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明天的出发时间,林维桢没在酒店久留,由丹尼尔的司机把他送到郝万福的住的地方,一排普通的民居平房。
    听到汽车喇叭声,郝万福从屋里冲出来,一上来就抱着林维桢,带着哭腔道:“哥,我的亲哥,想死你了!”
    林维桢嫌弃地推开他,道:“多大的人了,还来这套。”
    郝万福抽了抽鼻子,咧嘴笑道:“这不是见了你高兴吗?哥,听说你要来深圳,我兴奋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听了这话,大热天里林维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少来,怪瘆得慌。”
    邵子光在一旁道:“他还真没骗你,这两天晚上我能让他烦死。”
    林维桢跟邵子光握了握手,道:“老邵,几年不见,你都变模样了,你要是不说,走在大街上我都认不出来了。”
    邵子光含蓄地笑笑,道:“出来见了世面,能不改变吗?”
    林维桢问道:“刘小山他们安顿好了?”
    郝万福道:“这里别的不多,就是空房子多,而且租金便宜,我都想在这囤房子了。”
    邵子光道:“早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种平房不值钱,很快就得推到重建,要屯也是屯小楼房。”
    林维桢打量着眼前这几排新建不久的平房,道:“老邵说的不错,这种房子早晚要拆,买来有什么用?”
    平房里边布局很简单,三个房间,中间是客厅,两边是卧室,郝万福和邵子光各住一间。
    郝万福乐颠颠地端茶递水,忙完后问道:“哥,我妈身体还好吧?”
    林维桢知道他其实经常往家里打电话,现在问自己,不过是寻求一下安慰,道:“好,你妈现在比你厉害,饭馆两侧的房子被你妈盘下来,把余悦饭馆做成了余悦饭庄,生意好得不得了。”
    郝万福开心道:“那就好,那就好。哥,你喝水。”
    林维桢笑着道:“还跟我客气上了。”
    郝万福道:“高兴,真的高兴!”
    林维桢道:“你妈是没空来看你,要不过两天让如秀来这边,然后从这边回学校。”
    郝万福忙不迭地道:“好啊好啊。”
    看邵子光在一旁不吱声,林维桢问道:“老邵,在深圳快两年了,该看的都看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邵子光苦笑道:“就是看的多了,我才发现自己还差得远,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我现在一边工作,一边上电大,等电大毕业后再说吧。”
    林维桢感慨道:“老邵行啊,读电大挺好的。万福呢?”
    郝万福缩了缩脖子,赔笑道:“我小学都没毕业,哪学得来啊?”
    林维桢这才想起当初还是自己硬逼着他学算术的,知道他不是上学的料,也就放过了他。
    郝万福没挨骂,心里松了口气,问道:“哥,刘小山他们几个人,怎么安排?”
    林维桢道:“先问问他们的意见,想出去自己闯闯的,也可以,想跟着你们干的,你们看着安排。”
    郝万福道:“我和老邵现在在贸易公司跑销售,每个人倒是能带一个,我再问问焦大哥的运输队要不要人,实在不行,我再帮他们找工作。”
    林维桢道:“我虽然把他们领出门,但以后的路得靠他们自个儿走,只要别让人欺负了就行。对了,王贵志现在在哪?”
    邵子光道:“他干包工头,手底下有三四十号人呢,这个点应该在八卦岭工地上。”
    林维桢惊讶道:“他怎么干起包工头了?工程队可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
    邵子光道:“他爸有个朋友在招商局工作,他刚来的时候不敢去找人家,今年五月份他爸朋友不知从哪听到消息,就主动找上门来了。王贵志从我们这里借了一万块钱,很快就把工程队拉起来了。现在的深圳,不怕没活干,生意好着呢。”
    林维桢笑道:“王贵志还挺能闯的,今天是见不了面了,我明天去香港,等回来后再说吧。”
    第二天下午,在丹尼尔的陪同下,林维桢在罗湖口岸办好了通行证,加上薛玉和司机,一行四人重新上了轿车,开过了关口。
    一上车,林维桢就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昨晚跟郝万福他们在露天大排档一直喝到深夜,饭没少吃,却混着啤酒吐了出来,一觉醒来,头疼欲裂,现在整个人还晕乎乎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维桢被丹尼尔推醒了,看了眼窗外,发现已经到了文华酒店的门口。
    等酒店门童拉开车门,林维桢下了车,抬头望着酒店的外立面,道:“你真够下血本的。”
    丹尼尔笑道:“入乡随俗,来香港谈生意,要讲面子。”
    然后上下打量着林维桢,不停地摇着头道:“林,你应该换身行头,这样吧,等过会儿安顿好了,让薛小姐陪你去买一身正装。”
    薛玉马上道:“没问题,林老师,酒店附近就有不少商场。”
    林维桢正纳闷着呢,从下车伊始,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已经有不少人向自己行注目礼了,此时听到丹尼尔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土包子。
    “好吧,入乡随俗。”
    人靠衣服马靠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维桢有些自恋地舍不得移开目光,随口问薛玉:“怎么样?”
    薛玉仔细地看了一遍,不停地点着头:“好看,不,帅!”
    林维桢笑了笑道:“什么帅不帅的,这叫成熟!”
    薛玉一边给他挑领带,一边不时地回头朝镜子里瞅两眼,“林老师,好像你以前从来没穿过西装吧?我这还是第一次见。”
    林维桢道:“国内一片蓝绿色,最多一套中山装,穿西装还不得让人当猴看?”
    薛玉挑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在他胸前比划着,道:“我觉得这个不错。”
    林维桢摇头道:“不好,太严肃了,给我拿条藏青色的。”
    看着林维桢熟练地打好领带,薛玉惊讶道:“林老师,你啥时候学的打领带?”
    林维桢道:“梦里学的。”
    薛玉撇了撇嘴,道:“骗人!”
    林维桢没接话,前后左右又看了一遍,觉得挺合身,道:“就这套吧。”
    回到试衣间,换下衣服,搭在胳膊上出来时,却发现薛玉正在跟一女的吵架,那个女的有点眼熟,好像演过香港某部电视剧里的一个二流角色。
    旁边站着一个男人,二十岁出头,油头粉面,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薛玉的胸,恨不得剜下一块肉来。
    那个二流女演员一口一个大陆妹的骂薛玉,而店里的服务员却无动于衷,不仅不劝架,反而都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林维桢把衣服扔到服务员怀里,赶紧走过去,把薛玉拉到身后,问道:“怎么回事?”
    薛玉眼圈发红道:“刚才我不小心踩了她的脚,马上就道歉了,她却不依不饶,非得让我给她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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