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淮将幼子捞离皇帝,把他放到地上箍好,教他道:“恺恺,你说,谢谢祖父。”最后四个字,萧清淮说的尤其语速缓慢,字正腔圆。
    萧明恺一咧嘴,便露出十来颗糯米小牙,但从嘴里蹦出来的词儿却是:“爹爹屠夫。”
    萧清淮无语至极,轻骂道:“……你可真是个小笨蛋。”
    萧明恺其实有很努力的在学说话,人家只是发音不标准而已,听到老爹的一串话,萧明恺很上道的重复最后两字:“饭蛋,饭蛋。”
    简直无法对话,萧清淮将幼子推给南姗,嘱咐道:“你先带他到旁边玩儿吧。”
    南 姗给皇帝老爷福了福身,然后揽着扭屁股晃脑袋的萧明恺,走的离皇帝和萧清淮远了好些,南姗携子离去的时候,安静良久的萧清佩,才笑嫣嫣地凑近皇帝老爷身 边,话说年前,萧清佩被禁足了约摸两个多月,临过年之前,才被解了禁足之罚,吃了皇帝老爷一通罚后,萧清佩的确低调不少,现在,正在努力讨回皇帝的喜欢。
    叶子湖畔有花有树,金黄色的迎春花儿已开,团团簇簇开在枝条,南姗伸手掰过一截枝条,将迎春花儿凑在萧明恺鼻尖,笑着问他:“恺恺,这是花儿,你闻闻,香不香呐?”
    萧明恺别过闻花的脑袋,伸手指着水波荡漾的叶子湖面,咿咿呀呀地跺起脚,南姗摸摸萧明恺的脸蛋,笑道:“恺恺想去湖边玩儿?”略一思咐,南姗箍着幼子的小肉腰,对跟在一旁的大堆内监道:“年糕,折一根长长的迎春枝条来。”
    待 长长细细的迎春枝条折好,南姗带萧明恺靠近湖边,左手搂着幼子的小腰,右手握着儿子的小爪子,两人一块将迎春枝条敲到叶子湖面,枝条入水,推出层层细浪, 溅起水滴点点,萧明恺兴奋地大叫一声,迈着小短腿就要往前头跑,南姗早防着幼子欢喜暴走,是以将他箍的紧紧的:“恺恺,听话,不能再往前去了,咱们就在这 里玩儿,你要是不听话,娘可打你屁股了。”
    萧明恺扭着屁股撅起嘴,小身子依旧奋力往前倾,南姗松开幼子的爪子,将他转了个身面对自己,巴掌在他屁股上砰砰就是两下,俏脸一板,神色甚是吓人:“又不听话了你?”光记吃不记打啊你,看来又该给你长点记性了。
    萧明恺被变脸的亲娘吓到了,小嘴一咧,顿时哇哇大哭起来,那眼泪说来就来。
    南姗拎出一块帕子给他拭眼泪,极是头疼道:“不许哭了,你再哭,娘可继续打你屁股了。”
    萧明恺继续呜呜呜,声音却低了些许。
    南姗按耐住性子,直等到萧明恺自己云收雨散,明明是萧明恺被亲娘骂哭了,可哭完的萧明恺,却偎进母亲怀里求安慰,南姗揉揉幼子的小脑袋:“小乖乖,以后可不准调皮了,饿不饿,要不要吃蛋糊糊?”
    萧明恺哭累了,精神头也弱了不少,口齿不清道:“……要糊糊。”
    南 姗正要吩咐人去萧清淮那里,萧清淮却已自行过来,待两人近处会面,萧清淮眉峰微紧:“你又打儿子了?”南姗很想耸个肩,但是嘛,到底是在闺阁之外,南姗敛 眉柔顺道:“他非要凑到湖边边儿玩,他性子太倔,不比昭儿明理,又不比轩轩听话,顺了他这一次,下一次若不顺着他,他定闹的更厉害,说不得,只好打他两 下,叫他听话长记性了。”
    萧清淮摸了一把精神颓废的幼子,失笑道:“你倒下的去手?叫他哭那么长时间,你就不心疼呐。”
    南姗叹气道:“心疼是一回事,教他懂事是一回事,要是什么事都由着他,他以后不得变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呐,小孩子要从幼时教起,大了就不好矫正了……”叹完气,南姗又目露疑惑道:“你怎么过来了?我和恺恺已走开这么远了,你不会还能听到他哭吧。”
    萧清淮将拿绳儿穿好的玉扳指,提溜在萧明恺眼前晃来晃去,萧明恺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去抓那枚摇来荡去的扳指,萧清淮一边逗幼子玩儿,一边笑道:“没办法,谁让我这对耳朵好使的很……”将玉扳指挂到萧明恺脖子上后,萧清淮道:“走,咱们回宫去吧。”
    回到东宫后,南姗喂萧明恺吃饱蛋糊糊后,他扑腾着两只小腿,窝在萧清淮臂弯里睡着了,将幼子安顿睡下后,萧清淮盘腿坐在炕桌边,品着南姗泡好的梅花茶,道:“齐王日前上奏,说其留在京城的嫡长子,今秋便要迎娶正妻,他想提早回京安顿一下。”
    南姗轻轻吹着热茶,闻言抬眸道:“殿下准了么?”
