灌云层,伴随着黎陆掷地有声的话语:
    “你对于那些特别的来访者,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秘力量无法平息的贪婪之心!你无法控制地想要获得它们!想要获得那些本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玛门,这就是你的本性,你永远也无法改掉的本性。”
    云镜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神色越发有些难看。
    “在你看来,我掌握着这个世界命脉的钥匙,是这个世界上最贴近顶端的存在,如果不除掉我,你就永远没有掌控世界命运的机会,就永远只是这个脆弱世界的附属品。所以你想除掉我,彻彻底底地杀死我,代替我,从而无限接近那些高高在上的——”
    黎陆顿了顿,凝视这云镜的目光越发阴沉,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字:
    “神。”
    神……
    一个听上去玄而又玄的词,一个让人觉得可笑甚至幼稚的词。
    此时此刻,却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天下如棋盘,在真正的神面前,所谓恶魔也不过是棋盘上渺小的棋子罢了,即便做到这个世界的巅峰,也依然渺小而无力,就像在族群里打便天下无敌手的斑羚头羊,也终究只是虎口下的盘中餐。
    云镜终于意识到,那是他无法企及的领域,因为在黎陆面前,他甚至连斑羚的头羊都不是……
    有些东西不是多下力气就能改变的,这个世界永远只有唯一的——
    第一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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