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维桢失笑道:“那我可真得谢谢您嘞,还拿我当朋友,不容易啊。”
    谢野思翻了个白眼儿道:“怎么说话呢,我就那么不受你待见?还是觉得我太清高让你讨厌了?”
    林维桢笑吟吟地打量着她,道:“那倒没有,就是觉得你是老师,我是学生,你把我当朋友,我有点受宠若惊。”
    谢野思轻笑道:“德性!嘴够贫的。你跟李教授都称兄道弟了,我怎么就不能把你当朋友?”
    林维桢道:“这话要是让李教授听到了,非得跟我拼命。不是,我就纳闷了,你托福成绩不错啊,怎么改主意去德国留学了?”
    谢野思低下头,鞋尖碾着地上的雪,道:“去美国的人太多,我爸怕别人说闲话,影响不好。”
    林维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几秒钟道:“走这么早是去读预科?”
    谢野思点点头道:“对啊,我虽然学过德语,不过没有德语成绩,只能按照规定读半年预科。你呢?去哪所学校?哈弗?”
    林维桢道:“没想好呢,到时候再说。明天你啥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谢野思瞥了他一眼,道:“用不着,有人送了。”
    林维桢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一个土包子,连机场大门往哪开都不知道,还真怕迷了路。”
    谢野思咯咯笑道:“鬼才信你,不跟你扯了,我爸妈明天送我,到时候哭哭啼啼的让你笑话。”
    林维桢道:“那就祝你一路平安,学业有成!”
    谢野思抿着嘴道:“谢谢!走了,回见!”
    林维桢道:“我送送你。”
    谢野思撇撇嘴道:“不敢!”
    林维桢笑道:“这次可是真心实意的。”
    谢野思噗嗤一笑:“那我可得谢谢您嘞,不容易啊。”
    林维桢摇头道:“你可真行,一点亏都不肯吃。”
    谢野思道:“那当然!得,别送了,回吧。”
    目送着谢野思消失在胡同口,林维桢这才转身回到后院。
    熊小鸽正好从东厢房里出来,问道:“谢大美女走了?”
    林维桢道:“走了,她明天启程去德国留学,是来跟我告别的。”
    熊小鸽笑道:“嗬,她还特意来跟你告别啊?”
    林维桢道:“想哪去了?她是来送谢修远上课,说道跟我告别!懒得跟你说,你们商量完了?”
    熊小鸽把手里的纸递给他,道:“都在上面了,五个人一共六百块钱的东西。”
    林维桢看了一眼,都是些普通的肉菜之类的,不禁挖苦道:“我说你也太小气了吧,编辑部今年利润至少十好几万,你就发这么点福利?”
    熊小鸽道:“不算少了,别忘了我们一人还发了好几百奖金呢。我怕发多了,别人眼红,说怪话。”
    林维桢笑道:“你还挺谨慎的。”
    熊小鸽苦着脸道:“能不谨慎吗?我原来的同事看到编辑部效益这么好,一个个羡慕得不得了,有几个都向我打听,也想过来干,这事儿我哪敢随便答应。”
    林维桢道:“不答应是对的,你要是敢接收,第二天祈部长就得打上门来。”
    熊小鸽道:“我还是祈部长推荐过来的,可不敢挖他的墙角。对了,跟你商量个事。”
    林维桢道:“你说。”
    熊小鸽拉着他来到院子的角落里,道:“四机部,不,现在应该叫电子工业部,是编辑部的主管单位,是不是该给部里送点东西?”
    林维桢道:“你这是打算拿东西堵住他们的嘴啊!”
    熊小鸽嘿嘿笑道:“瞎说!我这是关心同志。”
    林维桢道:“想法好是好,可部里人那么多,你送什么?”
    熊小鸽道:“我有个大学同学在胡南供销系统,让他发一车皮柑橘,尽够部里分了吧?而且我们也不插手分配,东西都给部里,让他们内部自己分,一个不得罪。”
    林维桢服气了,竖了个大拇指道:“你这事儿办的漂亮,没得说,橘子到了后,给我留一百斤。”
    熊小鸽道:“两百斤都没问题。既然你同意,那我马上就给他去电话,今天晚上发车,最迟后天到西站,到时候直接让部里派车拉回来。”
    林维桢转身正要回屋,突然想起谢野思,回头问道:“哎,你有没有出国的打算?”
    熊小鸽砸吧砸吧嘴道:“我出国了,编辑部怎么办?”
    林维桢笑道:“没了你熊屠户,还不吃带毛的猪了?先甭管编辑部,你就说你想不想出国吧。”
    熊小鸽道:“能出国当然好了,可惜我哪有这个机会。”
    林维桢道:“想出国,你年后就准备考托福。”
    熊小鸽愣了愣,问道:“你啥意思?”
    林维桢道:“我的意思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万一机会来了,你却没托福成绩,后悔都来不及。”
    熊小鸽道:“你不是蒙我吧?不对,我知道了,肯定是刚才谢野思跟你透露了啥消息吧?你跟我说过,她爸是教育部的领导,对,肯定有内幕消息!”
    林维桢彻底无语了,对他的想象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解释最合适,于是索性认了:“嘘,我可什么也没说。”
    熊小鸽自以为猜对了,道:“我明白,保密!得,年后我就报名参加托福考试,你说的对,有没有合适的学校另说,得先把船票拿到手,说不定啥时候机会就来了。”
    林维桢看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先给他破了一盆冷水,道:“熊大社长,出国是好事,但不能为了出国,把编辑部给撇一边去。”
    熊小鸽正色道:“这你尽管放心,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肯定会站好最后一班岗,没找到合格接班人之前,即便有出国机会我也不会走。而且这两天编辑部盘完账,我还寻思着年后扩大编辑部的规模。”
    林维桢好奇道:“又要改版?怎么改?”
    熊小鸽道:“报纸改版是一方面,具体思路我还没想好,不过年后继续招人是必须的,至少要招一个美编,把电脑报的格调搞起来。最重要的我是想推出一份面向专业人群的电脑月刊,期刊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程序员,怎么样?”
    林维桢狐疑道:“名字不错,我就怕你撑不起来架子,你编程还不如我呢。”
    熊小鸽也不生气,笑道:“我承认我编程不行,刚学没多久嘛,甚至还不如徐新那几个学生。可我不会,别人会啊。我是主编,啥事都我自己干,下面的编辑干啥?主编的工作就是把合适的编辑放到合适的位置上,我只要抓总就行了。”
    林维桢没脾气了,悻悻道:“得,怎么说你都有理,你看着折腾吧。”
    随即看了他一眼,道:“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一点我得跟你好好学学。”
    熊小鸽道:“你这人事必躬亲,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一个人精力就这么多,哪能顾得过来?是吧?”
    林维桢笑道:“其实我没你说的这么差,这不是把你安排到了合适位置上了?这叫领导艺术!”
    熊小鸽一愣,指着林维桢哈哈笑道:“在这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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