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家确实急的,据说已经开始联系着镖局,他们知道一些路线,想着是不是能够帮着查看一番。吴母也有打算,所以她仔细的询问了价格,毕竟镖局是不可能白帮忙的,当听说要五两,有些愣住,这可不是小数目了,对吴家来说也是一笔大钱。
    不过最后,还是咬咬牙,想着回去凑凑,怎么着也得确定一下安全问题,总不能这样吊着,她已经有些承受不来。
    孙惠是想出这笔银子,也不可能,她之前的银子已经被做了本金买了茶叶,现在手头上没有这么多。除非把家里的地卖了,不然短时间是不可能凑出这笔银子的。
    吴母瞧出了孙惠的异样,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声道:“你就不要出这笔银子了,你娘和弟弟一定和你吴叔父在一起,只要有了消息,还不都少不了。”知道孙惠是出不了这么多,而且也确实如此,只要找着了,那么也就都寻到了。
    “既然这样,不如让我也出点银子吧,总不能都让您出。”孙惠想想也是,两家是结伴的,按理不会分开,只要寻到了吴叔父他们,娘也就能有消息了。也因此,这银子自己是得出一部分,家里五两或许没有,但是一两贯还是能够凑的出来的。
    吴母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责怪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话,这银子哪里能够让你出,心意婶子是心领了,但银子都婶子来。”虽然孙惠出一部分,能够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但是吴母还是宁可自己出,她知道孙惠家现今的情况,并不太好,还得搭建屋子,银子是每一分都得精打细算的。她家还好,二儿子是不用愁了,大儿子留了那么多的地,也不差。这银子还是出得起。
    说着,和一些准备找镖局的一些人家定下,几天后凑了银子就往县里的镖局去。
    不过,最后这银子是没要出,在冷风肆意的夜里,门被敲响,孙惠是惊醒,猛地坐了起来,侧耳倾听,果然是家里的门被敲响。披了衣物,下床,穿了鞋子就要出去。
    这么大的动静,一旁的周彤夜里也不算睡的沉,也被惊动,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声音疲惫的问道:“惠子,这是干什么,可是起夜?”上个茅厕,不需要这么大的响动吧。
    食指放在嘴唇,嘘,孙惠指了指窗户,小声道:“听,好似有人敲门。”
    周彤眼睛整个睁开,咚咚,果然是大门被敲响,同样压低着声音:“会不会是娘回来了,还是说谁找过来?咱们往西屋去,叫了爹去院子瞧瞧。”这时候除了孙母回来,不然是别人的话,可就有些危险了。所以周彤让去叫了爹,总比俩姑娘去瞧要安全很多。
    孙惠点头,她也没冒险的性子,除非万不得已,也是能避就避的。
    其实不用她们叫,周海已经起来,进了堂屋,发现女儿和孙惠披了衣服也进来,他去院子里之前叮嘱道:“你们在这待着,我去看看,没事的话再叫你们。”顺手拿了靠在墙角的竹竿,往院门去。
    离院门约摸两米的时候停下,手里握着竹竿,周海压低声音道:“外面的是哪位,现在不早了,有什么事不如明早上再过来。”
    “是我,快开了门,外面太冷了。”
    孙母?丢下竹竿,周海快步的上前,边开门的时候,边道:“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不知道家里人担心的不行!”
    门打开,孙母浑身邋遢,还有股难闻的味道袭来,一旁的孙尹也好不到哪儿,头发都板结了,手、脸都黑乎乎的。
    进了门,孙母深吸了口气,道:“别说了,这次太不顺了,还差点就没回来。现在耽误了几天,平安的回来,已经算很好了,都得拜拜菩萨了。”
    “哦,出了什么事吗,这一路不是走了好几年,很平安的吗?”周海将门关起来,转头对着孙母问道。去年也走过一次,很是顺遂,不然今年也不可能再走一趟。
    孙母心有余悸,当时可真的很危机,差点儿就回不来了,李鹤突然的发难,真的让人措手不及,还伤着了几个人,最后虽然解决了,但是依旧耽搁了很长时间,回来的时候,更加没人愿意走卧虎山这条路,为了绕开,多走了不少的路,前前后后可不就耽搁了。
    “去的时候,经过卧虎山的时候遇到了盗匪,稍微牵扯了两天,回来的时候,就绕了远路。”孙母牵了驴,将它拴在了石榴树上,叫了周海:“过来搭把手,将货卸下来。”从北地这次没有买牲畜,是带了北地特产,都是好卖的,过两天往县城、镇子走一趟。
    带的货物不多,他们还有些怕,所以只花了小半的银子置办,其他的就带了银子回来,这样虽赚的少些,但需要担负的风险就少了很多。其实如果不是姐姐的婚期将至,要快点的换了银子置办嫁妆的话,孙尹是准备全都置办货物回来的,他有这样的冒险精神。
