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宝莲走到曾学书身边:“伯父要什么,我带的有水,还有你爱吃的烙饼。”
    曾学书出嫁的女儿也在这里,赶上来送上吃喝。
    曾学书温和地笑:“不用了,我是有话要对宝莲说。”
    家里人听到,原来嘘寒问暖,或者相对流泪,都停下来。
    曾学书对着侄女儿后退两步,深深的施了个大礼:“伯父有事请拜托你。”
    大家全呆住。
    曾学书哭了:“遇到这不见天日的祸事,还能说什么呢,是大伯没有能耐,保护不了这个家,但是大伯再不好,长这么大老实本分的做人,所以,有件老实本分的事情,宝莲你得帮大伯做完它。”
    曾宝莲跪下来:“大伯请吩咐。”
    “好孩子,大伯说就是你的亲事,虽然镇西侯世子不辞而别,但是镇西侯求亲的信盖着印章,还在咱们家手上。”
    曾学书对妻子看去,邢氏探望他的时候,曾学书让妻子把书信收好,千难万难也不能丢失。
    邢氏这就取出来,交到曾学书手上。
    曾学书交给曾宝莲:“好孩子,印章在,镇西侯不是哄咱们家的人,哪怕世子不答应亲事,你也得去一趟,把信亲手送还,了结祖父当年答应的这件亲事。侥幸,侯爷还愿意这件亲事,好孩子,你看着祖父,好好的侍奉公婆和丈夫。”
    曾学书在监狱里有大把的时间想事情,案情不明就想谢运不辞而别的原因,越想越奇怪,父亲口头定下亲事,按镇西侯信上说的日期,父亲不久后就战死,镇西侯应该推算得出曾家没有人知道这桩亲事,他相不中曾家,大可以不派世子前来。
    既然有书信在,印章也有,说明侯爷的意思是守诚守诺。
    谢世子的离去,只能代表他一个人的意思,如果曾家一个人也不过去,岂不是由着谢世子胡说八道。
    谢运和镇西侯是父子,谢运想怎么对家里人说,曾学书不能干涉也不想扳赢,他只是觉得这是父亲当年定的亲,谢家不愿意,曾家也应该得到明确回复,让这件事情有始有终,以后如果传出来,不让别人说曾家不敢结亲,也不说谢世子从中搬弄。
    再说谢世子招呼也不打就走,其实也说明镇西侯本人未必不同意,否则的话,谢世子大可以说换嫁不行,这亲事算了。
    谢世子是当不了家的。
    本来曾学书打算他随后到谢府去讨个明白的回复,但他这不是去不成,又听说宝莲持刀逼上曾来家,曾学书这才发现三房的侄女儿肖似祖父,颇能继承曾家的武将家风。
    他希冀的看着侄女儿:“你去,如果侯爷还是作主,不要挂念家人,就地成亲吧。”
    曾学书没有提到原谅谢世子的话,因为亲事由父母作主,镇西侯一定要娶,谢世子也不能怎么样。
    这一番话在说出来以前,只有曾学书自己知道,此时听的人都是头一回。
    二爷曾闻书不敢抬头,他入狱以后,女儿紫芳入平王府的事情就此完了,他后悔不迭,早知道平王这么容易变卦,还不如答应镇西侯的亲事,如果当时答应,镇西侯总会帮忙的吧。
    三爷曾有书却点头,可三奶奶不答应:“大哥,路那么远,您让宝莲到西疆,这不是害她吗?”
    曾学书唤道:“钱伯,小莺,你们两个护送姑娘。”
    三奶奶无话可说,钱伯虽老却犹有当年之勇,特别这几天家里出事,主人们要么伤心要么难过,钱伯护送女儿一趟一趟的去曾来家,又往刑部里打听案情,出了不少力气。
    而小莺是邢氏的陪房之女,做衣裳做菜都不在话下,很会侍候人,一直是邢氏得意的丫头,早在十几年前曾家穷下来,邢氏想让这一家子离开,但他们全愿意留下,就是陪曾学书流放,小莺全家也要跟去。
    这是两个得力的人给曾宝莲。
    三奶奶觉得这趟路可以走,心思也就来上一个大的转变,握着女儿的手循循叮咛:“如果公婆喜爱你,你就留在他家吧,虽然没有嫁妆,但你是祖父许下来的亲事,就这一点,侯爷一定会另眼对待。”
    全家就要流放,却还有心思谈论曾宝莲的亲事,曾宝莲想想,也一样认为有道理。
    如果侯府不答应,大家说开,她可以安心回来陪父母,也免得侯府如果不好,要说曾家让流放了,所以他们家要退亲的话。
    如果侯府答应,那请他们营救家人洗清冤枉,是他们应该做的。
    这里面不存在哭哭啼啼的舍不得谁,长辈们不老都在壮年,又全家前往互相有照应,西疆虽远却到明年总能回来,若成亲事呢,就回来救家人,或不成亲事呢,就回来陪家人。
    曾宝莲给长辈们叩了几个头,曾家的行李盘缠是收拾好的,匀出一大多半儿给曾宝莲,让她拿上,进侯府以前买件好衣裳,免得侯府的人看轻她。
    至于余下的人怎么苦,都让曾宝莲不要管。
    三个奶奶已经说好,在路上边走边做针指卖,有手艺在总不会没路可走。
    “这就上路吧,路上小心啊。”
    曾家已无处可住,曾宝莲拜别家里人,毅然的转身上路。
    她带走一辆车,一个钱伯和一个小莺,消失在街道的行人之中。
    曾学书又掬了一捧泪,衙役们催着上路,他抹干净泪水,招呼家里人:“走,换个地方住住,倒也新鲜。”
    “大伯,我不走。”旁边有一个人这样说。
    曾学书看看,是二房的紫芳。
    紫芳跪下来:“大伯,大姐留我住在她家,我留在京里。”
    曾学书诧异:“你大姐上有公婆,你不方便长久的当客人,迟早要来和我们一起住,到时候你大姐家里哪分得出人手送你呢,”
    他误会了:“你们三姐妹虽然认的字不多,但都学过,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随遇而安,家里现在就是这样的苦,你会习惯的。”
    紫芳双手掩脸,拿不出好的理由,就呜呜的哭:“大姐愿意留下我,”
    出嫁的曾秀慧也这样说,曾学书叹气:“好吧,那二弟妹也留下来,再留些钱给你们母女,租间房子住下来,少出家门,免得母女们遇到坏人。”
    二奶奶要陪丈夫,却不留下来。
    押解的衙役们要发脾气,曾学书管不了许多,曾紫芳留下来。
    曾秀慧夫妻都在这里,把曾学书等人送出城门,曾秀慧和曾紫芳上车,大姑爷赶车,姐妹们在车里说话。
    曾秀慧颦着眉头:“二妹,你真的要这样做?”
    曾紫芳嗯上一声:“父母亲要把我送给平王,对我说过,我也答应。大姐,我留下来才有机会,否则家里没有兄弟,谁会来帮忙呢?”
    姐妹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宝莲,秀慧道:“你先在我家里住着,先不许去找平王府的人,等到明年宝莲有信回来,如果她顺利成亲,二妹你就可以从容的找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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