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清宫,自打清太祖努尔哈赤于十九年前攻占,并将后金之都定在这里,照着那座关内的都城修建之后,已经过去了十九个年头。
    这十九年里,这座新兴的后金之都,便见证着爱新觉罗家的兴盛,同时也见证着爱新觉罗家的坎坷——短短的十九年中,这座宫城送走了两位自立山头的帝王,到了1644年三月底的时候,它的第三位主人,年仅六岁的福临,已经做了半年多的皇帝。
    这日早朝无事,下了朝的福临便带着太监到了后宫,往日时分站在门口的宫女不见了影子,四下打量着便听到了个前所未闻的声音,好似母后在生病似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狗喝水的声音。
    心中好奇之下,孝顺的福临转身道:“去传太医来,就说母后身体不适!”
    小太监面色微变,旋即应声离去,独自留下的福临便听到屋里传来了孝庄的急声:“快,快,再快点~噢~”
    随着一声惊呼,福临顾不得礼数,探手按在门上才想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怎么样,大玉儿,我比那皇太极如何?!”
    “墨里根岱青,请不要…噢…”
    随着又一声娇呼传来,福临的小脸瞬间变的白透了,他终于记起了这个男人的声音,也明白了里面的人在做什么,抓住门的手指微微抖动着缓缓缩回,便听这个男人再次开了口:“为了你,我让那豪格靠了边,为了你,我给那小兔崽子下跪,同样为了你,我准备把这天下都交给他,怎么,你就这样报答我的?”
    “嘻嘻…墨里根岱青,你就像~那翱翔~蓝天的海东青,这世间又有谁~能够比的上你呢?”
    痴痴的笑声一顿一顿的传来,福临满脸愤恨的大袖一甩,看了看四周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只是没过多久,先前说话的男子龙行虎步的进了宫。
    不等守卫的太监禀报,多尔衮径直进了大殿,下跪后恭声道:“启禀大汗,南人派出大军而来,已经突破绥宁到达宁远城下,此次南人之兵来势汹汹与以往不同,只是探明军马便达十万之众,急需调遣八旗精锐迎战,还请大汗准奏!”
    福临端坐不语,冷冷的看着台下跪倒的多尔衮,脑海之中却闪过先前所听所想,绞在一起的发白手指互相掐着,很快开口道:“摄政王既已做了决定,那这八旗精锐,交与摄政王便是!”
    “喳!奴才遵旨!”
    跪拜完毕,多尔衮站起身转身离开,脑海中想的还是刚才被太医撞破的好事儿:“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听到多少,嗯,既然如此,那不如让大玉儿命他叫我皇父摄政王?”
    乱糟糟的出兵折腾了大半天,福临送走了亲自领兵的多尔衮,便转身回到了后宫,冷冷的看着身后陌生的小太监,开口道:“本汗要去给母后请安,你在这里等着!”
    小太监连忙打了下马蹄袖,跪倒后恭声道:“喳!”
    等待宫女通报了母后皇太后,大玉儿正想着怎么和这个儿子开口,便将他招了进来,端坐在正位上开口道:“皇儿来的正好,这次南人出关,想要收复宁远城。摄政王已经带兵前去为皇儿击退南人,保这大清江山。哀家便感觉有亏于他,为显皇儿报答之恩,哀家想让皇儿称摄政王为皇父摄政王,以示尊崇!”
    “不行!本汗要砍了他,挫骨扬灰!让他的子子孙孙永世不得翻身!”
    脑海中轰鸣着闪过想说的话,福临的小脸憋的通红,只是面对着至亲之人,泪水刷的滚了出来,双膝跪地爬着抱住了孝庄的腿,悲声道:“额娘,儿子宁愿不要这汗位,也不愿那畜生再碰您一个指头!”
    “嗯?!”
    笑意盈盈的娇颜微愣,大玉儿白皙的面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精致的眸子滚动着晶莹,震惊的看着自己身上掉下的血肉,满脑子都在闪烁着一个念头:“儿子这是在心疼哀家?儿子这是在心疼哀家!?儿子这是在心疼哀家!!”
    “滚!外边的人都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眼中闪过一道决然,孝庄冲着外边吼完,左手拖起地上的福临,右手扬起,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通红的双眼如同决了堤似的:“谁让你这么说的?额娘为了你,为了能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你知道额娘付出了多少吗?啊?你想让咱娘俩都死无葬身之地吗?你想让额娘去给你父汗陪葬,而你就像二贝勒阿敏,被囚禁至死吗?!”
    “不,不,儿子不想让额娘去给父汗陪葬,儿子想要额娘!”
    捂着半张小脸神情呆滞,福临眼中闪过了绝望,他想起了给玛法陪葬的妈妈,飞快的摇头道:“儿子错了,儿子错了,儿子以后不会说了,额娘息怒!”
    “我的儿~”
    探手将好似惊吓的福临揽入怀中,大玉儿满脸泪水是止也止不住,泣声道:“你记住了,无论如何,便是额娘死了,只要皇儿能坐稳汗位,额娘也会含笑九泉。这个位置,不光是汗位,它还是咱们自保的手段,只有你在这个位置上,别人才不敢武逆于你。
    只是我儿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亲政了,才能明白这世间的生存。记住,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许再说这话,等摄政王回来,你要为了表彰他对你的忠诚,喊他为皇父摄政王!”
    “额娘莫哭,儿子知道了,儿子总有一天,会替额娘报这受辱之恨!”
    泪流满面的帮着大玉儿擦掉眼泪,只是不想手上黑了一块,再抬头看向母后时,便发现母后的眼角也有了鱼尾纹,花里胡哨的就像是戏台上的角儿似的,连忙收回了手后退两步跪了下去,以头抢地道:“儿子不孝,累额娘如此伤心,请额娘责罚!”
    “此事…”
    孝庄站起身,将福临拉起,收了收情绪,悲声道:“原是想等皇儿大点再说,就是为了怕你想不透,皇儿既然能体谅为娘的苦衷,额娘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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