    萧清淮拿茶盖撇着梅花瓣儿,自打进贡的茶叶被动过手脚后,萧清淮再也不喝各地进贡的名茶,改和南姗一道喝四季花茶了,自摘自晒,不经外手:“为何不准?说起来,庆王嫡长子大婚的日子还要靠前些,所以我也叫庆王一起回京了。”
    齐 王是皇三子萧清伦,庆王是皇二子萧清远,这两位皇子一般年岁,俩人的嫡长子也是同年出生,南姗抿了一口花茶,笑道:“早些年,三嫂嫂曾教我女人要贤惠大 度,那时就说你后院空旷,让我给你挑些人,一块分担着服侍你,唉,如今殿下的后院依旧空荡荡的,也不知她这次回京,还会不会再教我贤惠大度。”
    萧清淮端起清香扑鼻的茶碗,轻啜了两口茶,随口道:“她是挺贤惠大度的,自己只生了一子一女,却有四子四女叫她母妃……若是路上顺畅的话,他们大概三月初就能抵京了,我先给你吱一声,你心里有个数。”
    南姗懒懒地托起下巴,道:“殿下,比起这件事,我更想知道,五妹妹的生日,我要怎么给她过呢。”
    萧清淮也慵懒得撑起下颌,与南姗面对面道:“关于这件事嘛,方才清佩不是在父皇那里凑趣么,我便顺口提了句,说她生日快到了,她想怎么过。”
    南姗目光一亮,问道:“她自己怎么说。”
    萧清淮笑道:“她自是说,全凭你替她周全了。”
    南姗白了萧清淮一眼,皱眉道:“你能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嘛,你能一口气直接给我说完嘛。”
    ☆、第254章
    和南姗单独闲处时,萧清淮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笑容,见南姗催促自己,不由笑着继续道:“我便对父皇说,清佩年前禁足思过,年后可是懂事多了,不如给她过个大生日,表扬下她。”萧清淮下意识得又是一顿,南姗在炕桌下,伸腿踹一脚萧清淮:“然后呢。”
    ——真是的,又让她挤牙膏。
    肉包子打狗的结果,是一去不回,南姗用来踹萧清淮的脚丫子,同样落了个一去不回的下场,萧清淮捉着南姗纤细优美的脚踝,再度复述当时的场景:“父皇想了一下,便说,那传些皇亲爵府中的女眷,来宫里给佩儿庆生,人选便由佩儿自己拟定吧。”
    摩挲揉捏了几下掌中的踝骨,萧清淮嘴角微勾:“清佩欢天喜地的应了,待她将想请的人选名单给你,你便替她操办过生日吧。”
    南姗若有所思地摸了会下巴,然后,轻轻‘噢’了一声。
    两 日后,南姗看到了那份人选名单,皇亲有爵之家大多在列,南姗点了点数量,足有八十余人,再加上皇宫里的后妃,约摸有上百人参加宴会,萧清佩做生日,南姗虽 是明义上的操办之人,但真正料理的却是各处太监总管,只要南姗吩咐安顿好即可,像萧清佩生辰当日,穿什么样的衣裳,吃什么样的菜式,看什么样的歌舞,听什 么样的戏曲,自有人去悉心准备。
    “人还真挺不少。”萧清淮拿着萧清佩送来的名单,似笑非笑的评价道。
    南 姗将泡好的花茶,端到萧清淮手边,笑道:“五妹妹年前禁足受罚,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如今皇上亲口允她办生日,又让她自己拟定宾客,如此体面厚宠,可不得多 让人知道知道。”萧明恺过周岁时,萧清佩没有出现在宴厅,自有好事人打听询问,现在终于又扬眉吐气,可不得好好炫耀一番。
    萧清淮丢开手里的名单,接过南姗递来的粉彩盖碗,忽道:“说起来,你自嫁给我,还没好生过过生日。”
    南 姗挨坐在萧清淮身侧,微歪了脑袋,轻声道:“谁说我的生日没好好过,我每次生辰,你一整天都陪着我,不管我有什么要求,你都由着我,比什么吃酒赏舞听戏有 趣多了,那种浮华的热闹,我一点都不喜欢……”说着,目光清澈地望着萧清淮:“殿下,你以后大概都会很忙,还有空闲陪我过生辰么。”
    萧清淮搁下手中的茶碗,抱住老婆笑融融道:“哪怕没空闲,也得为你挪出点空闲。”
    萧清佩的生日在二月中旬,生辰前一日,各宫均送了贺礼,南姗自也不例外,萧清佩春风得意,作为其母的方惠妃自然也风光无限,到得生日当天,南姗却很无奈地使人去传话,她身体不适,今日不能去参加筵席,叫萧清佩好好尽兴。
    一 大清早,发现姨妈突然造访,真是一件不爽的事情,萧清淮下早朝回来用早膳时,瞅着神色蔫蔫的老婆,摸摸她的脸蛋,又是关切,又是庆幸,又是郁闷:“瞧你这 模样,是不是小日子又来了?啧,幸好它又来了,不过,又得好几日不能同你……”关切是因老婆又要精神倦怠几日,庆幸是因老婆没有再怀孕的迹象,郁闷是因晚 上吃宵夜的福利又得暂停了。
