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老又是怒骂道:“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此处?兵阁不是安排你在坐忘峰安心休养么?”
    曹振轩祭出飞行法器来,老实答道:“弟子心中烦闷,出来散散心,让赭衣长老费心了,实在是不该,还请赭衣长老责罚。”
    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赭老拿他毫无办法,逮着又是一通教训,曹振轩低着头,老老实实挨训,心里却是在思索着方才杨慎之与那狐狸的一番话,似懂非懂,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不免有些精神恍惚,目光都没落在实处。
    见他这般形容,赭衣长老便以为自己骂得太狠,本来此子天赋便十分的好,修炼又勤奋努力,与那杨慎之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后被道阁那吴浩设计,丹田受损,遭此大变,阁内众长老也是扼腕叹息,请了医阁阁主想办法,找些灵药来补救,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恢复如初。
    曹振轩失去修为后,也并未就此认命,他修习了一种功法,可以吸收灵气,并让灵气时时刻刻在经脉中游走,不必回到丹田,这样他也算是有些成效,可以使出一点粗浅法诀,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未免他被人打扰,经过阁内商议,最后将他派到坐忘峰去静修了。
    如今见他埋着头老老实实地挨训,赭老便不由有些担心是否骂过头,把人给骂颓了可就不妙,遂稍微说了他几句,又问道:“方才此处发生了什么事?”
    曹振轩抬头,一脸茫然:“回长老,弟子在二楼看麒麟弓,并未注意到什么,或许是弟子修为太过低微罢……实在是愧对宗门……”
    他说着,面上便浮现出几分愧色来,又将头埋下几分,见他如此,赭老便将话头打住了,没好气道:“欧阳询何在?”
    “赭老。”欧阳询从一旁走上来,恭敬拱手。
    赭老指了指满地的废墟:“怎么回事?”
    欧阳询看了曹振轩一眼,尔后答道:“振轩方才来取他的法宝,查验过玉谍之后,便去了楼上,属下在大堂检查法器,不知怎么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属下欲上楼查看,楼梯突然塌了,只得往门口退去。”
    他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在发现振轩未出来之后,属下正欲想办法从半塌的二楼窗口进入,没想到,那冲击太强大,属下一时不察……咳咳,被冲到山底下去了……”
    赭老:……
    他几乎都要鼓掌冷笑了,说来说去,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偌大一个千机阁,兵器藏宝阁被人端了个底朝天,结果连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都给我滚去思过崖闭关!”
    曹振轩与欧阳询:“是……”
    “去,都给我查一查护山大阵,如何会让人轻而易举,无声无息地混入宗门?”赭老语气冷峻:“倘若护山大阵如此轻易可破,日后各位的项上人头,本座可就不敢给各位保证了。”
    这话虽然说得严重,但是宗门重地能被外人自如来去,总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如同悬在头顶的尖刀一般,稍有不慎便会落下来。
    此事最后交给了敬事堂,第二日,兵器藏宝阁一夜之间被夷为废墟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了整座宗门,连是谁动的手都不知道,一时间众弟子便人人自危起来,可见宗门也不是安全得如铁桶一般啊,还是要看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这桩事情之后便变成了悬案,即便是敬事堂出手,后来将欧阳询与曹振轩,以及当日巡山视察的弟子都叫过去询问,也没能问出个结果来,桌子都被赭老气得拍烂了,后来终于又想起了一个人,杨慎之。
    那小子当天晚上率先到达了兵器藏宝阁的废墟之上,或许看到点儿什么。
    于是又派了弟子去了雅阁逍遥峰,以期能将杨慎之叫来问一问,结果才到山脚下,便被弟子告知,别去了,免得扑空,我们大师兄早就闭关了,至少三年才出来。
    那弟子瑟瑟缩缩地回了敬事堂,于是赭老在盛怒之下,一掌拍烂了敬事堂的最后一张桌子。
    第七十七章
    时至深冬,大雪下得没完没了, 几乎要将整个玄武大陆埋了似的, 积雪足有齐腰深, 到处都是倒挂的冰凌和冰花,树叶草木都被冻上了厚厚的一层冰, 如同透明的琉璃一般,极其漂亮。
    雪接连下了三日三夜,整座复来山都被厚重的雪覆盖起来,显得臃肿无比, 倘若不会御空术,只怕那些弟子们都寸步难行了。
    然而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每个峰头都安排了一些弟子出门扫雪,雅阁逍遥峰也不例外。
    “大师兄尚在闭关, 子洲师兄, 晚枫居也要扫么?”一名弟子问道。
    文子洲犹豫了一会, 才道:“先去看看罢, 若是积雪不厚的话, 还是不要打扫了, 以免扰了大师兄清修。”
    那弟子应下了,两人便往晚枫居的方向而去, 因为是大师兄的住处,一路上平日里也少有人来,此时更显得冷清极了,两旁高大的枫树光秃秃, 火红的叶子早已落光了,细瘦的树枝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两人到了晚枫居外面,却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声传来,仿佛是察觉到了墙外有咯吱的踩雪声音,那人声顿时戛然而止。
    弟子压低声音道:“难不成是大师兄出关了?”
    文子洲纳罕不已:“怎的这般快?大师兄闭关至少也要一个月啊。”
    那弟子闻言,便有些紧张起来,低声问道:“莫不是……宵小之辈?”
    “不会罢?”文子洲迟疑道:“偷谁不好,竟然去偷晚枫居?”能偷到啥?大师兄的法宝?
    “可是……”那弟子吭哧了一下,道:“子洲师兄,那我们现在回去么?”
    “也好。”文子洲应了。
    两人便准备离去,走了几步,文子洲仍旧有些不放心,道:“还是看一看罢,倘若真是宵小呢?”
    他说着,又叮嘱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一眼。”
    “子洲师兄小心。”
    文子洲又折了回去,绕着院门走了两圈,还是没敢敲门,就在这时,院子里又传来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文子洲望着高高的院墙,忽然灵光一现,使了一个御空术,爬上了墙头。
    青石砖的墙头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因为天气严寒,积雪早已冻得结实了,文子洲就这么爬上墙头,往内里一瞅,一下就愣住了。
    即便是在寒冬,晚枫居庭院中的枫树也仍旧是满树灼灼的火红,极其耀眼,而使得他愣住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庭院中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他正与杨慎之对面而立,身着青蓝色的衣袍,两人间的气氛似乎并不如何友好,倒仿佛是在对峙一般,文子洲愣了一下,却见阳光下有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那是……一枚蛋?
    怎么又多了一枚蛋?
    文子洲疑惑不已,从前大师兄不知从哪儿得了一枚银蛋,天天带在身边,以聚灵阵细细温养,寸步不离,后来过了一阵子,大师兄身边多了一位名叫淇钰的少年,那银蛋便再也没见过了。
    怎么现在又出来了?
    那年轻男子又是谁?大师兄的庭院里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陌生人?
    文子洲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那年轻男子似有所觉,回过头来,微微眯着眼,看了看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说了一句什么,隔得太远,文子洲没听清,不过他的手一抖,下一刻,杨慎之便也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一双深邃而冷淡的眼睛盯着他。
    文子洲浑身顿时一僵,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颤巍巍地开口道:“大师兄,你出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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