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音看着他慢慢森冷的眸子,心中一气,“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让母亲传开去的?”
    “那本王跟你提过要撮合五哥和白小洛的事情呢?你母亲又是如何知道的?为什么你连这些都要跟她说?”花千万失望地道。
    这些事情,他本没打算追究,因为他知道白小洛去过刘府,也警告过那边了,他不想为这件事情影响他和佳音的感情。
    但是,今晚她真的失态了。
    雪生她不喜欢,却顾着面子不让白小洛带走雪生,她心里明白白小洛是真心疼爱。
    可她为一己之私,竟然反对了。
    还不依不挠地反对。
    他心里憋着的那一口气,也爆发了出来。
    刘佳音听了这话,倒抽一口凉气,明眸里顿时染上了一丝泪意,她微微仰起头,像是努力遏制悲伤,“你这一连串逼问,是怀疑我别有居心吗?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花千万看到她悲伤的样子,心中微痛,却没有软化,淡淡地道:“以前不是,现在不知道。”
    “好,好,好!”刘佳音悲伤至极,连说了三声好,跪在了地上,泪水从她脸颊上滑落,声音愤怒又颤抖,“既然王爷认为我是那样不堪的人,也请给我一封休书,让我下堂求去。”
    花千万看着她,眼底越发的失望,“休书?你是在威胁本王啊,佳音!”
    “不,我是真心求去!”刘佳音倔强地道。
    花千万起身,披衣而去,留下一句话,“都冷静冷静,别说了过火的话回不了头。”
    刘佳音在他身后痛声质问,“你又去荣华阁?”
    花千万头也不回头地道:“本王去摄政王府。”
    刘佳音气得把床上的枕头被褥扫落地上,然后伏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天,他浑然没有提起过要把她扶为正妃的事情。
    你心里难道不是有白小洛吗?
    花千万在摄政王府连续喝了两壶,才见南宫越从天池走出来。
    一身青色宽袖长袍,头发没有束冠,疏狂而下,以青色绢带在后系住,很恣意潇洒的样子。
    他坐下来,一身的荷花清香。
    花千万扬起半醉的眸子,笑了一笑,“五哥,你竟然用荷花洗澡?如今哪里来的荷花?”
    “皇姐府中的。”南宫越伸手夺了他的酒壶,“大晚上的,喝这么多干什么?”
    花千万眯起眼睛笑着说:“想喝便喝。”
    “那为什么不在你自己的府中喝?”南宫越放下酒壶,神情淡淡地看着他。
    “烦啊!”
    “做人哪有不烦?”南宫越转动着酒壶道。
    花千万看着他,苦笑,“五哥,白小洛被封国师的事情,你知道吗?”
    南宫越眸子里染了一丝深沉,“知道。”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她竟然也能当国师。”
    南宫越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你应该知道,国师之位,她当之无愧。”
    “是的,我知道。”花千万又苦笑,“有些事情,知道得太迟,以致不能回头了,五哥,你以前说过,叫我对白小洛好一些,不能休弃她,我没听你的话。”
    南宫越眸子沉静,“你果然是喜欢了她。”
    “不知道,只是感觉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他像是一只长期被拘禁的野兽,有急欲狂奔出去的冲动,什么都不顾,只想奔跑那么一回,让自己恣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南宫越抬起头,面容俊美如玉,这几个月,他仿佛是褪尽了武将的那种强悍之气,花千万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也喜欢她,是吗?”
    南宫越点头,“是的!”
    花千万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直白。
    “你们……发生过什么事?她喜欢你吗?”花千万的心沉了下去。
    “不知道!”南宫越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眼底有说不出的落寞,“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本王并没心思想这些。”
    “五哥,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娶尹向图?”花千万正色地问道。
    南宫越没说话,却把酒壶慢慢倾斜,酒流了出来,流在桌子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花千万看了一眼,是个乱字。
    他不解。
    南宫越笑了,“如今这局势,着实叫人觉得无趣,你不觉得,乱一些好么?”