    东西卸下来,放在了西屋,孙母俩人身上脏的要死,不可能就这么的睡觉,而且一路干饼就水,肚子饿的不行,孙惠将衣服穿了起来,进了厨房,主锅里烧粥,侧锅里烧水。忙了小半个时辰,先让娘和弟弟填了肚子,又打水让他们洗了澡,舒舒服服的睡了。
    忙了这么久,孙惠倒是一点困意都没了,不过她心里很开心,知道娘平安归来,好似放下一块石头,轻松了很多。刚刚听娘说遇到盗匪,可惊了一身的冷汗,确定了没受伤,才心安。
    早上的时候,吴母就过来了,见着了孙惠道:“你娘昨夜可回来了,怎么样,很平安吧?”听儿子说了遇到盗匪,还动了手,可把吴母吓得不轻,虽吴爹强调了两家都没受伤,但总不放心,一大早的就过来询问。
    “谢婶子挂念了,我娘他们半夜的时候就回来了,虽累了不行,索性还安遂。吃了粥,这时候还在睡呢。”孙惠挤了手里的衣服,都是昨夜里娘和弟弟换下的,用皂角清洗了很多遍,棒槌都敲累了,总算是不那么脏了。这可比乞丐差不了多少了,春夏天的话,恨不得要生虱子。
    点头,吴母心安的笑了起来:“安遂就好。”想到路遇劫匪的事,眉头皱起,道:“这千里迢迢的,一路上总有些磕绊,好似这次,差点儿就出事了。虽赚的多,但都是捏着脑袋的,下次可不让他们去了。”
    不是那些大商行,投了官府老爷门下,能借着驿站,一路上都是驿道,那样就安全很多。像他们这些小的货商,只能走小路,就怕遇到盗匪。
    “可不是,我就极力的劝了,但我娘就是不听,说为了我嫁妆好看,就走了这趟。也幸亏平安,不然我一辈子心里都有道坎。我不在乎这钱财的多寡,只要家里人安全就好。”孙惠勾起了这,心情有些低落,知道娘遇到了盗匪,自责不已,如果能够知道,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让他们走这一遭的。
    “傻孩子,快别多想了,每个做爹娘的都会为了孩子着想的。这次是个意外,你不用放心头。”吴母忙安慰着,就怕孙惠心里转不过来,钻了牛角尖。
    孙惠笑道:“您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清楚。”
    “今天可做了五香豆干,我买些回去给你叔父他们炒着吃,他最爱这个下酒了。”吴母想起还有件事来,她丈夫醒来后一餐必然是要喝酒的,得给他做了下酒菜备着才行。
    孙惠道:“今天没做,不过昨天有剩,您别嫌弃,我去拿了给您。钱就算了,没多少块,您拿了回去给叔父下酒吧。”
    ☆、第80章
    北风更加紧,草也黄了,叶子也落尽了。
    孙尹从北地带回来的货物,在一旬里,以较低的价格出售给镇子、县城的各家商铺,换得了约摸五两的银子,再加上大半盈利银子,总和起来也有十多两。购地的话,也能买上两三亩,按孙惠的想法,是等机会换了水田的,给弟弟。
    不过孙尹是没答应,孙母也拒绝了,她们是准备用这笔钱来给孙惠置办嫁妆的。
    首先是首饰,因为钱并不多,以银为主,做了一套首饰,金质的只打了副镯子。布匹之类,也有,各色都有两匹,合计八匹。零零碎碎的东西更是繁多,那十几两银子也没够,还掏出了家里剩余的,才最后置办完。
    孙惠看着这份嫁妆,心里很是感动,放在别人家,有几个会为了嫁女做这么多,就算是上辈子,也有把女儿当赔钱货的。娘和弟弟,真的是很好,让她心里慰藉,在这时代的压抑,好似也能够承受了。
    “惠子啊,都是娘的不好,只给你准备了这些,你爹在天之灵看到了,大概会心酸吧。当年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给你攒嫁妆了,首饰也有,这一路上丢的,到了这置办土地花用的,已经没剩多少了。”说着,孙母从怀里拿出了个小盒子,巴掌大小,放桌上打开。
    一枚嵌着红宝石的金戒指、和一副珍珠耳环静静的躺在绸缎上,在微弱的油灯亮光下,让孙惠觉得璀璨。
    孙母感叹的道:“当年这是你爹给我的,这么多年也没卖,现在给了你,也算对你爹的念想。”孙家并不是穷,在当地是富裕的,地也有百亩,算是小富之家,而孙爹是经营着铺子,所以才能留了很多东西,在经历了流亡,还能在定居下来置办一份家业。
    这两样东西,孙惠有映像,记忆里她娘是经常带的,只是在流亡之后再没见过,一直以为是为了生活当了,没想到还留了下来。“这两件东西还是留了给弟弟未来的媳妇,我有娘给的那份嫁妆已经很够了。”都是好东西,将来弟弟下聘的时候添上,绝对的是体面。
    孙母摇头,笑着道:“说了给你你就收着,你弟弟现在越发出息了,越来越像他爹了。往后里的家业,是要靠他自己挣的,我给能给多少?”到底是他的孩子,机灵,对这经商也有股子爱,很是通透。
    提到爹,孙惠忍不住问道:“娘,北方安顺下来后,您怎么没想过要回去?我们客居在此,总是容入不了这儿,回到北地去,还有那么多的地在,生活不是比这还好?”很早就问过,但是娘总是没个回答,只说就此住下,忘了北边的家。
