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沛县刘季是何许人?”
    三人相伴回到驿馆,心里面都沉甸甸的。只不过硕的关注点一向与常人不同,一脸不解的问了刘季是谁。
    “哈哈哈!”
    没等张鹏回答,司马欣倒是开怀一笑,用满是揶揄的口吻道:“怕是和你家大兄有深仇大恨之人!”
    “啊!”硕闻言,吃了一惊。
    张鹏闻言,不可置否,低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自己谎报的名字根本瞒不过项氏的调查,但还是在难以言说的心态下给出了项羽一生大敌的名字。料想日后刘季与项羽相见,定然有一番好看。
    等三人都落座正堂,才开口问司马欣:“司马兄,你对今日之事怎么看?”
    司马欣晓得张鹏想问什么,“今日之事”,无非就是项氏被轻轻放过的事情。他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李珪所为完全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其虽宽赦项羽,却符合律法。”
    张鹏点头,他也明白刑罚是有一定弹性的,人家用最宽的量刑条件来处置,光明正大。只不过项氏作为无爵无封的土豪,竟然能让一县之长如此想方设法的保全,这绝不是寻常的有交情那么简单。
    要知道,张鹏、司马欣可是亮明了少府属官的身份到吴县来的,尽管只是路过暂驻几日,但也有权向咸阳汇报吴县情形。只需言语中稍加润色一番,吴县县令即便官爵再大,也难免焦头烂额。
    所以,李珪能够当着少府属吏的面维护项氏,肯定还有内情。
    司马欣接着道:“江南新附,各处情况错综复杂,平心而论,李珪已经算得上良吏了。只是六国余孽亡秦复国之心不死,身为秦吏绝不能有半分懈怠。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岂能因吴县之繁华而坐视豪族做大?“
    张鹏自然能明白其中道理,屁股决定脑袋,一日为秦吏,一日就与六国余孽不共戴天。只要始皇不去,天地没有倾覆之患,谁也不要妄想掀桌子造反。再者今天本就是一场试探,虽然饶了项羽,但试探的结果倒是很成功——项氏果然势大!
    就听司马欣道:“此间事已非吾等可以专断,须上禀府令,请旨调兵。”
    少府在吴县虽有分支机构,但主要负责打探消息,武力却很不足。用小手段捉人可以,真刀真枪的剿灭豪族就不够看了。而且今天在贾市这么一折腾,潜伏多年的密探暴露了不少,只得站在明面上,这又使得力量弱了几分。
    少府之强,便在于密探无孔不入和让人不明身。站在阳光下的少府,就没那么可怕了······
    张鹏一听司马欣要向章邯求援,就知道他是笃定心思欲同项氏死磕了,心中不禁想到:“若是灭了项氏,今后的历史会如何?”
    这种复杂的命题太过于烧脑,他想了一下就甩甩脑袋放在一旁,道:“项氏在民间素有威望,贤士、大夫皆与之游,剑豪、游侠亦出其左右,若是轻动,恐引发动荡。”
    司马欣道:“即便一时之痛,也在所不惜,绝不能养虎为患。”他看了欲言又止的张鹏一眼,道:“可是你有什么计策?”
    张鹏得意笑道:“计策倒是谈不上,只不过在俺们乡里,打倒仇家之前往往是先坏掉他的名声,黔首们痛恨什么,就给他安什么罪名。只要黔首不再支持他,那铲除项氏不但不会引发动乱,还会大快人心!”
    司马欣惊道:“汝乡里好生歹毒,这绝户之计也用的出来?”
    张鹏打了一个哈哈,挠着头道:“乡里之人粗鄙不堪,做事往往不择手段,不晓得君子之风。”
    硕好奇地看了大兄一眼,默不作声。他虽然晓得自己乡里并没有这等事,但既然大兄说了便有道理,听着就是。
    “该如何行事?”司马欣有些心动,求教道。
    张鹏一乐,心想总算是在这家伙身上找回了一丝面子,就道:“既然项梁有杀人旧案在身,苦主也已寻来,不若便从此处着手。另外项氏还算磊落,但打着他们叔侄的旗号在外滋事的剑豪、游侠却不在少数,咱们稍加润色,不信项氏能够招架得住。”
    “善!”司马欣抚掌而赞:“未知君竟胸有韬略,欣受教了。”
    原本张鹏的官职要比司马欣还高出半级,但因为司马欣是章邯最信任之人,又是以一种施救者的身份出场,所以形式上总隐隐压过张鹏一头。
    再者,司马欣之前也不是很看得起张鹏,毕竟他是久历官场的饱学之士,而张鹏只是一个善于种地的黔首而已,阴差阳错地爬到太官令的位子上,并不能让人信服。
    可方才这一小小计策,就让司马欣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张鹏。他眼中粗鄙不堪还不识字的鹏,竟能转眼间就想如此毒计,这绝非头脑简单之辈所能为也!
    于是,张鹏在司马欣的眼中,就成为了原本一眼就能看透,但看透了之后却又开始慢慢看不透了的那种人。
    相比较于逐渐看透一个人,这种情况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把这人看透了没有!
    张鹏并不知道他从前世引用来的斗争经验已经让司马欣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不过光看后者钦佩的面容,就已经然他很满足了。
    这个时候,外面有小吏进来禀报,说是奉县令之名,前来请少府二位上吏将贾市亭长交由县狱惩治。张鹏和司马欣对视一眼,知道肯定是刘桂坐不住了。
    张鹏小声问:“那亭长可审出什么没有?”
    司马欣摇了摇头:“不过是拿人手短,常常收受项氏贿赂,替人消灾罢了。这等贪腐之事,的确非少府所辖。”
    “也罢!”张鹏道:“李珪乃是老吏,俺怕是应付不来,还是劳烦司马兄走一遭,看看他如何说辞!”
    司马欣笑了笑,没想到张鹏竟也开始发号施令了。但也的确如其所言,三人中能应付李珪的,只有自己可以。于是便拱了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吾去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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