    “可之前不怎么乱咱都掌控不住,若真乱了,反而坏事。”
    “最坏,也不过是被尹家夺取江山。”南宫越淡淡地道。
    “可若不乱,咱就能守得住,尹家那边总会败在我们的手中,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我便不信我们斗不过尹家。”花千万发狠地道。
    南宫越点头,眼底越发深沉,眉梢有些凉薄之意,“是啊,只是本王不想等那么久了。”
    “是不是你的病?”花千万倒也不是全然糊涂。
    “没有大碍。”南宫越道。
    花千万伸手拉住他,他马上就回缩。
    指尖只那么碰触一下,花千万便觉得指尖冷得生痛,他惊愕地看着南宫越,“怎么会这样的?”
    “成亲之后就好了。”南宫越道!
    花千万站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南宫越抬头,肆意一笑,“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
    “你不要笑,如果你有什么事不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花千万有些激动。
    南宫越的笑容慢慢收敛,“好!”
    花千万泄气,总觉得他很多事情隐瞒。
    同时他也内疚,最近只顾着儿女私情,进了奇案门之后,朝中的事情也爱答不理的,什么都推给了他。
    “五哥,我们是兄弟,你肩膀上有什么,都可以往我肩膀上卸,别一个人硬挑。”花千万道。
    南宫越笑了,廊前风灯浅黄未明,映入他的眼底,他眼底仿佛藏了一片浩渺沙漠,一眼能看到尽头又其实什么都没看到,“本王知道。”
    花千万知道他逼不到他说,怏怏不快地道:“我走了。”
    南宫越点头,默默地看着他转身。
    他一个人坐在石桌前,许久许久。
    春日的风,其实已经有些暖意,但是吹在他的脸上,他还是觉得很冰冷。
    暗珲给他上了披风,他裹紧了一些,道:“暖春都来了,怎么还是那么冷呢?”
    暗珲轻声道:“过些时日就好了。”
    “是啊,过些时日就好了。”
    南宫越笑了,笑得如鬼魅阴暗,眼底一片冰冷。
    翌日,已经许久没出现在奇案门的南宫越,来了。
    他来的时候,刚好衙门也接了案子,白小洛也是刚从案发现场回来。
    这是自从虚无地一别,两人头一次见面。
    虽然相隔并不是很久,可对白小洛而言,是仿若隔世。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白小洛以为自己会有些无措,但是,她却能落落一笑,“王爷来了?”
    南宫越在这春天里,多数是穿狐裘披风,如今也是,滚边雪白的狐毛被风一吹,软软地浮动着,他就站在白小洛的面前,但是白小洛却觉得他很远很远,甚至连眉目都没之前那么清明了。
    “本王是专程来好你的!”南宫越说。
    白小洛道:“荣幸!”
    她走了进去,南宫越跟着进去,且顺手把门关上。
    这是议事的地方,七八张椅子摆放在长桌旁边,白小洛绕过去坐下,然后对着南宫越,“王爷请坐!”
    南宫越在她的对面坐下来,看着她,“本王这一次来,有事相求。”
    “王爷请说!”
    两人都客气得要紧,仿佛,交情仅只如此。
    南宫越直言道:“本王想要玉魂。”
    白小洛沉默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南宫越道:“不为什么。”
    白小洛摇头,“她当初只是胡言乱语,并不能救你,便是给你也无用。”
    “本王知道。”南宫越静静地道。
    白小洛想了一下,道:“我可以给你,但是,最好不要把她放出来。”
    “她还能逃?”
    “正常情况是不能的,我下了拘魂咒,她逃不了,但是……”白小洛想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无人能解她的拘魂咒。
    她取出一个金色的袋子,伸手进去探,她把玉魂拘在了一块小小的玉坠上,没让她寄身在那玉镯上,不方便携带。
    只是那玉坠太小,她掏了一下没拿到,便把口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一根簪子从口袋里滑出,落在桌子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白小洛看到了玉坠,伸手拿住,眸光不经意地也看到了那簪子,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急忙把簪子抓进了袋子里,然后把玉魂递过去,“你拿着。”
    南宫越只当看不到她方才的举动,伸手接过来,捏在手心。
    这玉坠是一个桃子形状,中间有一点金光,应该就是她说的拘魂咒。
    “若摔碎了,她可以出来吗?”南宫越问道。
    “摔不碎。”白小洛道。
    南宫越看着她,“谢谢!”