    看着女儿,已经是大姑娘了,马上就要出嫁了,有些事是能说了。
    “惠子啊,咱们回不去的,自从你爹去了之后,北地咱们就再也不能回了。那些地,不是归了族人,就是被人占了去,我们回去可能连身上的那些首饰价钱都会被夺了去。日子可比现在更加的难过。”孙母不是不想回去,那儿毕竟是祖辈所居,但是不能。
    孙惠眉头皱着,道:“怎么会这样,地就算被分走些,但弟弟还在,总是还要留下地的。”不管到哪里说,地是会有弟弟的一份。
    “不会留下的,一亩地都不会留的。”孙母摇头,苦笑道:“他们怎么会留了地给我们,你爹和族人很不好,当年闹了很多事情。而且你爹是你祖父过继的,现在你爹去了,族人正好有借口分地。我们回去,能留了命就算好的了,说不得还要下去陪了你爹。”闹得很凶,也没和族人有过来往,怎么能够回去。
    人为了钱财,可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她不想冒险。
    “那舅父呢,可以找了他们过来,帮着说道,怎么也不会被他们真的欺负了这么惨。”孙惠道,舅父总会过来撑腰的,不能看着自己一家被这么的欺负。她们在北地,也是有亲戚的,怎么也不能没人站出来的。
    孙母突地眼圈发红,手捂着嘴,压抑着道:“去了,你舅父们都去了,没熬过来,在那年里陆续地都去了。你几个表兄妹,只剩了你二表兄活着,被你舅妈带了寄居外祖家。”不是这个情况,她也不必定居于此,有了娘家撑腰的话,孙氏族人也不能太过的嚣张。可不成,她几个哥哥都去了,连嫂子也只剩一个,没了人给她做主,回去后只能为鱼肉。还不如就在这儿过,到底还是能够活下来的。
    “什么?我舅舅们都去了,怎么没和我说过,也不曾去瞧上一眼。”孙惠惊的站了起来,她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舅舅们已经不在世上。
    当年不是一个队伍逃难的,舅舅们因为粮食问题,是先跟了前面的一个队伍走的,所以消息上孙惠一点也不知道。
    帕子擦了眼角的泪,孙母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道:“这一路上,哪一步没个人倒下,我和你爹当时只顾着逃,也没打听。还是上一个逃难队伍里落单了一人,正好和我们遇上,还认识,从他口中我才知道了这消息。可当时想找已经不可能了,谁知道往哪里逃了,后来你爹又病了,更加的顾不上,到最后,只能算了。”当年的逃难,真是一个阴影,一个不能提及的噩梦。那场大旱,葬送了孙家太多的亲人,也葬送了太多的美好未来。
    终究是没忍住压抑着哭了起来,孙母这会儿是所有伤心事全都忆起,觉得自己命真是苦,她当年也曾吃穿不愁,丈夫也恩爱。日子过的是人人羡慕,谁想老天居然开了这么个玩笑,一切都完了。亲人自身边离开,家业也被人所占,沦落到现今,不是儿女们争气,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孙惠心如刀绞,她年幼时,几个舅舅对她不错,也有感情。猛地听说他们去了,一时之间泪水就含着,伤心不已。
    陪着娘哭了一场,孙惠拿了帕子抹了眼泪,拿着放棉花里温着的茶水,倒了两杯,自己喝了口,递给了娘。
    “都怪我,没事提起这件事来,惹得娘哭了一场。”孙惠扯着笑,温和的道。
    现在听娘说了这事,孙惠算是明白了当年娘为什么在自己提出回北地去时,神情复杂,透着悲意。原来并不单是爹去世,还有着这么多的缘故,真是难为她藏着这么多。让自己和弟弟不用背负这么多的不安、伤心。
    喝了女儿递来的水,孙母收拾好心情,摇头道:“不谈这个了,没多久就是你的婚期,得好好准备了才行。就算你爹不在了,有娘在,也要给你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这是她的心愿,也是给女儿一个好的归宿。
    “不要太多华而不实的东西,娘,咱们就按着正常的来,不要太破费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孙惠还真怕娘为了将婚礼举办的好,不惜多花银子,那就有些铺张了。
    孙母按着女儿的手,点头道:“娘心里有数,你就安心的待嫁吧,这一切不需要你操心,我和你弟弟会安排好的。”盖上盒子,递给了女儿:“这东西娘现在就交给你了,自己好好的收起来。”到时候的婚礼上,不一定会戴,但是还是能够在晒嫁妆的时候让人瞧瞧。
    婚期最后定下,在正月初六,和周彤相差四天,她在初十。这样错开,办起婚礼来也热闹些,免得没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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