    南姗有气无力道:“能不能说点好听的?”都说妇人生过孩子后,小日子会舒坦许多,为毛她都生了三只娃了,也没见待遇有所改善呐。
    萧清淮福至心灵,立即改口道:“你好好歇着,我午膳和晚膳前,都会早点回来。”
    南姗拍拍萧清淮的额头,温声道:“赶紧用早膳去吧,别耽搁了你办正事的时辰,我躺个一天半晌,就能好许多了。”
    萧 清佩做生日,只邀女眷,不设男席,艳阳高悬天际之时,接到宫廷宴请的各家女眷,纷纷乘车前来皇宫,既有诰命臣妇,也有花样少女,个个衣饰华贵,珠翠环绕, 妆容精致,皇宫规矩严谨,女眷皆不敢高声笑语,虽几乎扎堆而来,但也只是稍微交头接耳,没有大肆东张西望举止失仪者。
    南姗未出席萧清佩的生日宴,腹诽猜疑者自然颇多,也在受邀之列的南芙,找了个借口便溜来看南姗,彼时南姗正捂着汤婆子神气怏怏,还在新婚期的南芙,面色红润,更添了几分少妇风情的娇艳:“姑姑,你又肚子痛呐。”
    南姗软软地靠在大迎枕上,打起精神道:“是呀……芙儿,你成亲两个月了吧,和谭杰处的如何?”
    南芙顿时面带红晕,白腻的肌肤上染出绚丽的胭脂之色,一脸幸福小女人的娇羞之态,扭着帕子小声道:“……挺好的。”
    “好就成,你爹娘都离京在外,谭杰倘若待你不好,尽管来寻姑姑……”南姗不忘再次嘱咐道:“姑姑给你出气。”
    南芙笑靥如花道:“他不会待我不好啦,姑姑您就放心吧。”
    扯过几句问候话,南姗便问及萧清佩的生日宴境况:“芙儿,你从筵席上过来,那里可还顺当?”
    南芙微撇了撇嘴,已和南姗一块挨靠着迎枕,把玩着腰间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还成罢,五公主过生日,哪有不捧场的……我本不乐意来的,不过,又想着能看看姑姑,便也来了。”
    宴饮场合,哪怕是女眷,为营造气氛,也不免有推杯换盏之举,南姗温声嘱咐道:“杯中之物,小饮可怡情,大饮则伤身,你意思意思喝几盏就是了,别傻乎乎的憨喝,当心回头难受。”
    南芙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娇滴滴道:“我知道的,姑姑,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咱们南家,不拘男女老少,个个酒量浅,几乎是见酒就晕。”
    其 中最出名的代表性人物,不论是混迹官场多年的南老大人,还是荣升尊贵之位的南太子妃,酒量全都浅的可怜,稍微多喝一些,目光就呆滞了,尤其是南太子妃,每 逢她出现在酒宴场合,刚摸上酒杯子,就会有一个贴身侍女上前,不负嘱咐的叮咛一个意思,你老公说了,你没酒量,少喝点,别把自个儿灌醉了,这么一来,谁也 不敢劝她多饮酒,要不然,那就是故意在找茬,找皇子受宠妃子的麻烦,除非是缺心眼,或者是傻大胆。
    南姗轻轻失笑,又低低一叹。
    皇家办宴,敢于找茬的人,不是脑残就是肥胆,方惠妃和萧清佩邀来的客人,都恪守宫规礼节,是以萧清佩的生日宴花团锦簇,笑声欢愉,以圆满收场。
    当这场盛宴谢幕不久之后,方惠妃带着女儿翩然前来东宫。
    南 姗眉色怏怏,对提前来报告方惠妃母女行踪的云芳道:“就说我睡着。”这对母女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会儿精神不好,没心情和她们练太极拳,更何况, 方惠妃宫里现如今还压着几位夫人和小姐,生日宴会已结束,方惠妃还不让她们离开,南姗用脚趾头想问题,也知道方惠妃又想起幺蛾子。
    稍倾片刻,云芳又轻手轻脚回到卧房,对搂着团花抱枕的南姗道:“太子妃,惠妃和五公主已经走了,她们说来感谢太子妃为五公主的生日宴费心操持。”
    “就这?”南姗弯了弯唇角,明知她身体不适,还特意选这个时候来表示感谢?
    云芳坐到床边,替南姗理着柔滑的被角,又道:“她们现在又往皇上的勤政殿去了,想是也要去谢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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