    白小洛淡淡地道:“不必,便当做送给你们的成亲之礼,恭喜你们。”
    南宫越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没什么值得恭喜的。”
    他站起来,看着她道:“本王欠你的,若今生有机会,会倾力偿还,若没有……那么,也就没有来生,便一直欠着吧。”
    白小洛整理着袋子,没有抬头,“嗯!”
    他走了。
    白小洛慢慢地抬起头,力气被他这句话一下子抽尽。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他活下去的几率,很低很低,几乎为零。
    只有一种办法,能护他周全。
    但是这个办法,取舍太大,她不可能会做。
    “五哥走了?”白小洛兀自沉思中,浑不知花千万走了进来,看到了她发呆失神的模样。
    “走了!”白小洛收拾心情,“我去叫他们进来。”
    “在门口了。”花千万道。
    白小洛抬起头,果然见一大堆人都在门口探头,看来,方才与南宫越的对话,都被他们听到了。
    众人坐下来,落尘兔把刚刚整理的案情发到每人的手中。
    “死者是一名富商,三十岁,是个穷奢极侈的人,家中妻妾加起来三十余人,已经是触犯了律例,我大月国只能有一妻四妾,死因,未明,凶手,没线索……”
    白子在说着案情,花千万却忽然示意他暂停,然后看着白小洛,“五哥方才说欠你的,若今生有机会,倾力相报,若没机会,那就这样欠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小洛茫然道:“什么什么意思?”
    “他欠了你什么?还有今生为什么没机会报?就两个问题,国师请回答。”
    白小洛笑了,“我在奇案门的身份是验尸官,什么国师,胡乱叫呢。”
    她埋头看案情,挥手,“白子,继续!”
    白子看着她,“龙官,你先回答,我也想听。”
    “我们也想听,摄政王到底欠了你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白小洛有些愕然,“你们这群混蛋,平日办案没这么齐心,今天是这么回事?八卦上瘾了吗?”
    “说!”花千万敲着桌子道。
    白小洛义正辞严地道:“审问我吗?这里是衙门,是说案情的地方,说的是死人的事情而不是私人的事情,若有什么私人的事情请回到私人的地方再问,白子,继续案情。”
    白子咬咬牙,“好,说案情。”他瞄了她一眼,小样,还藏秘密了?今晚怎么也得给挖出来的。
    “诚如方才说,死者是一名富商,很多妻妾,死在床上,身体没有任何伤痕,但是,身体里没有一滴血,全身呈现近乎透明的白色,京兆府去查过,看了一眼之后,直接把案子丢给我们,所以,我们有活了。”
    众人鼓掌,终于有活了。
    真难啊,要死个人才有活儿干。
    虽然很无良,但是人总是要死的。
    天知道最近光收地府的恶鬼,收得心都枯燥死了。
    白小洛道:“尸体我检查过,不是没有伤口,大腿根有两个小牙印,换言之,有专门吸血的东西趴在他的大腿根上咬了动脉,把血吸光了。”
    众人看着她,好,你赢了,首先拔人家大腿根去看。
    高捕头有些费解,“有吸血的东西?蝙蝠吗?蚂蟥吗?吸不了那么多血啊!”
    “不,是僵尸!”妙音道姑声音平直,但是一点都不凉薄,这种声音的语速,已经表示她心里很兴奋。
    你娘舅的,僵尸啊,她出道这么久都没见过,她一定要抓僵尸。
    高捕头震惊,“僵尸啊?”
    就是一跳一跳的那种吗?还会吸血了?
    大家看着白小洛,她说的话才是权威。
    白小洛把宗卷反过来,盖棺论定,“是僵尸,今晚干活去,找僵尸!”
    说完,她起身就溜出去。
    白子比她更快,拦住了她的去路,咳嗽两声,“借一步说话!”
    “忙!”白小洛拐弯出去。
    旺财跳出来,“借一步说话!”
    白小洛瞪着她,“想魂飞魄散吗?”
    “不想!”旺财道。
    “还不滚?”
    旺财恨恨地退开,欺压弱小,算什么好东西?
    看着白小洛逃也似的背影,众人觉得,一定有什么发生了而他们不知道的。
    在奇案门,是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在奇案门,所有的事情都要清晰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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