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众所周知,我今年才十八,而全国都知道,天子都在为你筹办百年寿诞了。”
    “叔叔,我如今能活一千年多,真算下来,我才十岁不到呀。”
    两人争锋相对,哪个都不让。
    一副“来啊,互相伤害啊”的模样...
    夏元主动停下,“说重点吧,那些人呢?”
    宁宝道:“都死了。”
    夏元:?
    宁宝:“境界越高,心魔越厉害,而你需要某种特殊的心境契机,才能巩固自己,不至于入魔,一旦入魔,那可是万载修道,功亏一篑。
    可是,心境巩固越是往后,就越是艰难,我如今处于和平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等待五百岁之后,如果我再不有所动作,心魔就会杀了我,不要以为什么不思不想就可以躲过,心魔不会放过任何人。
    所以,绝大多数强者未必是遭遇了什么致命伤才会死,他们更多的是死于心魔...
    这些人只要死了,就会污染一方,化作诡域,你算算千万年下来,这片土地上又有多少怪力乱神?”
    夏元又想起了自己的金手指,但自己并没有见“仙”。
    这就令人迷惑了。
    他回到原来话题,问:“这么多乱神,没有人去杀了它们,获得阴玉和阴壤么?”
    宁宝道:“大宗师的金身可以伤到它们,除此之外,它们惧怕人气,惧怕阳光,惧怕高温,理论上,只要条件合适,一个孩子说不定也能解决它们。”
    夏元:??
    宁宝道:“但是找不到它们。”
    夏元奇道:“为什么?”
    宁宝沉吟道:“它们遵循着奇怪的规则,凡是有大宗师的地方,它们就不会出现,凡是人多的地方它们也不会出现...”
    夏元:“那不能去诡蜮抓它们吗?”
    宁宝:“它们神出鬼没,更擅长制造各种幻觉,如果它们不想见你,你十有八九见不到它们。
    而除非它们觉得你落单了,
    至于阴玉阴壤?总有一些很特殊的巧合嘛...
    对了,这些怪力乱神遵循一个很奇特的行动法则——冤有头债有主。
    如果一个天魂大宗师的死亡,或是心魔是因为什么导致的话,那么,因此生出的诸多怪力乱神除了束于当地,还有的甚至会不远万里去寻到这冤之头、债之主,杀了他,或是屠了一方。
    一个天魂大宗师产生的怪力乱神可不止一个,而是一片儿,而且会根据天时地利物种而各有不同,这是很恐怖的。
    所以,君上不用担心,你一定有机会见到它们...嘻嘻...”
    夏元:......
    他自然知道宁宝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西幽国的诡域之源,就是自己。
    害怕今后不能见到它们?
    ...
    出了龙王寺,夏元还在思索着,而因为坐久了,脚步都虚浮了。
    而这一切都被无花和尚看在眼里。
    无花看着他虚浮的脚步,疲惫的脸庞,忽然之间,左手念珠拨的飞快,眉心皱成了个川字,口中飞快地默念着小龙王经,嗓音居然有些痛苦,然后他如个溺了水的人,飞快冲入第一道墙外的正殿。
    殿里,烛火如遭受了浪袭,往里扑了扑,还未灭,无花双膝跪在金身大佛前,忏悔式地开始诵经,“佛啊,我有罪”。
    ...
    夏元看了看已暗的天色。
    拒绝了僧侣的马车安排。
    抬头看了看天空。
    阴沉。
    无光。
    他想起这几天院落里的被窥视的感觉,还有坐车经过阴影时窗帘被卡,这些都符合怪力乱神的特点。
    “阴玉么,那就试试吧,你们活着我尚且不怕,何况死了?”
    思绪已定。
    夏元一个人向北城区走去。
    北城区,他们曾经路过的一个皮影戏班子周围很空旷,那漆黑高塔是东海国判刑、定刑、处刑的玄水台,而一旁树林里的诸多石屋则是关押囚犯的监狱。
    呼!
    一阵风掠过地面,尘沙漫涌,把他的歌声给打断了。
    夏元抬头一看。
    乌云遮蔽。
    暮色和雨云一起来到。
    快下雨了。
    天气也骤地变得格外阴寒,顺着人毛孔直往骨髓里钻。
    配上这北城的空旷,实在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悚然。
    青龙皇都虽然繁华,但也分城区,其中以西城区的平安大道,南城区的云雨大道尤为显著。
    龙者,腾云驾雾,兴云布雨,南在下,是龙足,所以才有了这云雨的名字,而这也刚刚好符合了这条街的特色——满街皆是红灯笼,灯红酒绿到天明。
    但这热闹是属于南边的,和这北边的阴森少人完全没关系。
    夏元本来是想着悄悄去那里逛一逛,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但没想到,却还是走来了这北方。
    北在风水上隶属不详之门,所以玄水台和监狱才在这里。
    他独自行走在这条路径上,即便有行人与他擦肩而过,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就如隐形人一样,在午后悠闲地散着步。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昨天经过的皮影戏班子。
    夏元解除了隐士天赋。
    远处空地上传来“哧哧哧”的刮皮声音。
    借着破败的红灯笼,夏元只看了眼就发现还是那个老妪,她用和昨天一样的姿势坐在水盆前,干枯到皮包骨头的手正抓着个骨制的硬物,在一下一下地刮皮。
    刮了一会儿,她就会把皮上的油脂肥腻甩到水里。
    这是制作皮影的必备工序。
    夏元直接走了过去,探头往水里看了看。
    水面幽深,浑浊,漆黑。
    他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楚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那女人忽的开口了,声音嘶哑:“公子若是要瞧这戏,等白天花上一两贯钱就能看上了。”
    夏元:“我就随便看看。”
    “快入夜了,公子,还是快回去吧...”嘶哑的声音又重了一点。
    夏元扫了扫周围,冷风正扫着灯笼“啪嗒啪嗒”地撞击着黑暗里的屋子,显出异常的安静。
    那刮皮的女人见他执意如此,忽地愤怒了,她丢下骨刮,转身就跑入了黑暗的屋里。
    门扉紧闭。
    门帘在大风里来回掀着。
    啪嗒。
    啪嗒。
    衬得周围格外安静。
    夏元神色动了动,他直接往前走去。
    才走了几步,他就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猛一扭头,黑暗里,小屋的油纸窗缝隙里似乎有很多眼睛在直勾勾盯着自己。
    夏元装着没看到,继续上前,准备敲门。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吱嘎”声传来,门扉开了。
    屋舍里走出一个红衣女子,灯光里显得水灵而美艳。
    红衣女子看到夏元,直接道:“公子,我们戏班子晚上不演戏,你回去吧,娘都生气了。”
    夏元笑笑,往前走近一步,反问道:“娘?”
    那红衣女子躲开他的目光,忽的尖叫起来:“你这个登徒子!!”
    啪啪啪啪!
    一道道门扉全都打开了,一群男子站在门前,抓着木棍狠狠盯着夏元,然后冲了过来。
    眼看着一群戏班子里的汉子跑来,夏元扭头就跑。
    “站住!”
    “采花贼!”
    “别跑!!”
    夏元转身就跑,跑得飞快。
    而此时,皮影戏班子里,站在黑暗门前的那红衣少女低着头,忽的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她转过身,屋里的墙上还挂着一张老妪的皮。
    皮皱褶,往下垂着,脸庞拉长而扭曲,透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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